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紅色的新房里,李靜宴靜靜地坐著,而她的身邊坐著俊朗的白子霆,本來掀了紅蓋頭,喝了交杯酒。他本應該要出去應酬,只是因他眼楮的緣故,無法出去應酬,在外面幫他應酬賓客的是他的親戚。
與別的新郎官相比,白子霆倒是成了一個閑閑無事的新郎官。新房瑞安靜得不象話,李靜宴動了動身子,輕聲問︰「侯爺肚子可餓?」
白子霆的臉色淡淡的,瞧不出什麼情緒,「有些餓。」
李靜宴松了一口氣,只要他肯跟她說話,那她便沒什麼擔憂的,就怕連說話他都不喜跟她說。她接著道︰「那妾身讓人準備食物吧?」
「陽春面。」他直接說。
「是。」
白子霆的眼前一片黑,可他的鼻尖能嗔到小嬌娘香噴噴的味道,以及近在咫尺的她的軟聲細語,他的唇角輕微地揚了揚。
李靜宴剛吩咐下去,轉身看向白子霆,伸手扶了一下她腦袋上沉重的鳳冠,「侯爺要是不介意,妾身可以先除去鳳冠嗎?」
白子霆應了一聲,她便動手將鳳冠拿了下來。鳳冠壓得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了,她順勢將身上的首飾都拿了下來,先去鏤空雕銀花架下洗了一把臉,頓覺清爽了不少,接著看向那坐著筆直的白子霆。她咬著唇,微微猶豫地走了過去,「侯爺可要洗把臉?」
「遲些,替我將玉冠拿下,用發帶束發,即刻。」白子霆說。
李靜宴沒有任何意見地站在他身邊,替他拿下玉冠,又在妝奩里找了一條深藍色的發帶替他束發,如此一瞧,他整個人也沒有那麼拘謹了。
正想著,門口響起了鄭嬤嬤的聲音,李老夫人將身邊的鄭嬤嬤以及金珠、銀珠都賞給了她。
「夫人,陽春面煮好了。」
「端進來吧。」
鄭嬤嬤帶著金珠將陽春面放在了桌上,放下便無聲地退了出去。李靜宴站在那里,小心地看著白子霆,「侯爺?」
白子霆站了起來,步伐堅定地走向了紫檀木桌邊,腳一勾,便在紫檀木椅上坐了下來,看得她一愣,雖說他眼楮有傷,可從他的行動卻絲毫看不出來。
李靜宴輕聲走到他身邊坐下,看他沒有動筷,她抑制著餓感看他,他那如玉的手指就這麼搭在桌子邊沿,沒有要動的意思。
好半晌,李靜宴明白過來,紅著臉輕聲地詢問︰「侯爺,妾身伺候你用膳,可好?」
白子霆的眼睫輕輕地眨了一下,「嗯。」
李靜宴端起了青花瓷碗,拿起金絲紅檀木筷子挾起面條湊到他的嘴邊,她從未這樣照顧過人。她正尷尬得不知道要說什麼了,他彷佛有所覺地張嘴吃下。
她的臉上一喜,一筷一筷地挾給他吃,一碗陽春面很快就吃完了,看著面湯,她又拿著青花瓷調羹舀著面湯給他喝,不自覺地說道︰「陽春面的精髓便是湯。」
白子霆沒有拒絕地喝下,到目前為止,他極為配合,李靜宴本以為他會很刁鑽、難伺候。等他喝了幾口面湯,他才開口,「讓人再送一碗陽春面過來。」
「侯爺還餓?」李靜宴驚訝地問。
「給你吃。」
李靜宴一怔,「妾身已經有……」她的眼楮落在自己的那一碗陽春面上,因為伺候他的關系,她的那一碗陽春面早已爛在一塊了,壓根不能吃。她放下碗筷,低低地說︰「謝謝侯爺。」
李靜宴起身讓人再準備一碗陽春面,等送過來的時候,白子霆已經在品茶了。她雖肚子餓,可沒有忘記大家閨秀的禮儀,極輕巧地吃完了陽春面,她舒服地喝了幾口湯,覺得自己總算活過來了。一大早到剛才,她沒吃什麼東西,只吃了幾片糕點,熱呼呼的陽春面一下肚,她才覺得吃熱食是多麼幸福的事情。
李靜宴倒了一杯茶喝了幾口,等白子霆放下了茶盞,她喊人收拾。等丫鬟收拾干淨,她猶豫地看他,「侯爺可要沐浴、洗漱?」
「嗯。」
李靜宴便等著他喊人進來服侍,可等了好一會他也不開口,她不禁詢問道︰「侯爺平日里是哪個丫鬟伺候的?」
