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聲大哭,揪痛公子爵的心,心痛著,暖著,話卻仍舊說得粗聲粗氣,「本公子的腦袋自是好端端掛在脖子上,你以為什麼?我不是派人通報,會回來吃飯嗎?」
他需要用力抱緊她,才不至于滿腦子盤繞著父王砍下老大的腦袋時,那眼神有多殘酷無情。他早知道除了死于虎口的老六外,父王對于其它兒子不其在意,尤其是母妃身分低下所出的子嗣,對父王來說更是可有可無。
只是他沒料到父王砍老大的腦袋會如剖瓜那般利落,且將老大的家眷趕盡殺絕,倘若父王得知他要協助三哥奪取大位,會如何對付他?他可以不在意府里其它人生死,就是不能不在意他的丑丫頭。
一想到她可能遭受波及,死于非命,摟抱住她的雙臂便更加緊鎖。
「可是……可是……宮里傳來消息,大王砍了一位公子的腦袋。」她不在乎他強勁的力道教她快喘不過氣來,她需要疼痛提醒自己,他仍活得好好的。
「父王有那麼多個兒子,砍的腦袋也不一定是我的,你怎地以為是我?」他不悅低撕。
「因為……」他倆心知肚明,比起其它兒子,喜怒無常的大王突然要砍他這完全不重視的兒子的腦袋並不足為奇。
「別哭了,你明知你哭起來會更丑,還哭。」他嘴里嫌著,罵著,可拇指卻不舍地拭去她臉上斑斑淚痕。
她委屈嗚咽,「我也不想那麼丑……」
「都叫你別哭,你還哭!」他惡聲惡氣的,拭淚的手,仍舊溫柔如羽。
「停不住嘛!」她委屈跺腳。
「你再哭,我就……我就……」就怎樣?他也不曉得,反正就是不許她淚流滿面,丑死了!
「砍我腦袋?」
公子爵氣得橫眉豎目,厲聲痛斥,「誰準你胡說八道!」
他凶惡的模樣,嚇了她好大一跳,更覺心酸,將淚水盡數抹上他的衣襟,「我只是太害怕了。」
他嘆了口氣,情不自禁吻吻她的發心,「別怕,掉腦袋的是老大。」
葉芙蓉不解抬首,「為何大王要砍掉大公子的腦袋?」
「據大理卿調查,老大指使府中馴獸師用藥讓猛虎發狂殘害老六,加上昨夜三哥、老五、老七、左右兩相及今早我和老二皆偶襲,父王認定全是老大為了奪取王位,暗中派人除掉所有阻礙,父王豈容得下有人覬覦大位,自是除之而後快。」
她一听,不由自主打了寒顫。她清楚知道他和三公子在打什麼主意,可她擔心一旦被大王發現,相同的不幸會發生在他身上,她不要他死!
她的小臉滿是驚恐,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會有這麼個傻姑娘為他擔心受怕,這種感覺既酸楚又甜蜜,他恨不得狠狠將她吞進肚胯。
他忍下狂躁的沖動,輕松揚笑道︰「老大天生就蠢,做了壞事,還大肆慶祝,莫怪會被逮著,我不是老大,這種蠢事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盡避他態度輕松,她仍是愁腸滿月復。
「都說你丑了,還敢給本公子垮著臉。」他佯怒捏她的臉頰,捏捏捏,唉!人家豬是越養越肥,怎地他的丑丫頭越養越瘦,究竟哪里出了差錯?
「你老愛說我丑。」
「你是丑沒有錯。」
她生氣的不想理他,偏又想到他自鬼門關前走一遭,便于心不忍,突地察覺指尖濕濕的,他怎地汗濕背脊,是在宮中被大王的殘酷嚇出一身冷汗?
她將指尖挪至眼前,赫然驚見血紅。
「你受傷了?!」她焦急扳過他的身軀,發現他的背心被劃破,衣袍底下綁了條仍在滲血的白布巾,她腦門一轟。
是了!趙總管說他進宮途中遭遇刺客埋伏,她怎會胡涂忘了這事兒?
