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你覺得現在的我跟化妝前看起來還像是同一個人嗎?」凝視著造型師那有些迷惑的眸子,女孩很嚴肅地問道。
「怎麼可能像啊……」造型師喃喃說著,「你現在的眼楮像熊貓、臉像貓咪,看起來就跟鬼一樣……」
是啊,戴上隱形眼鏡且沒上妝的女孩,那渾然天成的自然、清新、月兌俗之美,與如今眼前這個妝花得跟鬼一樣的女人,根本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那就對了。」听到造型師的話後,女孩笑得那樣滿意,然後站起身伸了個懶腰,開始利落的卸妝,並由隨身小包中拿出一套小可愛及小短褲換上,「姊姊,我能麻煩你一件事嗎?」
「當然可以。」
望著女孩仿若早有預謀的舉動,造型師突然發現,也許,這個女孩其實比任何人都古靈精怪、比任何人都聰明、比任何人都厭惡受人擺布……
「幫我看看外頭還有什麼人。」拿起一條橡皮筋,女孩一邊將長發綁成馬尾一邊說道,「我可不想在跑路時還被人逮個正著。」
「沒問題。」
二話不說,造型師輕手輕腳的將門打開一個小縫,閃身走到門外,發現原本圍在新娘休息室外的狗仔記者全一哄而散,而宴客大廳里,如今除了服務生之外,半個賓客也沒留下!
「沒人了,那幫記者全追蕭家及斬家的人去了。」再度回到休息室,造型師連忙向女孩回報著外頭的消息。
「那就好。」女孩滿意地甜甜笑了起來,「我還怕他們不死心的再來給我個回馬槍呢!」
「不過有個人托我帶封信給你。」望著女孩天然純真的笑顏,造型師也跟著笑了,然後將一封信塞到女孩的手里,「一個看起來還算老實的男人,我看他不像壞人,就替你收下了。」
「信?老實男人?」听到這話,女孩長長的睫毛眨了眨,似乎在她的「計劃」中,並沒有料想到會有這一招。
「謝謝你了,姊姊。」但半晌後,女孩還是收下了信,然後突然「啊」了一聲,連忙回身由包包中掏出一個早就準備好的信封。「姊姊,這是你今天的酬勞一拿著,不許還我,因為我知道蕭家絕對不會付你任何錢的。」
「小妮子,你……」女孩的貼心與溫柔,再一次地懾服了造型師,因此她也不再推辭,收下了信封,然後靜靜地望著女孩,「你一個人行嗎?」
是的,一個人。
因為蕭家在知道男方沒來由地逃婚之後,早怒氣沖沖地全走光了,壓根就沒想再理會這個被他們當成棋子,但其實比任何人都活得明白的女孩。
而如今,一個只十八歲的女孩,該如何面對明日過後的風風雨雨呢……
「姊姊你放心。」听到造型師的話,女孩呵呵地笑了起來,「小時候我媽老說,我就算被丟在荒島上,也一定會找到一批土著自立為王、過得有滋有味的!」
「噗哧」一聲地笑出聲後,造型師終于也放心地回身收拾起自己的行李,「等一下我會掩護你出去的,出去後,你自己要一切小心哦!」
「謝謝你了,姊姊,要幸福哦!」
在造型師的掩護下,女孩大大方方地走出了第一飯店,頭都沒回地跳上一輛開往機場的巴士。
在巴士昏黃的燈光下,女孩終于好奇地打開了那封一直鑽在她手中的信,凝望著其上那工整且有古風的字跡——你好,我是斬宇曦,請原諒我今日的無禮以及不告而別,並同時對即將對你造成的所有困擾在此深深致歉——盡避我完全明白這歉意與對你造成的傷害相比,顯得多麼的微不足道。
當你收到這封信時,我人已在某個不知名的機場,由于我深知蕭氏家族的行事風格,也知道你身在其中的難處,因此在此,請容我再一次的任性與無禮,無禮地要求你收下我的歉意。
請你相信,我之所以如此做,絕非針對你,而是在于我個人那無可救藥的任性,以及一些我現今無法與人言說的疑慮。
我倆雖未曾謀面,可我一直相信,這世上的每一個人,都有權不受任何人的擺布這世上的每一個人,都有權不都有權找到屬于自己的真正幸福,縱使過程也許有些艱辛。
所以往後,無論你在何方,若有任何的困難請一定讓我知道,我絕對會竭盡所能地給予你所需的任何幫助。
祝福你,水遠。
信封里,除了這封信外,還有一張美金支票也就是信中所提及的「歉意」。
望著那張面額對一般豪門來說雖不算太大,但絕對是斬宇曦目前所能給予她的所有之後,女孩的眼眸,漸漸朦朧了。
「干得好,小扮哥!你就飛吧,用力的往前飛,飛到你想飛的任何地方去……」
「交給她了嗎?謝謝你……」
輕輕地闔上手機,斬宇曦站在這個離台北已有幾千公里的機場里,注視著候機樓外班機的起起落落,雖年輕、但卻沉穩睿智的眼眸中,隱含著一抹堅毅與不悔。
老實說,連斬宇曦自己都不相信,向來以乖巧、懂事著稱的他,竟會有這麼一天,做出如此「出格」並且「大逆不道」之事——逃婚。畢竟他比誰都明白,明日一早,這項「丑聞」即將躍升為各家媒體的頭版頭條,但他卻不得不為,特別是在多次與他那企圖心強烈、並且倔強至極的外公溝通無效之後!
