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想想我都多少年道行,小小一個幻鏡術還難不倒我,難不成你不會?我可以教你。」玄朗大言不慚道。
墨無垢聞言,重重拍了玄朗的後腦杓一記,「怎麼,年紀大了,腦子不好使了?我現在可是你師父,虧我二十年前還向法嚴寺的和尚討保了桃花樹,救你一命,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
「你的年紀分明就沒我一半大,為什麼總想做我師父?」
「修仙不是看年紀,是看得道先後,你瞧瞧我這容貌,不過才弱冠之年就得道成仙,當時你可還是個無聊就亂點鴛鴦譜的桃花精,若不是我點化你,你哪能成仙?」
「你能二十歲就得道成仙,還不是經歷過了三聖三賢共六世的考驗,才會在這一世收成善果,說的好像你有多厲害。」
「你還想討打是吧!」
「是是是!徒兒知錯,那……師父你到底想不想學幻鏡術?」
墨無垢收起了方才嚴肅的臉孔,清麗的臉孔上露出了好看的笑容,「當然要,你教教我。」
「以你的道行還無法凝水成珠,但可以借由能反射光線的外物,或是水面、或是鏡子……」
听著玄朗仔細說明,墨無垢的心思卻沒在那上頭,他知道玄朗是在轉移他的注意力,不讓他再問起洛雲汐的事,也不讓他有機會制止他用這樣的方法思念洛雲汐。
再過三日,他為皇朝效命的二十年之期就到了,墨無垢已經做了訣定,把桃花樹及靈芝移株到此處後,就帶著玄朗雲游而去,再不回到有洛雲汐的地方。
景色秀麗的庭園,這里是富商別府中的花園,一方養著錦鯉的水池上,是一座帶人來到湖心涼亭的拱橋。
身處其中,四周唯有蟲鳴鳥叫,不覺喧囂,而是熱鬧。
涼亭中兩名容貌秀麗的男子正分持黑白子對弈著,當洛雲汐工作告一段落時,看見的就是這樣美得猶如丹青一般的畫面。
洛雲汐受到吸引,走上拱橋進了亭子里,持黑子的男子心神一動,抬起頭來,竟是一臉驚愕。
「你……怎會在此?」
「打攪二位公子了,我是為這府邸的主人工作的花匠,因為听說這里是別府沒有住人,園子景色又是如此宜人,所以工作結束後便想著可以游憩一番,不想卻打擾了兩位公子對弈。」
公子?是啊!如今在她眼中,他只是個公子。
「無妨,你沒打擾到我們。」手持白子的男子落下一子,那是關鍵的一著,全因為對手的失神,他此子一落,已佔上風。
「兩位住在這座府邸中?」
「我倆只是借住,幾日過後便走,所以府邸的主人沒對你提起。」
「原來如此。」洛雲汐看著對弈的兩人,有很多話想說,卻不知怎麼開口,只能傻立在原地,像是在觀棋一般。
然而黑子早已陷入危局,白子再落一子後,便輕易提掉了黑子六顆死棋,持黑子的男子手一頓,發現自己的失誤。
兩人的棋藝精湛,落一子,知百手,黑子一方已知自己敗了。
洛雲汐看持黑子的男子神色一變,知道自己的出現還是打擾到他們,她福了個身,準備告退,「不打擾二位公子了。」
「不打擾,你可以留下來再觀一局。」持黑子的男子似十分著急,聲挽留。
持白子的男子清了清嗓子,看了持黑子的男子一眼,後者只得收拾棋盤上的黑子,方才一瞬間顯露出的真實情緒也隨之陷藏。
「姑娘慢走。」
洛雲汐緩緩的走上拱橋,離開這個園子前都沒再回頭望向那兩名男子一眼,只是不知為何,雙眸卻不受控制的流下淚水,她抬起手抹去,淡淡的笑了。
「我怎麼哭了,這是……」
湖面上,是洛雲汐抹去淚水的畫面,玄朗看著湖上的畫面,嘆息。
墨無垢已收拾好白棋,開口喚他,「玄朗,準備好再輸我一局嗎?」
「方才我便問你為何特地到這無人居住的府邸對奕,你不明說,是因為雲汐吧?」
「瞧你,真是不識好人心。」
「你明知道我不能接近她,你打算做什麼?」
「今天,我已經向皇帝辭去國師的職位,也安排好了人將桃花樹及靈芝移株到我的修仙處,接著我便要帶著你遠行,所以讓你最後再見她一面,是真實的她,不是幻鏡中的她。」
「她哭了……」
「如今她腦中的玄朗已不是你的樣貌,而她記憶中的玄朗,也只是一個遠房親戚而已,你施術讓她的腦子忘了,但她的心還記得,見到你,自然哭了。」