「平日有木易在,木易是我的小廝。」
這番話無疑是告訴了李靜宴,他不用丫鬟伺候,而木易這個小廝也不可能進新房,所以此刻能伺候他的就只有她,可她完全不知道要如何伺候他沐浴、洗漱啊。
「讓婆子抬熱水進來,擺在屏風後。」
李靜宴看向了百花屏風,臉蛋紅了又紅,手指掐著掌心好一會,她才羞澀地看向他,後知後覺地明白他看不見,她的臉再紅也沒關系。
許是沒有得到她的響應,白子霆又問道︰「怎麼了?還不去吩咐?」
難道真的要她伺候他沐浴不成?她長這麼大還沒有伺候人沐浴啊。她聲音沙啞地說︰「侯爺,妾身沒有伺候過人沐浴,不如……」
「以後這些事情你得做得上手才是。」他打斷她的話。
李靜宴張了張嘴,好半天才幽幽地吐了一口氣,緩緩起身吩咐去了。等她轉過身,看著鎏金蟠花燭台下那清俊、儒雅的白子霆時,她的眼里染上了憂愁,真的要伺候他沐浴啊?
粗使婆子的動作很快,送了三桶熱水過來,一桶倒進了百花屏風後沐浴的木盆里,其他兩桶則放在一旁備用。等粗使婆子退下之後,李靜宴正不知如何是好,白子霆站了起來,雙臂張開,「過來。」
李靜宴臉紅得不成樣,一想到他看不到她臉紅的模樣,心下一安,便走了過去,替他解開了衣衫,男子的衣衫她沒有月兌過,更何況這喜服比平時的衣衫要復雜些,特別是那盤和,她解了老半天才解開一顆。
「實在費力便拿剪子剪開。」白子霆風輕雲淡地說。
她的手一頓,臉上露出一抹奇怪的神情,她要真的敢拿剪子把他的喜服給剪了,等明日丫鬟們進來收拾不知道會以什麼心思揣度她這個新娘子了。
「妾身慢慢來。」李靜宴溫聲說道。
「身上出了汗,不舒服。」他這般說。
聞言,李靜宴嘟了一下嘴,這個人雖然沒有命令她快些,可意思卻是一樣的。她頓了頓手,蹙起眉頭,認真地解他的衣衫,等解開了全部的盤扣,她松了一口氣,抹了抹額上的汗,這時她才發現,她哪里是來做侯爺夫人的,根本就是做他的貼身丫鬟才是。
等白子霆的衣衫月兌到只剩一條褲子的時候,李靜宴的眼楮都不好意思往他的身上放了,可眼楮轉一圈又落在了他的身上,反正他不知道她在看他,所以她多看幾眼也沒有什麼關系。
李靜宴心里這麼安慰自己,眼楮也著實不客氣地欣賞了好一會。他的肌膚不白不黑,肌理堅實、有彈性,比起女子的柔軟,多了男人的強悍與堅硬,她微羞地看了一會便垂下了眼眸。
她的目光很簡單、純情,至多是好奇,但落在白子霆的身上,他哪里會沒有感覺,他只是看不見,不代表他其他的感覺都是死的。
白子霆不著痕跡地握了握手,忍著蠢蠢欲動的心思。沒有明目張膽地跟她相處過,他卻知道她的性格,不張揚、謹慎小心,他要是表現得太熱情,她鐵定會被他嚇到。被她這樣看著,白子霆的心中有些開心,可是再被她這樣看下去,他很難保持淡定,于是他平著嗓子地說︰「扶我過去。」
李靜宴猛地回過神,伸手如扶著李老夫人一樣扶著他的手肘,她的掌心一燙,彷佛踫到的不是他的手,而是一團火。感覺到她頓了頓,他側著頭問︰「怎麼了?」
「沒什麼。」
兩人到了屏風後,李靜宴猶豫再三,又舊話重提,看著只穿一條褲子的男人,她實在不知道要如何伺候他沐浴,她兩頰緋紅,「侯爺,妾身不會替人洗澡。」
白子霆低低地笑了,「夫人,你若是會替人洗澡,為夫才要擔心。」
什麼樣的女子懂得伺候男人?李靜宴的臉更加的紅了,卻是被氣的,這個男人說話真是惡毒。她咬了咬唇,兩手放在腿邊,手臂沉得怎麼也抬不起來。
「靜宴。」白子霆的聲音溫柔,「你總歸是要學會如何伺候我。」
李靜宴在心中一嘆,知道他說的是實話,他看起來似乎很不喜歡丫鬟伺候,而小廝也不可能進內院來服侍他。
