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她應該潑他水的才對。
扔張紙做的menu根本不痛不癢。
更別說那menu像是主動朝他投懷送抱,穩穩飛到他手里,跟他桌上的那張一塊兒交給了服務生,從容得讓她想殺人。
「我點熱美式,就這樣,謝謝。」她咬牙對著服務生吩咐著。
「好。」服務生一副要逃離暴風中心的恐懼模樣,回櫃台的腳步快得出奇。
「把我的東西還給我。」她朝他伸出縴縴玉手,掌心朝上。
閻麒臣雙手環胸,靠著桌,身子往前傾,「這位小姐,從你的手相來看,你最近的火氣比較大,最好多做一點愛做的事,消消火……」
「听你在胡說八道!」嚴士舒迅速握拳收回手來,「我不會再跟你上床的。」
「听你的語氣,會讓別人誤會是我勾引你的。」
「不然……」
「是你先吻我的。」
嚴士舒喉頭一噎。
「如果你不信的話,pub外頭都有防盜攝影機,可以請店家調出影像,證明是你先強吻我,而且還不只一次。」
嚴士舒粉唇抖顫,難以置信。
「嚴格來講,我才是受害者。」他一臉委屈。
嚴士舒狠狠咬住唇。
「不過看在你床上功夫了得的情況下,我就原諒你了。」
嚴士舒神色慌張地看著四周,就怕有人注意到他們的談話。
「你不要亂講,什麼……」
「床上功夫?」
「喂!」她垂眸估量水杯的直徑夠不夠塞滿那張吐不出象牙的狗嘴。
「你在床上那麼放得開,怎麼本人這麼矜持?」他一臉恍然大悟,說出他早就知道的事實,「是因為喝酒的關系?」
嚴士舒以為他們那天是第一次見面,但其實不是,他不知在那間PUB見過她幾次了,大部分時間她都是跟朋友一起來,偶爾自己一個人,她算是少見的,就算一個人獨處也能自在的女人。
她的行為模式算規律,剛開始都是正襟危坐的,挺直的背脊應該是長期下來的習慣,但大概喝了半杯威士忌後,她的背脊就會呈現一道美妙的彎曲曲線,不僅坐姿慵懶,眼神也會因為酒精變得迷蒙,說話音量會從只有朋友听得到的程度,變成鄰桌也能听見的音量,偶爾還會有出人意表的舉動,讓他甚覺好笑又有趣。
而她又是個完全不在意周遭的人,即便他不知已經與她比鄰而坐多少次,且他又是個外型突出的男人,她還是連瞟都未曾瞟他一眼過。
她很特別——他覺得。至少在他心中是這麼認為。
「可以請你不要再說下去了嗎?」嚴士舒快崩潰了。
因為一次失足,她的人生就要毀掉了啊!
「晚點再一起去喝酒吧。」
「你想得美。」想灌醉她?門兒都沒有!
她絕對絕對不會再重蹈覆轍了!
「你確定不要?」他陰惻惻的一笑,「那麼我就……」
「卑鄙!」嚴士舒氣得渾身顫抖。
「我話還沒說完你就罵我卑鄙,那我東西不還你了。」
「你怎麼可以這樣?」還敢說不卑鄙?
「是你罵人在先。」他霍地起身,「再見。」
「等等!」
閻麒臣停止跨步的動作,轉頭睨她。
「我跟你道歉,對不起。」有弱點在他手中,再不甘願,也只能低頭。
「說對不起有用,要警察干嘛?」
她還想叫警察把他抓走咧!
她要告他通奸、竊盜,還有……還有什麼可以告的?
用「渣男」為罪名控告,可否定罪?
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渣男啊!
她真替他老婆感到悲哀,竟然嫁給這種渣男。
「我大人有大量,原諒你。」他回位子坐下。
「那可以把東西還給我了嗎?」拜托快讓她從這場鬧劇解月兌吧!
「有人會這麼快就把籌碼亮出來的嗎?」他壞心眼一笑。
「不然你還要怎樣?」她咬著牙問。
「吃飯時火氣別這麼大,會消化不良。」
她若是會消化不良,還不是他害的!
服務生送來了凱薩色拉,並主動送了兩個圓盤過來讓他們分食。
「吃完飯就會還我?」嚴士舒冷聲問。
閻麒臣拿起夾子,夾了生菜放上,還做了一下裝盤,修飾得漂漂亮亮,才遞給嚴士舒。
「我不吃。」
「嗯?」他略挑單眉。
感受到威脅氛圍的嚴士舒深吸了口氣,沒好氣的拿過盤子,叉子隨意叉了半顆西紅柿,很是無奈的送入嘴里。
「最近出了一部電影我滿想看的。」他繼續在另外一盤忙碌,「你會陪我去看吧?」
「你不會叫你老婆陪你去?」現在是怎樣,把她當伴游女郎?
