羽光院沒有小廚房,但小爐子還是能用的,閔天雪在後院架起一個烤爐,教湘琴烤餅干,做的是瑞士女乃油,湘琴打小在廚房,這半年又經過她悉心教,已經開竅許多,這瑞士女乃油餅,第一次試做味道就像了九成。
時序入秋,微涼的風中摻著甜甜女乃油香,那味道就別提多誘人了。
閔天雪吃得滿意,「一人拿一塊去嘗嘗。」
春花秋月老早就等這句話,小姐一說,便一人伸手拿一塊。
「這餅干可真好吃, 香脆香脆,又不會太干, 這餅中居然能吃到油,婢子還是第一次知道呢。」 春花貪吃,吃完也很捧場的發表了感想。
寶意比較含蓄,「這可比榮糖齋的東西好吃多啦,小姐要能賣這菜譜,肯定大發利市。」
閔天雪笑說,「湘琴你記得, 葡萄果王,櫻桃果干都能加,但不要喧賓奪主了,就是改改口味,可別咬下去都是果干。」
「是,婢子知道了,婢子再去試試。」
「好姊姊。」春花撲上前拉住湘琴的袖子,「你可多做一點,我還想多吃幾塊呢。」
湘琴失笑,「就你會吃。」
幾人在房中說說笑笑,只有齊嬤嬤眼觀四方,從窗子看到一個人影慢慢走近,連忙說, 「四爺來了。」
來了?來了就來了唄,這是他從小到大住的院子,他愛來就來。
僕人隨主,有什麼樣的主人就有什麼樣的下人,閔天雪不怕蘇子卿,春花秋月自然沒寶意寶如那樣守規矩。
蘇子卿一進房門,幾人連忙見禮,放著餅干的桌子卻是沒人收拾。
蘇子卿也不在乎這種小地方,看桌上的東西未曾見過,順口問了句,「這什麼東西,味道還挺香。」
閔天雪笑說, 「是新做出來的零食,你要是喜歡吃甜,不妨試試,味道可好了。」
蘇子卿其實不是特別喜歡甜食,但見閔天雪高興,不想拂了她的意思,便把手中的黑漆盒子先放在桌上,再拿起一塊深姜黃色的東西放入嘴巴,卻是一陣驚訝,這什麼東西,咬下去是硬的,但在口中瞬間就化了。
閔天雪見述微笑,「不錯吧?」
「你就靠這些東西大發利市?」
「是啊,我需要銀子嘛。」
蘇子卿就奇了,一萬兩也不少,怎麼還需要銀子?不過話說回來,銀子誰不愛,就連皇上也很愛。
「你今日怎麼會到我這兒來? 」她已經入住羽光院好幾天了,兩人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因為他完全不管她,她在心里給他很高的分數,真是個不錯的室友啊,贊。
「我有件事情 要跟你商量。」
有事情要商量?在齊嬤嬤指揮下,春花秋月開始拾起桌子,順便奉上茶水點心,很快房間內就只剩下兩人。
閔天雪等著,就見蘇子卿把原先放在桌上的黑漆盒子推向她,她狐疑著接過,打開,這,這這這,這是什麼?一萬兩一張的銀票共有二十幾張,還有三十幾間鋪子的房地契,以及棉田地契,還有鹽田?有沒看著錯?沒有,真是鹽田,蘇子卿居然這麼有錢?他是來跟她炫耀的嗎?應該沒這麼無聊,那給她看這個干嘛?
