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後,季念瑤陷入了自我厭惡。
她不喜歡孔若藹,因為她是情敵,是閻煒天鐘愛的女人,情人眼底容不下一粒沙,所以她實在沒有辦法打從心底去喜歡她,可孔若藹卻是個友善的人,還激請她去吃飯,結果她竟然一到場就跟人家的小泵吵起來,若是害孔若藹難以做人,那該如何是好?
況且閻煒天跟孔若藹之間,是閻煒天的單戀,又不是孔若藹想跟她搶男人,她不該讓對方處境這麼尷尬的。
至于孫苡婕,她可就沒半點歉意了,一開始是她先不禮貌的,她不過是以牙還牙而已。
她覺得她應該跟孔若藹道個歉。
于是她詢問來春,「我想邀孔若藹過來吃飯,算是回禮,你覺得好嗎?」
來春聞言,不贊成的皺起眉心,「這似乎不太好,畢竟你要用什麼身分邀請……」察覺自己說錯話的來春連忙閉嘴。
「也是。」她自嘲一笑,「我能用的身分大概只有面店老板的女兒了。」
「念瑤小姐……」來春深深自責自己怎麼說話不經大腦。
「不然我寫道歉信就好。」至少要把誠意表現出來。「麻煩幫我準備文房四寶。」
來春為她磨好墨,看著季念瑤以小楷體在紙上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寫下心里的歉意,忍不住道︰「小姐的字真漂亮。」
還以為她琴棋書畫樣樣不通,但在她做了大富翁那款游戲後,來春才知道她其實書法寫得不錯,而且還會刻東西呢,不是她們一開始以為的無用廢物。
「因為我讀設計時有學書法……」
「設計?」
「我是說,小時候有學過。」季念瑤拉出一個皮不笑肉不笑的笑容。
來春躊躇了一會兒又道︰「其實我覺得你有你自己的優點,不用跟若藹小姐比。」
「我沒跟她比啊。」是周遭的人拿她跟她比。
「唔……」來春抿了抿唇,腦中浮現一個主意,「對啦,還是你要邀請若藹小姐去賞荷呢?雖然已經是花期的尾聲,但還是可以看到不少漂亮的荷花。」
「邀她出游?」既然不是邀請她到閻府,不是以主人自居,那應該就沒有什麼身分的問題了。「來春,你這建議太棒了!」季念瑤開心的摟著她的腰。
這輩子還沒被別人這樣直接摟過腰的來春一身僵硬,可面上卻是浮出了欣喜的笑容。
「那我改一下內容,」季念瑤揉掉已經寫好兩行的紙張,「除了賠罪,還有邀請賞荷。」
「那我得想想什麼樣的服飾適合賞荷。」來春哼著曲兒來到衣箱前,用心的思考起來。
她這是把她當洋女圭女圭打扮嗎?
季念瑤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這樣也好,她這個人本性就是不修邊幅,有來春幫忙打點,她就不用傷腦筋了。
將毛筆前端沾了沾墨汁,她用心地寫下了歉意與邀請的誠意,還在信末畫了一朵荷花。
將衣飾搭配好的來春走過來,看到信上的荷花,又是一陣驚訝。
「你會畫畫?」
「這是基本能力。」畢竟她搞設計的嘛。
「基本能力?」
「呃……平日有興趣,會畫著玩。」她搧著信紙,好讓上頭的墨汁快點干透。
「那你還會什麼?」來春頗有興趣的問。
「你突然這樣問,我一時之間也想不起來。」總不能跟她說,她玩手游還梃厲害的吧。
「這樣啊。」
季念瑤將已干的信紙折好,放入信封。「麻煩你幫我送信。」
來春點頭應允,拿著信紙走出去。
到了約好賞荷的那天,季念瑤萬萬沒想到孫家兄妹竟然也來了。
孫韜棠她歡迎,但是孫苡婕她可就不歡迎了,尤其今天閻煒天也有來,這不等于平白送情敵機會嗎?
果然孫苡婕一看到閻煒天,就黏上去,哥哥長哥哥短的,嗓音軟如綿,還會「盡釋前嫌」的對她微笑,虛假的讓季念瑤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人前人後的態度也差太多了。
而閻煒天對孫苡婕也是親切和善,有時還會模模孫苡婕的頭,雖然看起來有點像在對待自家妹妹,但他最愛的孔若藹一開始的身分也是他的義妹啊,孫苡婕在他身邊黏得緊緊的,也沒到他有任何不耐煩與不悅,季念瑤心中的醋桶徹底打翻。
季念瑤站在橋上,望著下方怒放的芙蓉,再轉頭看不遠處走在一塊兒的閻煒天跟孫苡婕,心底吃味極了。
她與他之前還橫亙著幾座山呢?