「她愛我甚深……」
墨無垢知道玄朗已無心下椹,便收拾起他留下的黑子,「就跟你愛她有多深一般,只要她的心還記得你,就永遠不會去追尋自己的幸福……可能因此終老。」
「她得要用多少年歲才能忘了我?」玄朗不禁感嘆。
「心的記憶是永生永世的,你已經在她的心上佔有了一個角落,再也抹滅不去。」
此時,外頭傳來了喧鬧的聲音,玄朗突感一陣心悸。
看著玄朗捧心,墨無垢眉頭一擰,立刻起身奔了出去,玄朗隨即跟著。
到了園子外,墨無垢及玄朗看見洛雲汐虛弱得倒在洛成懷中,連身形都好似淡化得要消失一般。
「雲汐!雲汐!你這是怎麼了?」洛成沒見過這種情況,好像洛雲汐不是個實體,隨時都會煙消雲散。
「這是她的本體受到了損傷。」
玄朗又驚又急,質問著墨無垢,「你說今天要讓人移株,你讓那些人毀了靈芝嗎?」
「我要殺她何須這麼麻煩,你與她洞房那天她本就要消散了,是我用我的仙力護住她,你給予她的仙力才沒有被全數吸回。」
「那麼……誰會傷了靈芝?」玄朗萬般不解。
「我已交代了法嚴寺,他們不敢不從,除非……」
玄朗也立刻想起了一個可能性,他無法等待,立刻往法嚴寺趕去,墨無垢喊也喊不住他,只得跟了上去。
看著兩人一前一後離開,洛雲汐抬起虛弱的手,抓住了洛成的手臂,她求道︰「義父……求你……送我去法嚴寺……桃花樹下……」
「你身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你還擔心那株桃花樹嗎?」
「義父……求你……」
洛成無計可施,只得扶起洛雲汐把她送上驢車,然後趕著驢車前往法嚴寺。
「你究竟要去法嚴寺做什麼?」
「義父……我是一株靈芝精,我的本體……被毀了。」
「你在胡說什麼啊!」
「到了……法嚴寺……義父便知道了……」
洛雲汐知道玄朗對她施了術,但或許是她對他的愛、對他的執著太強烈,已經到了仙術也洗不去的程度,所以她並沒有如玄朗所願的忘了他。
只是墨無垢似乎發現了,他要帶著玄朗離開前勸她的話她全听進去了,她知道自己若真消逝了玄朗也不可能獨活,為了保住玄朗的性命,她假裝和義父義母一樣忘了一切,獨自嘗著失去玄朗的哀傷。
今天在園子里見到玄朗,她知道她不該上前的,但她說服自己,只要她隱藏得夠好,沒人會發現她記得一切。
只是,她的淚水險些出賣了她。
她不知道她的本體出了什麼變故,如果她終要死去,定得再去見玄朗最後一面。
玄朗及墨無垢來到了法嚴寺外,果然看見到東方立。
東方立派人去監視國師府,從那人口中得知國師府派人到法嚴寺商討移株的工作,進而打听到墨無垢相當重視那株桃花樹。
此時的東方立想起了竇仲胥說的話,想起竇仲胥在花會期間被嚇得離開京城,是因為他以為玄朗是妖怪。
東方立準備納玄朗為側妃的那日,墨無垢曾說玄朗是桃花仙,當時的他只認為墨無垢又打著什麼主意欺騙他,如今見他如此重視一株桃花樹,這才明白了玄朗的真實身分。
東方立當然驚愕,他從沒想過竇仲胥說的是事實,只是,玄朗不是什麼妖怪,而是一名桃花仙。
東方立進而肯定了法嚴寺外的桃花樹乃是玄朗的本體,墨無垢想要移株,他便派人搶先一步,想著只要得到了玄朗的本體,便能借此控制他。
只是移株的時候,那朵巨大的靈芝就攀附在桃花樹的樹根上,令東方立看了就就刺眼,讓他想到了那個緊緊牽系了玄朗身心的洛雲汐。
他刨除那株靈芝的舉動或許出于遷怒,或許是他真有什麼感應,卻也的確斷了洛雲汐的最後一線生機。
「王爺,我以為我已經說得夠清楚,你想要你的命嗎?」墨無垢眼見東方立勸不了就罷了,還進一步做出了危害洛雲汐的事,十分擔心。
他擔心的不是東方立的性命,東方立于他一向是無足輕重,他擔心的是玄朗失控,將犯下遭天譴的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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