蘇子從銀票中抽出一張,「這給你。」
「給我?」好想要,好想要,可是無功不受祿啊。
「是給你的工錢。」蘇子卿指指盒子,「這是我的財產, 替我打理起來,既然現在是四少夫人,就得做四少夫人該做的事情。」
「可這原先不都是你自己打理的嗎?」居然全部交給她?這麼信任她啊
[我出征時未娶妻,是母親替我張羅,不過這次回來已經二十歲,又娶了妻子,總不能讓母親繼忙碌,未免不孝。」
哦,原先是蘇夫人打理,那肯定挪了不少給蘇子遠吧,東瑞國重武,皇帝賞賜武將那可是從不手軟,蘇子卿的功勛肯定很值錢,他的東西由母親保管,蘇夫人絕對會想讓兩個兒子拿到一樣的好處,皇帝若是賞了兩塊鹽田,那大的那塊肯定給了蘇子遠, 誰讓他是哥哥,在蘇夫人心中,哥哥「本來」就該拿得比弟弟多啊,即使那是弟弟用命掙來的也一樣。
閔天雪突然月兌口而出,「拿回這些東西,也廢了不少力氣吧。」
「倒是不用。」
「真不用?」她不信蘇夫人這麼好說話。
「我們,可以算是朋友吧?」
朋友,這名詞她喜歡,「當然。」
「我每次回來去拜見母親,母親都會把這黑漆盒子交還給我,待我前往西疆之前,再交還給她……不過現在,我希望你替我保管。」
是這樣啊,沒問題沒問題,這些東西難不倒她,她會寫字,又懂數學,在古代已經是才女了,看個區區帳本,小意思。
「除了這個,今天還要告近你一件事情,欽天監已經算好日子,皇上不日就要舉行群朝宴,皇後則在後宮舉辦賞菊宴,你要以車騎將軍夫人的身分前去,宮里規矩多,我已經請好兩個禮儀嬤嬤,你這兩天好
好學習。」
入宮?閔天雪臉皺了起來,好煩啊,她一點都不想去那個地方,古裝劇都是這麼演的,一旦入宮,必看大事,不是遇到仇家,就是被小人陷害出丑。
閔天雪苦看臉「我不去,應該不行哦?」
蘇子爾,「當然不行。 」
一般女子听到能入宮,恐怕是喜出望外,只有這個閔九娘一臉痛苦,真新鮮,那麼愛錢,但卻對權力不感興趣。
「我知道了,我會好好學習宮儀的,然後你能不能跟那兩個嬤嬤說,到時候請陪我入宮,我怕萬一有什麼沒注意到的,好給我提個醒。」
「這沒問題,對了,我听寶意說,你要晴和居是因為有井有灶?」
「是啊,住起來方便。」
「挖井不是小事,這沒辦法,不過要有個灶倒是不難,我明日便讓人來畫圖,蓋一個給你。」
閔天雪一喜,「真的? 」太高興了,聲音都有點分岔。
蘇子卿點頭,「真的。 」
那一匣子金銀財寶店鋪田地都沒讓她笑,一個灶倒讓她笑得像朵花似的,不知道該說她是容易討好,還是不容易討好。
他前兩天去左武衛將軍府找蘇子威,兩人一起長大,雖然現在分了家,咸情上還是兄弟,但大哥也不懂女人,于是把宋氏叫出來,宋氏笑說,如果他想要對方心甘情願,那就花功夫討好。
討好,就是投其所好。
蓋小廚房就是他的投其所好,看她笑得這樣開心,他這才知道,原來比起人家給她銀子,她更想自己賺銀子,以十八歲來說,她的身家已經算不少了,還這麼熱衷賺錢,真是個錢精。
以後要是聞到食物香,他便過來瞧瞧,吃吃,夸夸,很快的就能從朋友更進一步。
說也奇怪, 以前大哥跟他說一物降一物,他還不信呢,覺得女人嘛,不就那回事,自己年輕, 家世好 ,有功勛,要什麼樣的名門閨女都能有,可沒想到真遇上喜歡的人,那可是一點都不想強迫她。
蘇子卿不想以去君的名義壓她,也不想以一品的威勢讓她屈就,他希望的是她笑意盈盈的來到他身邊,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喬木一般的女子,他想要好好對她,然後,她也好好對他。
「一個灶而已,又不是多難的事情,以後你有什麼事請都能找我商量。」
閔天雪一笑,「謝夫君。 」
敲門聲傳來,緊接著是寶意的聲音,「四爺, 四少夫人,丁嬤嬤領著二房的許姨娘來了,在垂花門前等著呢。」
閔天雪錯愕的看向蘇子卿,卻在對方臉上看到一臉平靜一一她對蘇夫人了解不深,所以還會驚訝,蘇子卿肯定對母親所知其深,所以才這麼不意外。
