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的另一頭,羅繼才臉色一沉,立刻從花明子身上起身。
「快撤!」羅繼才命令道,抽出了匕首。
「她怎麼辦?她知道我們是誰!」兩名蒙面人急嚷道。
「殺了!死無對證!」羅繼才說……
「羅繼才!我作鬼也不會放過你……」花明子聲嘶力竭地喊。
「臭女人!你給我死!」羅繼才壓低聲音,朝花明子舉起了匕首。
「我听見有人在叫羅繼才這名字,如果抓到他,就一定是他!你們從另一邊包抄,趁他們還沒離開之前,快!」應學文說。
「姑娘!我們來救你了!你別怕!再說一次殺你的人是……」一人分飾二角的應學文邊說邊往樹林里跑去……
「啊!」一聲女子慘叫聲傳來。
應學文跑到空地時,正好看到羅繼才三人消失在遠方。
而女子身前被狠剌了幾刀,血流滿地倒在地上。
「官差大哥,我看到他們,就在前面……」應學文為防止羅繼才等人回頭,一邊放聲大喊,一邊從懷里拿出大哥給他的止血救命「九還丹」喂入她嘴里。花明子睜大眼,看著眼前男子,勉強只擠出三個字︰「羅繼才……」
「我看到他了,你放心,我不會讓他逍遙法外的。」
她微笑,用嘴形說著「謝謝」,而後一陣狠狠抽搐痛得她身子一縮,很快地便閉眼昏了過去,唇間溢出了鮮血。
應學文嚇出一身冷汗,雙手分別壓住她胸前月復部幾處止血大穴。「失禮了!」
一見血稍微止住,應學文立即抱起她往樹林外跑去,飛快地上馬離開。
「你原本不是打算要讓他跟花明子成親嗎?怎麼她一拒絕,你就打了退堂鼓?這不像你的個性。雖說她如今遭父喪,但若能早點把婚事辦一辦,也可圓她父親一樁心事吧。」
應宅內,宋青蓮正對著坐在她對面、慢條斯理喝茶的大兒子應炎隆說道。「他那性子太莽撞,成親不見得是好事。」應炎隆想起花明子日後必然會上門跟學文求婚,臉色不免又一沉。
「不就是讓他快點成親,穩穩性子嗎?還有,花家辦喪事之時,你不是還讓咱們管事領了幾個商家過去協助,我還以為你弟弟這婚事一定是說成了,怎麼現在听來,你的想法似乎又有些不同了。」宋青蓮看著兒子滿臉的沉重,忍不住問道。
應炎隆腦中閃過花明子強忍悲傷的堅強模樣,心頭一窒,長指不由得緊握成拳。他怎能任由花明子與弟弟成親,在他其實正考慮自己與花明子的婚事之時?
但他要的是個賢內助,他不知花明子願不願意放下花家產業,嫁人應府為他分憂解愁啊。
「總之,花明子現在還在喪親之中,婚事過幾日再談吧。」應炎隆皺著眉說道。
「總要在父喪四十九日內辦妥啊。一個未婚女子要站穩腳步原本就不容易,況且她現在連個親近的家人都沒有了……手里握著那麼一大筆家產,就算家族里沒有豺狼虎豹,也會有人眼紅的,你得多幫她一些,好歹日後可能是一家人了。」
「我會幫她的。我午後到港邊去看完一批藥材後,就上門去探望她。」這些時日他很是掛念她,只是知道她遭喪必然事多,不願上門打擾罷了。
「學文這麼匆匆出去,會不會出什麼事……」宋青蓮揪著繡巾,雙眉不自覺地緊蹙著。
「娘,您別擔心。他一出門,護院就都追出去了。雖說他那匹青雲跑得飛快,但前些時候藥商帶來了一種跟蹤草,磨成粉之後撒在馬蹄,馬蹄便會留下特殊紅印子。所以,護院們剛才已經傳回消息,說在小瓏山入口處找到青雲的蹤跡了,應該一會兒就把人帶回來了。」應炎隆說。
「為娘的怎麼可能不擔心孩子……」
「當家,老夫人。二少爺回來了。」朱管事站在門口稟報,神色極為凝重。
「請當家移步過去看看。」
「他怎麼了?」應炎隆立刻起身快步走向門口。
「學文怎麼了?」宋青蓮也急忙忙地往前走。
「二少爺沒事,是他帶了個女子回來,那女子身上刀傷甚是嚴重……」朱管事想起那女子的狀況,不由得搖了搖頭。
「把人先送到杏林堂,然後請聖手大夫過來。」應炎隆皺眉轉身扶著娘親,先讓她坐下。「您先歇著,我去看看情況。人都回到家里了,不會有事的。」
「好,快去快去。」宋青蓮點頭,揮手讓他快走。
應炎隆一邊听著朱管事說著那姑娘的傷勢,眉頭都皺了起來。怎麼學文才出去一趟就能惹事回來?
