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美已經將琴送去了?」這就難怪不是靘水她們來探她睡醒與否了,「余音」是岐陰王宮中收藏的兩把絕品玉片琴之一,是太女特賜瑯夜的嫁妝,甚為貴重,取琴一事確實需要謹慎。
余音以岐陰稀產剛玉所制,上好的剛玉堅硬,難以雕琢,欲制音律正確的琴片,不但費工費時也費玉材,往往百來斤的剛玉也制不出一把堪稱絕品的玉片琴所需的玉片;更別說置于玉片下的鳴竹及鳴銅也都需以極上乘的材料,同榡是以極細繳的工法打造,制琴著實是費料費工費時的。
「還沒,兼美才剛入庫房。」璐子回道。
「那我過去看看。」浥玉梳順了發,放下梳子,時間已晚本不打算綰發,但略遲疑了下,又從屜里捻了根緋色發帶,隨手束起發,讓長長的發絲不至于凌亂飄散,既礙事又易遮掩視線阻礙行動。「你自去忙吧,湯我晚些時候再喝也無妨。」
「是,但若尚侍待會兒打算要與兼美一道將琴送去,就需再加件衣裳才好,外面起風了呢。」璐子細心機伶,小跑至掛架上取來一件水色長衫,遞至浥玉眼下。
「好,謝謝你。」浥玉暗自記下璐子的貼心,接下長衫穿上,將發撩出衣領,便出房到庫房去找兼美了。
剛到庫房門口,就見兼美捧抱著一只金絲楠木盒,正要走出來,浥玉連忙讓到一旁,免得撞上了。
「尚侍可是有精神了?」兼美看到浥玉可開心了。
「留心腳下。」見兼美一副毛躁樣,她不由眉頭輕蹙叮嚀︰「仔細別砸了琴。」
余音長二尺半、覓半尺,以四十九片不問厚達的剛玉為面,但最厚的也不過五折絲網那樣厚,而最達的不但可透光,放在書頁上甚至能透過玉片來看字;銅竹鳴管也是極為精薄的,所以這樣一把琴,單只靠兼美這樣的小女子捧在手上,也不至于感到吃力。
「尚侍要與兼美一同去丹楓園吧?」兼美收斂了些,但顧不得害怕浥玉嚴肅的臉色,忙不迭的道︰「倘若尚侍去了,想必公主就能放心,不怕會在皇後和眾多妃妾宮人面前丟臉了。」
她們這些人中,真正擅奏玉片琴的人是浥玉,瑯夜雖也擅長彈琴,但她擅長的是弦琴,並不是岐陰特有的玉片琴。
公主不可能自曝其短,想必因為開口說想听余音的人是皇後,公主不好推拒,只好令瑄子回來要她取琴。
這會兒見到浥玉已起身出了房,兼美連忙將公主可能遇到的困境告知,希望浥玉前來庫房是欲親自將琴送往丹楓園。
「我會跟你一起將琴送至丹楓園,可是我沒打算進入宴場,公主雖然不算擅奏余音,但其實也並非太差。大盛樂音以絲竹為主,玉片琴乃岐陰特有,就算公主奏的不甚好也不打緊,想必皇後也不過圖個新鮮罷了,重要的是,公主需要習慣自己獨當一面,在皇後及眾人面前也不可心虛怯場。」
浥玉邊說邊接過瑄子遞給她的庫房鑰匙,把門重鎖上後,將鑰匙收至系在腰帶上的荷包內,欲見到靘水時再交予她保管。
「是。」兼美清楚浥玉對待及管教她們的方式,雖然疼愛,但絕不縱寵,是以浥玉既已決定如此,她自是不敢再多勸說了。
浥玉見兼美拿妥了琴,便轉身帶頭往丹楓園而去……
明明是初夏,可入夜後,風一吹,真個是夜涼如水。
多虧璐子細心要她加件外衣,不然夜風浸骨,怕是要染風寒病上一場了。一步出室外,浥玉便攏起長衫衣領不讓風從領口竄入。
瑄子在前頭掌燈替兼美照路,她走在後面看顧,以防有什麼狀況,好保玉片琴周全,幸而丹楓園距離煙秋閣並不算遠,很快的,她們一行已經進入園中。
夜宴設于一座被楓林環抱的水榭之上,透過樹影交錯及反映著通明燈火的水波濫動,那座水榭的氛圍太過艷魅。若不是知道這場夜宴的主人是皇後,會以為此處更適合讓皇帝于此宣yin作樂……思及此,她方才倒是忘了問清楚,于是開口問道︰「皇上也在嗎?」
「皇帝還在御書房批閱奏折,不來了。」回話的是一開始就跟來伺候的瑄子。
正當浥玉向瑄子點頭示意她知道了的時候,便見到中宮大監秦良不知為何竟站在外面,看見她們一行人到來,立時指示一旁的小太監一起下了長階。
秦良來到浥玉面前,施禮作揖道︰「浥尚侍來了。」
「秦大監好。」回禮後,見兩名小太監伸手接過兼美手中的琴盒,好讓身著長裙的兼美和瑄子能空出手來拾裙上階,浥玉忙再向秦良道謝︰「謝謝大監如此體貼丫頭們。」
這秦良,生得異常美麗,一雙媚眼含春,一抹朱唇未點而紅;擁有如此美貌卻又未掩男性特質,並未予人陰柔流氣之感,是個氣質外貌宜男宜女之人;若換身文衫或武服,說他是能在御前行走的輔官或禁衛,她也是信的。