或許對許多政商界的第二代、甚至第三代來說,「政策性」的婚姻並沒有什麼大不了,反正婚後男方多半情照談、妞照泡,大伙兒心照不宣。
但斬宇曦並不希望自己成為一個為了那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金錢」所奴役的奴僕,更不希望自己成為一個「麻木不仁」之人。
所以在一得知這樁婚姻的消息後,他幾乎是立即地表達出自己的反對之意。
只可惜,斬氏企業的大當家——他的外公壓根不吃「語重心長」這一套,依然無視他的個人意願,徑自做了決定,還不允許任何人提出任何與他相左的意見!斬宇曦是了解自己的外公的,特別是他那「獨斷專霸」的個性。
當初,由于明白父親深愛著母親,更欣賞父親超強的工作能力,因此外公即使明了父親是一脈單傳的情況下,依然強硬地開出了「入贅」的條件,一方面希望為無子嗣的斬家留下血脈,一方面想培養父親成為斬氏接班人。
只可惜他的父親,死得太早。
當大家都在為父親的死而憂傷之時,外公心痛的卻是失去了一個理想的接班人,並且眼中也沒有那位由于深愛著他的阿姨,所以寧可一輩子不爭、不搶、不奪,只願在斬氏企業中擔任一個上不上、下不下職位,但盡心盡力為斬氏賣命的「姨丈」……
正因為了解自己的外公,在斬宇曦鍥而不舍地想一方面「溝通」、一方面另謀他法之際,一封未署名的電子郵件卻寄到了他的信箱中。
望著其中的照片,讀著其中夾帶的絕密資料,斬宇曦徹底地震驚了,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場婚姻的背後竟是一個陰謀,一個徹徹底底的陰謀,一個蕭氏企業為了自身存亡與利益,所設下的圈套!
在經過秘密查證,確定「消息」無誤、並了解到蕭家女兒的身不由己之後,日寸間緊迫的斬宇曦知道自己沒有其它的選擇!
如果他真的依外公之命而不做任何反抗,那麼他不僅僅是這個巨大陰謀中的受害者,更是導致斬氏企業崩解、斷送一名十八歲女孩美好未來的「加害」者!
而其實,在他的心中還有一個夢想,就是成為一個職業圍棋手。自五歲學棋開始,他便深深著迷于那干坤棋然與黑白二子所構成的無盡奧妙之中,完全無法自拔……
相如果沒有這次的事件,這夢想永遠只是個夢如今,上蒼既然給了他這個機會,他就會緊緊捉住它,哪怕只有一年,哪怕只有幾天……
而那女孩……
想起今夜孤單坐在新娘休息室中的女孩,斬宇曦真的對她深深地感到抱歉,因為他的任性,極有可能成為她此生的最大污點!
但正由于明白蕭家小姐是如何被用幾近于「綁架」及「軟禁」的方式由美國帶回,所以他才會留給她那封信、那些錢,只為讓這提早見識人情冷暖的女孩,心中仍對未來保有一絲希望……
「搭乘西北航空前往日本東京的旅客,請準備登機……」
耳中傳來了機場的廣播聲,斬宇曦無聲地望向窗外閃爍著的燈光,提起隨身行李,毅然決然的轉身。
別了,我的台北。要幸福,我那素未謀面的女孩……
這一年,斬宇曦二十三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