轉了幾處彎後,應炎隆一踏進偏院杏林堂,立刻聞到了血腥味。
應學文正側身坐在榻邊,兩手分別壓在那姑娘的胸前及月復間。
應炎隆忍住罵人的沖動,快步走到榻邊。「她的情況如何?」
「大哥,快救她!」應學文抬起滿是汗水的臉龐看向大哥。
應炎隆看向女子臉龐,臉色霎時一白—
怎麼會是花明子!
「她怎麼會傷成這樣?!」應炎隆急得月兌口說道。
「大哥,你認得她?」
「此事稍後再提。」應炎隆朝門口朱管事喊道︰「派快馬到宮中請瞿大夫過來,然後讓人進來燒安神香,再取來凝血紫雲粉。」
應炎隆聲未落,便轉身弟弟問道︰「可讓她服下『九還丹』了?」
「服了。」應學文點頭連連,仍然壓著她的穴位不敢松手。
應炎隆看著躺在床上臉色慘白、全身不住痙孿、身上幾處大傷仍在流血的她。他緊抿著唇,半天後才從齒縫里蹦出話來——
「誰傷了她?」
應學文將當時情況說了一遍,看著一向泰山崩于前面色不改的大哥眼里閃著戾氣,且滿臉想要取羅繼才狗命的怒不可抑,便說得更加慷慨激昂了起來。
「大哥,你放心,我一定會對付羅繼才那個禽獸不如的家伙——」
「有誰看到你?」應炎隆打斷他的話。
「沒人看到。」
「我明白了。你現在親自到花家請他們的管事過來,他們現在只怕也是心急如焚。你就說你救了花當家,來龍去脈待他過來時,再跟他們細說。」
「花家……花當家……她她她……」應學文先是呆若木雞地看著大哥,繼而轉頭去看著躺在榻上的她。「她該不會就是花明子吧?」
應炎隆看著弟弟臉上瞬間涌出的驚喜表情,緊抿了下唇後,這才沉聲說道︰
「沒錯,她是花明子。」
「她……她長得這麼美,為何還要戴面紗……」
「戴了面紗,都能引起此等傷害了,她能不戴著嗎?」應炎隆看著她月復下幾處血窟窿,胸口霎時一陣劇痛。
「大哥是何時見到她的真面目?」應學文問。
「人命關天,這是現在該聊的事情嗎?!還不快去找花家的人!」應炎隆濃眉一沉,應學文立刻起身。
「好!我立刻去。那要不要順道去官府報案?」應學文說。
「你要告當今左相的兒子、貴妃的哥哥,當街擄人、強殺民女?」應炎隆沉聲說道,腦中早已經在盤算此事的處理。
「為何不告?羅繼才是真做了啊!」應學文看著面無表情的大哥,忍不住揚高了聲音︰「難道就這麼算了?那還有沒有天理啊!」
「我不會就這麼算了的。但是,告官是一條不會成功的路。你先去辦事,其後的利弊得失,待把她的命救回來之後,我們再談。」
「好,大哥,你來壓她的穴位。」
應學文往外走,仍忍不住回頭——
明知此時只該擔心花明子的傷勢,但他一想到她就是花明子,他嘴角就忍不住上揚。難怪大哥一直希望他與花當家的婚事能成功,大哥的決定果然都是對的啊。
「學文。」應炎隆喚了一聲。
「怎麼了?」應學文看向大哥。
「你做得很好。」
應學文先是怔住,既而眼眶驀地一紅!從沒夸過他的大哥說他做得很好啊!
「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應炎隆命令道。
「我立刻就去!」應學文朝大哥咧出笑容,然後像是吃了神丹妙藥一樣,腳步如飛地朝外頭跑去。
應學文才跑了兩步,忍不住又回頭說道︰
「待她醒來後,我立刻娶她,替她洗刷名聲。」
應炎隆臉色驀地一沉,只能慶幸應學文已經轉身。
他低頭看著眼前染了一身鮮血、痛到早已失去意識的花明子。他又氣又惱又傷心又難受,所有種種他未曾經歷的情緒全一古腦兒地往胸口鑽去。
「早知道你會受到這種痛苦,當初就該在你辦完喪事後直接將你娶進門。」
他拿出絹巾拭著她額上的汗,嘎聲說道︰「活下去,給我一次機會。」
她一動不動地躺著,他心中焦急更甚,起身朝門外便是一陣大吼︰「安神香和凝血紫雲粉怎麼還沒送來!快!」
門外僕役們都被他這一吼嚇到了,一個個全飛奔去找人拿藥——因為誰也沒听過當家這般氣急敗壞過。杏仁堂里的那個女人究竟是何方神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