她與秦良不曾有過近距離的接觸,大多是在人多的場合打個照面,這會兒算是初次說上話,沒想到秦良竟然對她這個主子尚未承寵的管事尚侍如此客氣及禮遇,著實讓她感到有些意外了。
「浥尚侍客氣了。」秦良很刻意的掃過浥玉簡單束起的發及一身常服,唇畔抿起一抹柔笑道︰「浥尚侍儀容不整,這會兒就別進去了,有靘水在里頭伺候瑯美人,應該不至于會出差錯的。」
听到秦良的話,此際已上到露台的兼美本來還抱持些微希望,這時算是全沒了,只好接過小太監遞還給她的琴盒,與瑄子往里頭去了。
階下的浥玉沒空理會兼美,注意力全放在眼前的秦良身上,她迎視秦良深邃幽暗的眸子,就著燈火試著看懂他眼底瞧不真切的深意。「謝謝大監提醒,我本來就只打算在此止步。」
她感覺得到秦良的刻意,只是不知道他的用意為何,明明不相熟,卻又能肯定他對她不具惡意。
「此處風大露重,浥尚侍雖著外衫,但還是略嫌單薄了些,我喚個小家伙替你掌燈,送你回煙秋閣可好?」秦良字面及語氣都是問句,但卻是不待浥玉回應便揚手召喚,一名小太監旋即舉著一盞手燈站上前來。
秦良根本擺明了不欲讓她于此地久留。
「謝過大監,那就勞煩這位公公了。」浥玉也沒有推辭,遂他之意,點頭謝過後,便隨小太監步離這座水榭。
秦良目送浥玉娉婷身影漸漸遠去,末久便消失在視線中,他卻不急著回到夜宴中,就這麼凝望著浥玉離去的方向,對著重重楓影不知在想些什麼。
直到秦良身後冒出一道隱含惱意的女聲打破這方寧靜︰「明知主子意欲見那無端承幸的女人,你卻故意違背主子心意,私自作主把人趕走,難道就不怕惹怒主子?」
秦良不知此女竟還有未被清除的眼線藏在予祥宮,竟把浥玉午後承幸于淳王之事通報了皇後,迫使他不得不將計劃加快已然讓他慍怒。此女的囂張更是再次觸怒了他的禁忌,瞬了瞬眼,垂睫旋身與來人錯身之際,低聲丟下堅定的一句︰
「不怕。你若要嚼舌盡避去,可你,沒有質問我的資格。」遂自顧拾階而上,連瞥都沒瞥來人一眼。
唯一慶幸的是,此女並不知道浥玉就是當年的唐寒星,所以皇後還不至于完全失控。
當他得知皇帝欲將浥玉引回的那一刻起,他就決定背棄曾經許下的誓言,多年的糾纏,也到了該有個終結時,如果他的主子仍然執迷不悟、無法自行了斷,那就由他來出手,替主子,做個了斷……
宇文日正沉睡醒來後,醉意已差不多退盡。
記憶雖然有些混亂,但自己的狀態他很清楚,再加上室內濃厚的酒氣中也嗅得到殘留著**的氣味,讓他得以判斷記憶中的片段應該不是綺夢一場。
他為自己的徹底釋放感到驚訝。因為,他有著除了皇帝與兩 位太醫外再無人知曉的隱疾——已多年不曾因高潮來臨而射精。
他是男人,**兩分,雖然心系失蹤的浥玉,但不代表這麼多年來他沒有、完全沒有女人。
失去她後,初時為了試著忘掉她,他從不拒絕皇帝送給他的眾多春衣,鎮日沉溺在妖嬈多嬌的女體之間。但不知是否太過放蕩,過分縱欲,以至于身體出了狀況,他雖然仍有,能與人**,但無論如何投注心神,或不管**時間再長,也無法痛快的、盡情的釋放。
侍寢的春衣以為他不欲生育而有所節制,殊不知他根本是力不從心,時日一久,歡愛于他反倒成了一種難堪的負擔,就算偶爾性起召寢,也難以盡興,反而更感挫折,所以自從開始出現問題後,就算皇帝仍時常往他宮中送來女人,他也鮮少召幸了。
至今無嗣,不是他不欲生育,而是因為他根本無法留種,這也是他堅持不娶妃的其中一個原因,他既不願累及無辜,也不欲隱疾被他人知曉。
兩名太醫為他診治調理多年,總不月兌一樣的說詞,說他是因為替皇帝籌謀壓力太大、抑郁太重,加上曾經瘋狂酗酒,對身體造成了損傷,才會醫治多年從未見好。
但浥玉一出現,他的病竟就如此好了?
宇文日正不禁在心里咒罵那名太醫是庸醫,不然現在又該如何解釋?莫非浥玉是仙丹妙藥,讓他的壓力及抑郁一夕消除、不藥而愈?他這些天飲下的酒難道還算少嗎?沒道理突然就……就恢復正常了吧?
此刻只不過是稍稍轉念思及她在身下哀切申吟的模樣,胯間那不爭氣的物事竟然瞬間蠢動了起來,甚是懊惱自己的反應,宇文日正不欲待在滿是她氣息的寢室內,喚來了宮侍收拾滿室狼藉。
而他則是在沐浴包衣後心思仍無法安定,索性決定去找皇帝問清楚到底知道了些什麼,又計劃了些什麼,他可不想當個被人算計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