閔天雪只能說自己還算有點小聰明,當天回來後就跟守門婆子交代了,鎮西將軍府中除了人在西疆的蘇定邦將軍以及蘇夫人外,誰來羽光院都要先稟過她才能開門,就算是蘇夫人帶著許詩雅,許詩雅也不準進。
蘇子卿道: 「我去看看。」
「我也去。」想想,一把將他摁回椅子上,「不, 你別去,後宅之事由我來,免得她一見到你就撲上來痛哭,到時候有理說不清,交給我就好。」
看她一臉凶狠,臉上寫著「我來保護你上」,蘇子卿含笑說:「好。 」
垂花門前,丁嬤嬤乍看恭敬,其實十分強硬的說,「奉夫人命令,把許詩雅從二房貴妾中除名,來伺候四爺,老奴把人帶到了,請四少夫人收人。」
閔天雪第一次看到許詩雅, 發現她跟畫像中的許小雅有十分相像, 穿著丁香色的梅花如意裙, 在秋天的陽光中,更襯得膚色白皙,活月兌月兌一個大美人。
「婢妾許詩雅見過——」
「慢著。」閔天雪伸手阻止,「別跪,別喊,別磕頭。」
「四少夫人。」丁嬤嬤提醒,「這可是夫人送的,您喜歡當然是最好,您不喜歡,也不能拒絕長輩的意思。」
「丁嬤嬤現在是想指責我不孝嗎?我見丁嬤嬤年老,給了方便不用你跪下,你倒是想爬到我頭上來了, 還要教訓我這一品夫人何謂孝道?是誰給你這樣大的權力?鎮西將軍府的嬤嬤居然可以指責一品夫人? 」
丁嬤嬤一凜,連忙說:「老奴不敢。」
「不敢是最好,我提醒丁嬤嬤一句,我東瑞國法,先論朝廷,再論父子,于朝廷,我夫君跟鎮西將軍都是一品,我跟夫人可是平起平坐的關系,你不過一個嬤嬤,也想付勢欺人?」
丁嬤嬤汗都流下來了,這四少夫人什麼時候變得這樣伶牙俐齒,實在沒辦法,只好跪下行禮,「老奴見過四少夫人。」
閔天雪讓她跪了一會,這才談談說,「起來吧。 」
「謝四少夫人。」丁嬤嬤掙扎了半天終于站起,放軟了姿態道:「這許詩雅還請四少夫人收下,帶回院中喝茶安排,這是夫人的意思。」
「煩請轉告夫人,我不收。」
丁嬤嬤一呆,「四少夫人,不過就是個妾室名分一一」
「就算是個通房也不行,她進過二伯的院子,那就是二伯的女人,我夫君堂堂一品車騎將軍,可不會下流到去搶自己哥哥的妾室過來伺候,丁嬤嬤,你就這麼回夫人吧,我今日就幫寶意跟寶如開臉,明日會再叫人牙子挑幾個美貌的,絕對把羽光院弄得熱熱鬧鬧,只不過這許姨娘就別想了,我是不會收的。」
許詩雅哀戚道: 「婢妾保證會好好侍奉四少夫人,沒四少夫人安排,絕對不敢伺候四爺,求四少夫人合個容身之所。」
「你的容身之所就是二伯的院子,從哪里來,回哪里去。」
許詩雅跪下,哭得梨花帶雨,大大的眼楮煙雨朦朧,帶著一股我見猶憐的感覺, 自己要是男人肯定被看得骨頭軟,但可惜她是女人,只覺得拳頭硬一一敢在大喜之日與正妻同日進府,這能是什麼好東西,但凡對正妻有一點尊重的都會推辭,可她居然接受了,而且听說宴後蘇子遠是先去她房中,直到天亮,這才去了溫氏房中坐一會,要說她是個懂事的妾室,誰信。
然後呢,發現蘇子遠身子真的太差了,居然又覺得跟著蘇子卿也好,搞啥啊,蘇子卿又不是撿破爛的他堂堂大好男兒,就算只是妾,也會有名門閨女願意的,為何要撿哥哥的。
蘇夫人想給小兒子抹泥巴,好讓他不要那樣出色,好平衡蘇子遠的自卑,可是自己可不是什麼小媳婦任其拿捏,不行就不是不行。
「這話我只說一次,你以二伯貴妾的身分進門,你只有兩條路。」
「還請四少夫人指點。」
「繼續待在二伯身邊,只要你好好侍奉主母,二嫂也不會虧待于你, 你若覺得日子難熬,那就是第二條路,拿著休書回許家,從此要重嫁誰,與蘇家無關,至王你心中所想的兄弟共妻,我萬萬不允許,你也
別想哭鬧,四爺是武人,不吃那套,我是女人,就更不吃了。」
說畢,她朗聲道,「牛婆子, 給我仔細看清楚了,這里是羽光院,我才是主母,沒我的命令,誰都不能進來,你今日做得很好,回頭有賞。」
守門的牛婆子大喜,「謝四少夫人, 老奴一定好好看看門,要是誰想偷偷溜進來,就一棍子打出去」
一旁,丁嬤嬤一臉無奈, 許詩雅卻是一臉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