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韓枋宸今日晚回來了些,才剛進屋子,就听到隔壁有點動靜,他知道隔壁的小泵娘的作息還挺固定的,都這個時候了,肯定已經入睡,而且大約是做吃食的關系,她屋子里也沒有養寵物,所以這時候傳來的些許動靜就顯得不大正常。
想到這里,他冷著臉又出了門,在她的大門外仔細听了听,果然不對勁,想起她說之前有人跟著她,他想也沒想就直接把門閂給挑開走了進去。
結果剛听著一個男人喊了半句話就沒聲息了,緊接著就瞧見她衣衫有些凌亂的從屋子里跑出來,她嚶嚶低泣,一看見他就揪著他的衣裳不放。
韓枋宸頭一回讓女人這樣揪著哭,本來就已經夠黑的臉色,更是直接沉得跟烏雲一般。
「哭什麼?發生什麼事了?好好說清楚。」他學不來溫柔,也不知道對女人怎麼溫柔,只得硬邦邦地問著。
阮綿綿被他這直接又冷酷的語氣嚇得打了一個嗝後就停止了哭泣,怯怯地指著屋子,「剛剛睡到一半听到聲音醒來,就看到床頭站著一個男人,嚇死我了!」
她不好說自己接下來做了什麼,只能模稜兩可的敘述一下事情經過,至于真正的情況是如何,那歹人都暈了,還不是她怎麼說就怎麼樣。
要是他醒了想要說點「實話」,那也得有人願意相信,一個平日就沒干好事的二流子,和一個名聲不錯看起來柔弱的小泵娘,就是三歲孩子也知道該相信誰的話。
韓枋宸皺著眉頭把她護到身後,對于她的說法不置可否,因為一個小泵娘住在這兒,到現在才鬧出這樣的事情來,已是有些出乎意料。
這個二葫蘆胡同和別的地方不大一樣,以前曾經出過事,大半屋子都是沒住人的,他在這里住了快大半年,除了她這個新住戶,其他幾間屋子不是荒草遍布,就是弄成了大通鋪,專供一些過往的行人或是挑夫等人簡陋過夜。
他走到屋子里,看到的就是一個臉朝地趴著的男人,他將人拎了起來,敞開的衣衫露出對方一身白花花的肉,讓他的眉頭皺得更緊,然後他像拖死狗一樣,把人給拖了出去。
「回去把門窗給鎖好,這人我就先帶去報官了,妳以後記得多留心些,我也會多注意著。」
女子的名聲重要,不管有沒有出什麼事,只要傳出去了,仍會替她招來閑言閑語,所以報官一事由他出面即可,總不能讓她受到了驚嚇,還得面對那些指指點點。
雖然他叮嚀的話說得有點生硬,可是阮綿綿感動極了,覺得自己的眼光沒錯,看中了一個外冷內熱的好男兒。
真的會在半夜听到一丁點的聲響就過來看看,甚至還怕影響她的名聲,主動把事情攬到身上,就算他現在對她還沒有什麼心思,可是這樣的體貼還是讓她欣喜不已。
不過要是早知道他會因此對她多出這一點溫柔的話,她一定不會這麼粗暴的對待「采花賊」,至少會給他留下一條完整的褲子穿才是。
韓枋宸看她還站在原地不動,以為她是驚著了,不敢一個人進屋子,難得有耐心地道︰「妳進去休息吧,我就在這兒看著妳,等會兒我就把這歹人給帶走,別怕。」
阮綿綿覺得今天來上這麼一遭可真是值了,就沖著他這聲音里帶著的溫和,她今晚作夢都能夠笑醒。
她羞澀的點點頭,一步一回頭的往屋子里走,韓枋宸以為她是想要多些安全感,卻不知道她是想著多看一眼是一眼。
等她人進了屋子,門窗都關好了,韓枋宸睨著已經醒來卻還在裝死的王賜兒,冷冷地道︰「既然醒了,就自己起來跟我去見官,難不成還要我拎著你走嗎?」
王賜兒哪里是故意裝死,而是他怕的女魔頭不走,他怕自己要是醒得不是時候,這個看起來單薄的秀才可能保不住他,說不定這次一刀下去,他的小命就沒了。
他一听到關門的聲音就想爬起來走人了,誰知道還沒起身,就讓人給戳破自己裝昏的事,他顫抖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也顧不得衣衫不整了,扯著韓枋宸的褲腳嚷道︰「秀才老爺,趕緊把我送官吧!我錯了!我不該來招惹這女魔頭,那哪是什麼小泵娘,嚇死人了!秀才老爺,我自願到衙門投案去,只要您趕緊把我給帶走,您說什麼我肯定都沒二話。」
王賜兒害怕的模樣讓韓枋宸挑了挑眉,總覺得小泵娘和這個采花賊之間似乎有什麼他不清楚的發展。
左右他只答應保了小泵娘周全,至于兩人之間有什麼恩怨,他不想深究。
他低頭看著巴不得黏在他腳邊的男人,想起剛剛看見那白花花的一片軟肉,眼里閃過一絲厭惡。「把衣服穿好,等到天明自個兒滾去衙門投案,若不然……那刀口可不會那麼剛好就只落在衣裳上了。」
他嗓音低沉,話說得不疾不徐,伴隨著那輕掃過來的深邃眼神,無聲的壓迫感讓王賜兒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看來不只屋子里那小泵娘惹不得,這個看起來瘦弱的書生也不是他能夠招惹的。
韓枋宸也不怕他跑了,在南陽城里要找這樣一個人還是容易的,他要真的跑了,他反而還輕省許多,畢竟這城里來來往往的人這麼多,有誰會注意到一個惹人厭惡的小混混就此消失了呢?