「欸,」他放下夾子,轉著無名指的戒指,目光低垂,「她死了。」
「什麼?」突如其來的爆炸性消息,讓她腦子一時之間轉不過來。
「那一天早上,」他望向窗外,目光悠遠,眼底氤氳。「我出門忘了帶手機,她發現了,開車送過來給我,卻不幸被撞死了,連同肚內的小孩一起。」她呆了一呆,萬萬沒想到背後還有這樣的故事。
「那你……」她不自覺的嗓音放柔,「還戴著戒指是為了紀念她?」
她對他的形象頓時逆轉,對于一個有情有義的男人,她無法再以張牙舞爪的態度對待。
「你溫柔的模樣真動人,我喜歡。」轉回頭來的他,嘴角揚起的那抹笑,帶著些許得意,像是惡作劇得逞的孩子,十足十氣死人。
「你!」發現自己被耍弄的嚴士舒氣得要拍桌而起。
「看完電影再去看夜景。」閻麒臣拿起叉子,一臉微笑的完全無視嚴士舒臉上的怒氣,「你不可能不答應的吧?」
她會答應,然後從山上把他推下去。
「我能不答應嗎?」她皮笑肉不笑的。
「咱們有共識,很好。」
哪里有共識了?
她是被威脅的好不好?
嚴士舒猜測這一餐吃完,她八成要得胃潰瘍了。
服務生將餐點送來了,嚴士舒這餐可說是食不知味,與他的對話完全受制,這輩子還沒這麼憋屈過。
慶幸的是,一在電影院入座,閻麒臣便開宗明義聲明——
「我想專心看片,所以不要跟我講話喔。」
開玩笑,她求之不得好嗎?
他們看的是一部經典科幻片的續集,雖有一些搞笑哏,但大部分的時候都是十分緊張刺激的,但嚴士舒意外發現這個人笑點非常低,連不怎麼好笑的地
方,他都可以笑得前俯後仰,座椅都震動了。
而比較催淚之處,嚴士舒也頂多眼眶發酸而已,但她身旁的男人卻是在揩眼角?
她還以為像他這種帥到有剩的男人,在外都會比較注意形象,結果他竟然是邊抹著眼角泌出的淚,邊走出放映廳。
「真有這麼感動嗎?」她難以置信地問。
「這系列電影,我是從我爸收集的錄影帶開始看的,那種開著飛船在星際冒險、翱翔,是男人的夢啊。」所以他雖然開不了飛船翱翔宇宙間,倒是開了飛機,也算是圓夢了。「記得我國中時首部曲上映,我還蹺課跑去看,回家被我爸痛打了一頓,結果他打完,晚上又帶我去看了一遍,那種感動到現在我還無法忘記。」
是被打的疼痛到現在還無法忘記吧?
「你爸應該只是想找個伴而已。」她吐槽。
閻麒臣沒理她,繼續道︰「三部曲跟這次的七部曲隔了整整十年,終于看到續集,我實在太激動了。」他手搗著眼,嚴士舒懷疑他該不會又噴淚了吧?
真沒想到這男人竟是性情中人?
莫非就是因為感情太豐富,才會不安于室,有了老婆還在外拈花惹草,更過分的是,還把他老婆「賜死」了。
嚴士舒注意到周遭有幾名女性望向他們這邊的眼神是帶著驚艷與熱切的,嚴士舒真想告訴她們,這個男人已婚了,而且是個會背著老婆跟女人上床的渣男,更爛的是,還偷人東西,威脅出來陪吃飯跟看電影,根本是渣中之渣。
如果他不是個渣男的話,像他這樣因戲劇而情緒起伏,其實還有點可愛……
可愛個屁!
她迅速否定。
渣男哪配得上「可愛」二字!
為了把妹,老婆都可以成為催軟女孩心腸的手段,還有比他更過分、更惡劣的男人嗎?
「……喂,你有沒有在听我講話?」閻麒臣發現她的不專心,推了推她。
「無聊。」嚴士舒故意潑他一桶冷水。
「你真沒情調。」閻麒臣白她一眼。
「我干嘛跟一個有婦之夫有情調?」搞清楚自己的身分啊,大哥!
就算你哭得像天真的孩子,仍無法改變骨子里頭的渣!
「那就去有情調的地方。」
他拉起她的手,嚴士舒下意識就想掙月兌,閻麒臣回眸看了她一眼,嚴士舒當他是想威脅她,沒好氣道︰「你不怕被熟人看見,跟你老婆告狀?」
「我老婆不會介意的。」
「你該不會想告訴我說,你跟你老婆早就已經貌合神離,甚至都分房睡了,只差還沒離婚而已?」
「你故事編得好順,莫非很有經驗?」
「外遇的男人,編的都是同一套故事。」一點創意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