也許她到老死都翻不過去吧?
她手上的號碼牌是寫著幾號呢?
會不會多到寫不進去呢?
季念瑤已經完全喪失了賞荷的興趣。
這時,孔若藹走來她身邊,微笑道︰「謝謝你邀請我來賞荷。」
「我是……為那天的事想表達歉意。」季念瑤歉然道。
「你別放在心上。」孔若藹笑了笑,「苡婕說話較直率,但她是個好孩子。」
呃……她們兩個年紀看起來明明差不多,孔若藹竟說孫苡婕「孩子」?
莫非是嫁了人後,心境也蒼老了?
「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季念瑤轉過身來面對著她。
「請說。」
「你為什麼不嫁給閻煒天?」
季念瑤直率的發言,讓孔若藹愣了愣,一時之間不知所措。
「這個……大哥……」孔若藹微紅著臉。
「你不是明白他的情意的嗎?」
孔若藹低著頭,猶豫了一會兒後道︰「他只是把我當妹妹。」
興許是孔若藹認識閻煒天這個人時,他已經是十二歲的大哥哥了,她對閻煒天就只是兄長之情,沒有男女之愛,即便心中隱約知道他的計劃,她為了兩人之間不尷尬,選擇不說破。
她知道季念瑤是喜歡閻煒天的,為了不讓季念瑤覺得不舒服,她選擇最安全的答案。
「不是的啊,他很愛你的。」雖然在情敵面前說愛,根本是自掘墳墓,但是孔若藹竟然這樣誤會,讓她甚是訝異,不覺月兌口而出。
「欸……」孔若藹輕輕一嘆,避重就輕,「咱都嫁人了,就別談這事了。」
「噢。」季念瑤心想也對,況且她如何能在她面前坦承閻煒天對她有愛一事呢,萬一她夫婿原本不知曉,陰錯陽差傳到他耳中,毀了人家夫妻姻緣就不好了。「抱歉,我不該問的。」
「大哥……大哥很疼愛你吧。」
「他很好。」沒話說的好。
孔若抬頭凝望著她,注意到季念瑤靠耳垂處有淡淡的紅痕,已嫁了人的她思考了一會兒便知那代表什麼。
她微微一笑,「我以為是移情作用,沒想到……」
「大嫂要吃蓮藕餅嗎?」拿著蓮藕餅過來的孫苡婕打斷了兩人的對話。她挨著孔若藹,將季念瑤當成空氣。
孔若藹接了過去,主動拿了一塊給季念瑤。
季念瑤微笑婉拒。
她也沒那麼厚臉皮去吃人家沒打算請的食物。
「我在想啊,」孫苡婕自顧自地說著,「是明年春天好還是秋季好呢?」
「要干啥?」孫若藹納悶的問。
「跟煒天哥哥成親的時間啊。」
季念瑤心頭一凜,全身僵硬。
閻煒天……要跟孫苡婕成親?
握著欄桿的五指縮緊,指甲在木制欄桿上抓出了淺淺的痕跡。
「這……」孔若藹有些擔憂的瞟了季念瑤一眼,「你剛才跟大哥討論了此事?」
孫苡婕看著俏顏變色的季念瑤,嘻嘻笑,「來年我十七,也是時候了。」
季念瑤眯眼看著她小人得意的神色,心頭有底。「你是在自說自話吧?」季念瑤吐了她一句。
「什麼自說自話?」孫苡婕一臉不解。
「若是你真的跟閻煒天決定成親,干啥不直接回應若藹的問題?這七拐八彎的,肯定是你的一相情願。」
季念瑤雖然受到打擊,深感震驚,倒也沒失去理智。
她來這個世界差不多也四個月了,從不曾听聞過「孫苡婕」這三個字,她若是將來的當家主母人選,別說閻煒天,一直看她不順眼的盼春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挑釁她的機會的。
那日自孫家返府的路上,盼春也只是叨念她給孔若藹添麻煩,指責她不該跟孫苡婕吵架,但不曾提過孫苡婕跟閻煒天之間有什麼特別的關系。
所以八成是孫苡婕故意說謊要刺激她。
「你!」被說破的孫苡婕惱羞成怒,隔著孔若藹作勢打季念瑤。「誰在自說自話!你胡扯!」
「不然你叫閻煒天來對質。」季念瑤不甘示弱的回嗆。
「你憑什麼直接喊煒天哥哥的名?你這個賤人,跟妓女沒兩樣的賤人,都是用錢買的!」孫苡婕口無摭攔,難听話都出籠了。
「別打了!」孔若藹想阻止,卻差點自己也挨了一拳。
「我是賤人,你也差不多,因為閻煒天連想跟你上床的都沒有!」想吵就來啊,她可沒在怕的。