「小傷,不礙事。」他可不想她又哭得梨花帶淚,轉回身,不讓她看他的傷口。
「你不要騙我,依你的脾氣,若真是小傷,你早就喳呼個沒完,不會這般雲淡風輕。」她太了解他,越是嚴重的事,他越會表觀出不值一提。
「本公子何時喳呼來著?」他故作氣憤。
「現在就在喳呼,我們走。」她不理會他的虛張聲勢,急急拉他進屋內。
公子爵沒有掙扎,臉上盡是不自覺的寵溺,當兩人進到房內,房門一關,便杜絕他人窺視。
緊掩門扉的房內,男人與女人靠得極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情真意切,近到似乎可以聆听對方激切的心跳聲。
葉芙蓉仰望著高大的男人,頓時口千舌燥,清清喉嚨,「月兌掉。」
她是怎麼了?他們成天朝夕相處,他啥模樣她沒見過?她為何要為兩人的獨處而緊張,甚至再次想起他在她的唇上印下的親吻,是那樣美好,那樣教她魂不守舍。
肯定是今日他曾命懸一線,令她一整天悲喜交加,情緒翻涌,以至于開始胡思亂想,眼下最重要的是他的傷。
與她在房中獨處,公子爵只想安靜模模她的發,蹭蹭她的臉,吻吻她的唇,但她突來一句月兌掉,讓他得克制滿腦遐想,刻意語帶責備,「你一個大姑娘,怎能要男人月兌衣袍?」
「從小到大,你哪天衣袍不是由我幫你穿月兌?你若不月兌,就由我幫你。」她伸出雙手,拉扯他的系帶。
「好好好,我月兌便是。」他不願讓她見到血淋淋的傷口,怕她難受,但他的丑丫頭很固執,他不月兌,她就親自動手,總之他是非月兌不可。
慢條斯理地月兌下外袍,葉芙蓉即見綁在他身上染血的布條,輕手輕腳解開,心疼瞪著那道猙獰的血口子,唇瓣顫抖,「很疼吧?」
「不疼,本公子當被蚊子咬了一口。」他輕松咧嘴一笑。
「哪來的蚊子可以咬得你血跡斑斑。「她沒好氣瞪他一眼,「我派人去找古大夫。」
公子爵拉住她的手,「由你來便成。」
小時候因古大夫為他除去體內長年累積的毒物,是以經常出入母妃寢宮,葉芙蓉候在一旁,無聊時,便要古大夫教她醫術,他相信這點小傷難不倒她。
「傷口大,需要縫,你真要我來?」
「你的針線功夫不是太差,本公子勉強可以接受,或者,你會害怕?」
平時府里的下人受了小傷,都是由她治療上藥,這是她頭一回醫治如此大的傷口,說不害怕是騙人的,但他眸底的信任,讓她產生勇氣,相信自己除了可以為他消災解厄外,還可以給他更多協助。
葉芙蓉深吸一口氣,堅定頷首,「我可以。」
「你本來就可以。」他毫不懷疑。
她自信微笑,「我去準備針線與藥。」
「去吧,我的丑丫頭。」
她打開門扉,一束光照進房內,立于房中的公子爵望著她走入光明,深覺她連背影都燦爛奪目。
翌日上午,陽光照拂王城每一處,八公子府一早便來了客人。
葉芙蓉滿臉疑惑的被趙總管請到花廳,一身芽綠衣衫的她,尚未踏進花廳,即見端坐品茗,從未來探望過她的妹妹葉薔薇。
與她同父異母的薔薇人如莫名,美麗、矜貴,身穿粉色繡花衣衫的薔薇更加粉女敕明艷,光是看著妹妹,她便心生羨慕,心想她若如薔薇一樣美麗,他就不會時不時叫她丑丫頭。
葉薔薇見她站在門邊,朱唇上揚,如主人般自在,秀眉一挑,「你不進來?」
對向來不親的同齡妹妹,葉芙蓉有些手足無措,干笑著步入花廳,「薔薇,你今兒個怎會特地過來?」
「有些事,我想跟你說。」葉薔薇放下茶杯,這座花廳陳設簡單,廳中擺設多種花卉,爭奇斗艷,不似男人會用來接待訪客的廳堂,倒像是特別為女人所準備,如芙蓉。
一想到這,忌妒便啃蝕葉薔薇的心,明明她才是家中最受寵的那一個,為何是芙蓉到八公子府作威享福?不過芙蓉也得意不了太久,因為事情即將有所改奪。
「莫非家里有事?」葉芙蓉在椅上落坐,眸底滿滿的關心。
葉薔薇開門見山道︰「爹爹要你回家。」
「要我回家?」好端端的怎會突然要她回家?她在八公子府十多年,比在家里待的時間還久,這些年,除了爺爺去世時,家里派人前來通知她奔喪外,未曾有家人親自前來。
「就是要你回家,這麼簡單你都听不懂?」真蠢!葉薔薇沒好氣的翻了記白眼。
「可我一直都待在這兒,突然要我回家,總該有原因不是嗎?」葉芙蓉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
「既然你不懂,我就好心把話給挑明了,能替八公子消災解厄的人根本不是你。」
「什麼?」
「真正能幫到八公子的人是我。當年爺爺疼惜我,擔心我會因替八公子擋災而死于非命,干是欺騙嬪妃娘娘。」
葉芙蓉難以置信,頭否認,「不對,生辰八字騙不了人」
「生辰八字確實騙不了人,但爺爺的卜算會騙人,你與八公子生辰八字相同,這才讓嬗妃娘娘對爺爺所言深信不疑。」
葉薔薇冷笑,揭穿當年爺爺的詭計,爺爺想借由嬗妃讓家族重獲榮耀,偏又舍不得她被犧牲,于是便想出李代桃僵的法子。
假若八公子死亡,爺爺會以葉家已經盡力,八公子因前生因緣,以致早夭,不讓嬗妃問罪,倘若芙蓉真不幸死了,爺爺正好以此為恩情,讓嬗妃在大王面前為葉家美言,從此富貴榮華享用不盡。
「……事情都過了這麼久,你們也瞞了這麼久,為何今日突然跑來告訴我?」葉芙蓉滿腦子亂哄哄,薔薇所言,可全都是真?她真不是爺爺卜算出能替公子爵消災解厄的人?這全是場騙局?
「時局已不同,自然做法也不同,王城近日出了不少大事,既然你不能替八公子擋災,爹爹認為你該回家,由我來護佑八公子。」葉薔薇驕傲的下巴一揚,自認身分無比尊貴。
葉芙蓉一時間陷入呆滯,總算明白薔薇就是要取而代之,正因近日王城出了不少事,昨日公子爵又遇襲,她更不願離開,說她自以為是也無妨,但她真怕一離開,他又會遭遇危險,就算她不能替他擋災,至少可以待在他身邊,就像兒時那樣,陪他度過所有開心與不開心。
葉薔薇見她滿臉呆樣,口氣有些不耐煩,「你听見我說的了,你該離開。」
葉芙蓉堅定搖頭,「不,我不走。」
葉薔薇不滿的瞪大雙眼,聲調揚高,「你說什麼?不走?你已明白你不能替八公子檔災,何來的臉面留下?」
「我就是要留下。」
「我真不敢相信我的耳朵,你根本沒用,留下來做啥?丟人現眼?」
「我就是要留下。」葉芙蓉一再重復,不理會出口傷人的葉薔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