王賜兒覺得韓枋宸打量的目光跟看死豬一樣冰冷,凍得他差點尖叫出聲,雙手雙腳都用上了,狼狽地連滾帶爬出了阮綿綿的大門。
他也不管這還是大半夜的,恨不得趕緊讓縣令把他給關進牢里,比起這兩個手段凶殘的人,他寧可在牢里蹲著,起碼還能保住小命。
韓枋宸慢吞吞的往自己的宅子走,走之前還仔細替阮綿綿關上了大門,用了一點小技巧從里頭把門閂給落下,對于這個小泵娘,他大約還是有點不一樣的感覺。
許多年了,不曾回憶起的過去,在看到她的時候浮現腦際,即便只是巧合,那也算是一種緣分,所以他不希望她受到半點傷害,起碼在他眼皮子底下,就當他是自欺欺人吧。
那一日後,阮綿綿覺得自己跟韓枋宸的關系似乎有了不錯的進展,起碼在她偷偷模模跟著他一路回家後,可以看見他一臉嚴肅地站在門外,直到她乖乖地進門後,才會听見他開門進屋的聲響。
或者是晌午和晚上,她再也不用繼續想借口,只要裝了個食盒,直接敲門送上,他也不再像之前那樣,堅持要付給她銀兩。
這樣……應該算是從陌生人進展到熟人的關系吧?她喜孜孜地想著,做起飯來也更有勁頭。
大半個月過去,阮綿綿早上捏包子做生意,午膳和晚膳則是花招百出,雖然一次頂多三樣菜,但幾乎都能夠玩出新花樣來,就是一碗普普通通的白飯,也讓她弄了不少好米翻著花樣的煮著,若不是她住的胡同本來就人煙少,只怕那日日不斷的香氣早已讓附近的鄰居抗議了。
阮綿綿這一日先揉好了隔天要用的面團,然後關好門窗準備就寢時,後門傳來的聲響讓她忍不住嘆了口氣。
該不會又來了?一個個連牆都不會翻,怎麼會以為這種半瓶水的功夫可以模仿那個遭通緝在案的采花賊?