「你!你!」孫苡婕氣到說不出話來,很想打死季念瑤泄憤,偏偏孔若藹檔在兩人中間,拼命想勸架,她一個惱,竟失手將孔若藹推下橋去。
「啊——」撲通一聲,孔若藹落了水。
孫苡婕驚愣住了,呆了下的季念瑤迅速回神,慌張地回頭大喊,「來人啊,救命啊……」
牆上離她們不遠處有具高大的身影躍了下去,及時救起了孔若藹。
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閻煒天。他將孔若藹救起後,迅速月兌下外服,蓋在她濕透的身上。
季念瑤急急忙忙下橋來到他們上岸的岸邊,孫韜棠早她一步,自閻煒天手中接過了妻子安撫,孫苡婕則是過了好一會兒才顫著恐懼的身子過來。
「你沒事吧?」孫韜棠緊張的問妻子。
「沒、沒事……」受到驚嚇的孔若藹在丈夫懷中打著哆嗦。
「你怎麼會跌下橋去?」孫韜棠納悶的問。
「我……」孔若藹猶豫著是否要說實話。
她感覺到有人推了她,可她不知道是誰,她身邊就只有季念瑤跟孫苡婕,她猜應該是無心之過,最後決定將責任攬在自己身上。
「我是自己……」
「稟爺,小的看到有人推了若藹小姐落橋。」盼春跪在地上,眼神堅定道。
「誰?」閻煒天凌厲的視線投往盼春。
一听到有目擊者,孫苡婕嚇得臉龐更是完全失了血色。
盼春縴細的手指緩緩抬起,指向了季念瑤。
「是念瑤小姐。」
一時之間,在場眾人的視線均投往她身上來。
盼春的指控讓季念瑤大吃一驚,腦子頓時失去作用。
盼春大概是怕眾人不相信,又繼續道︰「念瑤小姐一直很忌妒若藹小姐,她常說如果沒有若藹小姐,爺就會喜愛她了。」
「念瑤?」
閻煒天質疑的嗓音讓季念瑤回過神來,見到他以冷峻的眼神望著她,像是信了盼春的話,真以為是她將孔若藹推下湖去,憤怒的情緒涌起,但更多更多的卻是撕裂她心髒的悲痛。
他憑盼春一面之詞就懷疑她了嗎?
她張嘴氣憤地想替自己辯解,「我沒有……」
「是她沒錯!」發現這是一個除掉情敵的好機會的孫苡婕立馬也跟著栽贓她,「她把大嫂推下湖去的。」
「我沒有推孔若藹!」季念瑤生氣地否認,「我……」
「那也不是我推的啊!」心底有鬼的孫苡婕企圖以更大的音量強壓過季念瑤,「當時就我們三個人,不是我推的當然就是你推的。而且只有你有動機!」
「那我也可以說不是我推的所以就是你推的啊,你不要——」
「夠了。」閻煒天出聲阻斷爭吵,「韜棠,你先帶若藹回去,雖然是夏天,也有可能著涼。」他可沒忘記季念瑤上回落湖之後,就是因為太輕忽才大病了一場。
「好。」孫韜棠抱起孔若藹時,憤怒的目光瞪向了季念瑤。「敢謀害我的妻子,我一定會要她付出代價來!」
現在是怎樣?大家都真當她是犯人了嗎?
季念瑤急怒攻心,突然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四周的景物晃動了起來。
「盼春,」閻煒天望向盼春,「你真的沒有看錯?」
盼春堅定點頭,「奴婢沒有看錯。」
閻煒天再望向孫苡婕,「苡婕,你確定自己……」他話未說完,眼角余光發現季念瑤神色有異,連忙轉身沖了過去,在她倒地之前及時扶住了她。
「念瑤!你怎了?」
「不是我……」她抓住他的袖子。「我沒有……」
「你心虛想裝病嗎?」孫苡婕刺耳的聲音打斷季念瑤的否認,「落橋的又不是你,裝什麼裝?」
「苡婕,你給我閉嘴!」
生平第一次挨閻煒天罵的孫苡婕眼眶一紅,哭了起來。
季念瑤很想再為自己澄清辯恥,卻心有余而力不足,她感覺到她的意識在遠去,人像是飄浮在虛無之中,什麼也抓不住。
就像她抓不住他的心一樣……
在她的前頭一直都有其它女人比她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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