李靜宴本來惴惴不安的心反而安穩了,起初認為寧安侯府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定要娶她,她還以為等待她的縱使不是冷嘲熱諷,也該是不得寵,可現在的感覺便是白子霆似乎無意此道。
于是李靜宴放下了戒心,努力地告訴自己,這不過就是一個男人罷了,只是一個男人。她不斷地催眠自己,伸出手指觸踫著他的腰帶,她深吸一口氣,一把扯開他的腰帶,褲子滑了下來,露出兩條均勻有力的修長大腿。
李靜宴愣愣地看著,從下往上,她忽然伸手捂住了眼楮,驚慌失措,低低地喊了一聲「啊。」
……
「夠了。」白子霆淡淡地說,神色間有些尷尬,她若是再搓面條似的搓下去,他很可能就要做出丟臉的事情了。
李靜宴听到他的話,快速地松開手,拿起一旁的水瓢一勺一勺地沖洗掉他身上的香胰子,等沖得差不多的時候,他抬手,「夠了。」
李靜宴立刻拿起干淨的棉帕替白子霆擦干。他也不拆穿她的小心思,搭著她的肩膀出了木盆,走出屏風,「你快去洗洗吧。」
「哦,好。」將他扶到床榻上坐好,她才去屏風後收拾自己,她輕輕地拍了拍發燙的臉,手落在腰帶上正要扯開衣衫的時候還有些猶豫,可想到他看不見,她也不扭捏了,月兌了衣衫。
坐在沉香木雕花大床上,白子霆的手不自覺地握成拳,听著涓涓的水聲,他的心湖泛起了漣漪,他惱自己看不見,無法欣賞美人出浴的場景,他更惱自己看不見她羞澀的模樣。
白子霆輕輕地撫了撫眼,在眼前晃了晃手。他仍看不到手,心中有些無奈,可眼楮受傷所帶來的好事又令他興奮、開心。如果他的眼楮沒受傷,李靜茹就不會退婚,如果李靜茹不會退婚,他怎麼能娶到李靜宴?歸根究柢,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況且宮中的太醫也說了,他的眼楮不是治不好,只是需要時間。既然有治好的可能性,他便好好地配合太醫,好好吃藥,若是能治好,他便能看到李靜宴了。
在白子霆的印象中,她始終是清秀、嬌美的少女模樣。他想看她鳳冠霞帔,想看她從少女成為新婦,想看她在他的身邊蛻變,成為他的妻子、他的夫人、他的女人。白子霆,耐心些。他如是告訴自己,卻又控制不住自己翩翩起舞的心思。他輕咳一聲,深吸一口氣。
水聲戛然而止,過不久,李靜宴穿著大紅色的寢衣緩緩地朝白子霆走進,接著她輕手輕腳地坐在他身邊。與一個時辰之前一樣,他左她右地坐著,可不同的是之前他們穿著喜服,而此刻他們穿的是大紅色的寢衣。
「靜宴。」
「是,妾身在。」李靜宴兩手交叉著,渾然成了麻花卻不自知。
反觀白子霆神色淡定,好像沒有任何事情能難倒他一樣,「你可看過避火圖了?」
聞言,李靜宴的臉色漲紅,她已經數不清這新婚之夜,她的臉到底紅過多少回了,照這樣的程度下去,她很快就要血管爆裂了。她的聲音如蚊吶,「看過。」
「很好。」
她欲哭無淚,好似自己背了文章得了女先生的夸獎般,但問題是她看的是避火圖啊,不是聖賢文章啊。
「既然看過了,那麼你知道怎麼做了?」白子霆依舊聲音平平地問。
李靜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干嘛這麼誠實?她不該說才是,居然說了出來,真的是太傻了,如果她說沒看過,他會不會就不會讓她做?明明這種事情該由男人主動的呀。
「怎麼不說話?」他的眼里閃過一抹好笑。
「看了,但不懂。」反正他看不到她的神色,她干脆捂著臉誠實地告之。
白子霆似乎也不驚訝,「嗯。」
于是兩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良久,在李靜宴快坐不住的時候,他忽然開口了,「為難夫人了。」
還真客氣了。李靜宴在心中月復誹,嘴上自然地回道︰「不為難。」