人家采花賊別的不說,那翻牆的功夫肯定是不錯的,要不然也不會到現在還抓不到人。
她想著今日看韓枋宸的臉色又更白了些,偶爾還會咳嗽幾聲,說不得是著涼了,看來不好因為這些上不得台面的再讓他奔波一趟,干脆自己出手把人解決了。
習慣性地抽出殺魚刀,她卻皺了皺眉,下意識覺得不對,這組刀子可以說是日夜都隨著她一起的,袋子里的每把刀有多重,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更別說她平日下廚早已練出一手秤重的好功夫,多一兩少一兩她都能夠知道,可現在刀子一提卻感覺重了許多,如果不是刀子有問題,就是她自己出了問題了。
她坐起身,發現不過才一會兒,就已經渾身發軟,手里那把殺魚刀感覺比剛剛更加沉重,這時候如果她還不知道自己著了道,那枉費她在外行走多年了。
阮綿綿咬著牙,知道能夠在她敏銳的五感之下做出這等手腳的,肯定不是普通人,即使她勉強向韓枋宸求救,說不得只會拖累他而已。
她放棄了手中的殺魚刀,從布袋子里模出另外一把只比手心長一點的短刀,那刀子同樣輕薄,只是上面還開了血槽,即使以普通人的眼光來看,都可以看出它的不凡之處。
阮綿綿沒有浪費體力,而是靜靜坐著,她現在明白剛剛那聲動靜只怕不是來人的翻牆技術太差,而是想要確定她是否已經中招。
只是那人肯定沒料到,她的體質本來就比一般女子要好,雖然不知道對方是用什麼辦法瞞過她的五感,但是如果那人以普通女子被下藥後的反應來估量她的話,她也未必不能給來人一點教訓。
她沉下心,慢慢的呼吸著,手里的短刀半掩在手心里,打算在最關鍵的時刻給予來人一個深刻的教訓。
阮綿綿嬌俏的小臉上滿是冷意,紅唇緊緊抿著,心中緩緩細數著數字,直到算至二十有五的時候,窗欞的縫隙間伸進來一把刀,輕輕一滑,窗子悄無聲息地被打開,緊接著一道人影跳了進來,身形輕巧利落,跟王賜兒可謂是雲泥之別。
她屋里不習慣留燈,而來人打開窗子時,月光跟著照射進來,讓她能夠大概看見來人的長相。
看起來是個普通人,但身上那股怪異的味道讓她馬上明白,這人的面容只怕不是完全的真容,只是不知道對方這般遮遮掩掩的,到底是什麼大來頭。
她不讓自己再胡思亂想,眼也不眨,專注的盯著來人。
那人也看見她動也不動的坐在床上,忍不住笑了,用那比一般男人尖細一點的聲音說道︰「喲,這還是頭一回見著中了我的迷香後還能夠坐著的,倒是不枉費我費了好一番功夫把藥給下在柴火里。」
阮綿綿一听恍然大悟,難怪她沒有發現,因為這柴火燒起來的時候,她都正忙著關注其他的味道,柴火每日都是從外頭買的,樹木不見得都相同,燒起來的味道偶爾有一點不一樣,她自然不會多想。
她心中忐忑,覺得今天晚上只怕自己討不了好,手下意識的把短刀握得更緊,即使那刀鋒已經微微劃破她的手掌,她也沒有察覺。
房間並不大,在她忐忑不安的胡思亂想中,男人也已經走到床邊了。
不像王賜兒膽子不大,廢話倒挺多,這人顯然老練多了,除了剛剛那些話以外,不再多說其他廢話,也不先解自己的衣裳,而是一上來就把阮綿綿給推倒在床上,俯,一股讓人厭惡黏膩的氣息撲面而來,她瞪大著眼,忍著把短刀插進他嘴里的沖動,靜待他的下一步動作。
小不忍則亂大謀,現在這樣的情況,如果一次出手沒有成功,讓對方有了警惕,之後她大約也沒有第二次機會了,所以就算現在她惡心得都快吐了,也一定要忍住。
男人以為她是因為藥性發作,嘿嘿笑著,慢慢的從她的肩膀模了下來,惡意逗弄的緩緩拉開她的衣衫,看到裹著大片白皙肌膚的桃紅色肚兜時,忍不住伸手磨蹭了一把,那滑如凝脂的觸感讓他滿意的點點頭。「不枉費我這些日子下的心思。」
阮綿綿在心中不停的安撫自己,再一會兒就好,再一會兒……她肯定要讓這個采花賊好看!
她瞪著一雙眼,氣得渾身發抖,就連眼眶也因為氣急而逼出幾滴淚來,可是卻不曾開口求饒,她硬是咬緊了牙,等待著最關鍵的瞬間。
本來就準備要就寢,她沒有穿太多的衣裳,那人似乎也享受著美人羅衫半解的美感,只動了她上半身的衣裳後就開始月兌自個兒的。
她冷眼看著他重新要俯下|身,手里的短刀緊了緊,在他惡心的嘴就要貼上她的臉,他的頸項就在她可攻擊的距離時,她猛地一抬手,手中的短刀快速的滑出—
然後,她只覺得身上的壓迫感一空,揮出去的短刀劃破了空氣,隨即一聲又一聲的悶哼聲從不遠處傳來,她連忙收起短刀,掙扎著坐了起來,點了燭火,終于看明白了房內的情況。
韓枋宸面無表情,壓著那采花賊不放,而那采花賊不斷試著起身想掙月兌,卻在韓枋宸一次次的揮拳或是踢腿下,又重新趴回地上。
對韓枋宸來說,這人沒有半分值得憐憫,他的眼神陰冷,毫不留情,彷佛打的踹的只是一團死肉,也不管那個采花賊已經被打斷了幾根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