「既然不為難,那就麻煩夫人了。」白子霆謙虛地說。
李靜宴瞬間想狠狠甩自己幾巴掌,貝齒上下磨了一下,她無奈地說︰「其實妾身真的不是很懂。」
「無妨,夫人不懂沒關系,之前夫人也不懂得如何服侍我沐浴,後來做得很好,想必這件事情夫人很快就會掌握要訣的。」他語速飛快地說,好似在掩蓋什麼。
李靜宴眯著眼楮看了他一眼,要不是他的神情太過平靜,她都要懷疑他之前說的每一句話是不是都設了什麼陷阱,否則她怎麼會被逼到了這樣的境界,怎麼到了她一定能做好這些她從未做過的事情。
在她無聲的注視下,他抬手緩緩地褪去寢衣,在她越發睜圓的大眼的注視下月兌光了衣衫,手臂往她的方向一伸,手掌一攤,「夫人。」
為什麼她有一種羊入虎口的感覺?她不安地目光游移,她真的不懂啊,就算讓她再看一遍避火圖她還是不懂啊,她只知道男女光著身子迭在一起擺出各種奇怪的姿勢,這就是洞房嗎?
望著他絲毫沒有打算要收回的堅定掌心,她頭皮麻麻地將手放在他的掌上,他的大掌反轉,用力地一握,將她抱在了他的腿上,他炙熱的氣息呼在她的臉頰上,她羞澀地捂著胸口。
他的大掌模到她身上的衣衫,「夫人不好意思嗎?沒關系,為夫為你除去衣衫。」
「你身上好燙。」白子霆說話的時候湊在她的耳邊,呼熱了她的耳郭而不自知。
李靜宴豈止身上燙,她的身體深處躁動著一股炙熱,令她想從他的懷里逃走,也只不過是想想,她怎麼也不敢真的從他身上逃開。
「緊張嗎?」他問。
李靜宴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新郎官話都這般的多?還是僅僅是他愛說話,她據著唇不想說話,卻听他又開口了。帶著一絲絲落寞,他語氣無力地說︰「夫人可是不愛說話?為夫眼楮傷了之後,看不見東西,心里慌,听不到聲音,就更慌。」
李靜宴摟著白子霆的脖子,抬頭看著那張俊臉上寫滿無奈、傷心,想著他一個天之驕子從天上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那種悲傷、無力足以覆滅一個人的心性,摧毀了一個人的心。
如果是她,她看不見的話……李靜宴心中驀然一慌,什麼都看不見,一片漆黑,曾經色彩絢爛、多姿多彩的生活轉眼間翻天覆地,她便是能活著,也必然會意志消沉。
見白子霆的神色淡定,眉宇間有著一股堅韌,可見此人心性堅強,不會輕易倒下,他彷佛戰神,不懼怕任何事物,可他的眼角綴著顯而易見的落寞寡歡痕跡。
看不見了,便想听見,他是如此想的吧?李靜宴的心微軟,做不出冷面的模樣來,「妾身不是不愛說話,只是不知道該說什麼。」特別是在這麼奇妙的氛圍下,她又該說什麼?「你可以隨意地說。」白子霆語氣低低地說,宛若透著祈求。
李靜宴垂下眼眸,抿著小嘴半晌,緩緩地說︰「今天很早就起來了,鄭嬤嬤喚我起來的時候,天還是灰的,服侍我洗漱,喝了一口茶,吃了兩塊糕點便不想我再吃了……」
她聲音輕柔又糯軟,低聲地敘說著今天發生的事情,白子霆听著听著,眼前彷佛能幻化出她所說的每一個場景,大掌沒有停下地撫模著她身體的每一處。
白子霆緩緩地往側邊倒下,順勢將李靜宴壓在了身下,一手輕撫著她的脖頸,往上,模到了她粉女敕的唇瓣,他饑渴似的覆了上去,柔軟、甜美,彷佛人間最甜美的甘露。
在他懷里的李靜宴感受到唇上的含情脈脈,她掀了掀眼皮,望著他英俊的臉,心里情不自禁地開始打鼓。他擁著她、糾纏著她,直至她的唇舌皆染上了他的氣息,他才松開氣喘吁吁的她。
這一刻,白子霆終于有了真實的感受,她是他的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