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在禾柯還在翻看會議資料時,辦公室的門被人很暴力地撞開了,劉澄鈺氣勢洶洶,儼然是來砸場子的。真是氣死她了,出了這樣的事竟然不告訴她?秦銘拿她當了他的小辮子,以此來抹黑他擅用職權,還藉此挑唆他那個舅舅和禾柯的矛盾,這種跟她有直接關系的事為什麼不讓她知道?
本來劉澄鈺還想平心靜氣地來找禾柯談個解決方法,她一點也不在乎離開公司啊,反正技術顧問這種工作又不是非要在公司才能做的,她在家也一樣不耽誤,而且她也不在乎能不能拿到錢,只要能氣死那個秦銘,叫她做一年白工她都願意,這才多大點事啊?
但毀就毀在秘書蔡柔惠不說則己,一說便是事無巨細,她說的實在是太細了,連有一次她也問禾柯為什麼不先緩一步再作打算時的事都告訴了劉澄鈺。身為老板的秘書,她當然首要也是為老板的利益考慮,而且那個秦銘,他們公司上下也沒人喜歡,有次她終于忍不住問了禾柯。
結果禾柯的回答是,因為我答應了她爸媽會罩她。這也是讓蔡惠柔堅定老板和劉澄鈺之間關系匪淺的重要依據。
但蔡惠柔不知道的是,那只是禾柯用來應付她這種無關人士的借口而已,身為大老板,直接說「因為不舍得劉澄鈺離開我身邊」那不是很丟臉嗎。蔡柔惠不知道其中原由,把這句話原原本本地復述給了劉澄鈺,哪想劉澄鈺當時就炸了。
劉澄鈺立刻想起了那天她和她母親視訊時,中途硬是加入進來的禾柯甩下的那句話,他說,在公司沒人能踫她,他會罩她。當然任誰听都是句順嘴人情的話,難道禾柯還真的當成肩頭重任要貫徹到底了?那也要看看具體情況吧。
禾柯這樣一聲不吭地罩她,她真的一點也不高興。也太瞧不起她了,以為她會怎樣?發現有人要針對她就嚇哭了,怕得三天三夜不敢出門嗎?拜托,她被她父母無腦保護了這麼多年已經夠了,在她終于找回點成年人的自信後,他也要來這招嗎?默默付出什麼的,
她已經不稀罕了。
抱著最大怒火直沖進門內,趁著焰氣正是最高漲的時候,也不管什麼時機恰不恰當了,劉澄鈺對著坐在桌後的禾柯就喊了起來,道︰「禾柯,我有事情跟你說。」
「不行。」禾柯仍保持著眼觀數據的姿勢,連動都沒動。
劉澄鈺懷疑他知不知道進來的人是誰,但從他嘴里卻是不容爭辯地吐出這兩個字。她提到嗓子眼的連段攻擊,就被他這輕飄飄的兩個字打斷在那里,差點把她噎死。她告訴自己,這時候可不能歇斯底里,那就中了他的圈套,所以她緩了緩語氣。
「什麼事也不行。」禾柯仍然是那副樣子。
劉澄鈺覺得自己這輩子沒這麼生氣過,搞得大腦有點缺氧,差點暈過去,「我才不管你要不要听,我要說的事是……」
這時,禾柯終于放下了手里的東西,轉而將視線轉向了劉澄鈺。他看著她,眼神里可並沒有不在乎的意思。他說︰「我不管你是從哪听來的,我說不行。」
劉澄鈺愣在那里,這一肚子話倒真是吐不出去了。這個人也未免太霸道了,她可不是他手里的木偶啊,連听听她的意見都不行嗎?本來一肚子的怒火,這會倒覺很是淒涼起來。
禾柯並不是不想听她說,而是知道她要說什麼。她要說的話,跟其他所有人的話,甚至他自己跟自己的說的話都是一樣的,連他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又怎麼會被她說服。听她說,只會讓他更煩而已。犧牲一人,伺機反擊這種事他還不明白嗎,甚至他也知道這對她來說都稱不上什麼牲,所以他才不想讓她知道。
劉澄鈺的臉冷了下來,面無表情地扯了扯嘴角,「是嗎?你說不行就不行了?我跟你簽合約了嗎?你是我上司還是家屬?拍拍**是去是留,還不是我自己說了算。」
禾柯的臉沉了些,他就是不想從她嘴里听到這種話,輕而易舉地就作出了離開他的決定。她說得都對,她是不在乎的,所以他的在乎才顯得那麼可笑。他退出了視頻會議室,她成功地讓他沒心思工作了。
看他面色陰沉,劉澄鈺也是有點心虛的,但一想到他那麼可氣,她強讓自己維持住那種高高在上,壓他一頭的輕蔑氣勢,哼了聲︰「你以為你自己做的事很酷嗎?醒醒吧,那只是自我滿足而已,我根本就不在乎,每天看著那個秦銘就夠惡心了,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早就走了。」
自我滿足?禾柯細細咀嚼著這四個字,並找不出不合適的地方。沒錯,他所做的所有事,在她眼中都不具備意義,到頭來都只是他的自我滿足,真沒想到有天自己會被她這樣指著鼻子嘲笑。他往椅後靠了靠,並不想跟她爭辯,他發現自己已經傷心了。
「我還以為你在這待得很快樂。」禾柯說。
劉澄鈺愣了下,一瞬間的心痛讓她差點叫出來。這種感覺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不跟她爭吵?她在這里當然很快樂,從小就沒有朋友的她,頭一次身邊圍繞著那麼多人,大家都愛跟她說話,都對她很好。最重要的是,她感受到了她在這個團體中的價值,大家信任她,這是無論在她以前的人生中還是在網絡的世界里都沒有體會到的。
與此相比,那點小小的,由某個人帶來的不快又算得了什麼?如果她真的不喜歡的話,大可以一開始就在家里遠程操作、指揮,又何必每天按時起床來這報到。禾柯就是發現到這點了嗎?所以才不想剝奪掉她這點來之不易的快樂?
劉澄鈺險些哭出來,但她已經堅定了信念,不允許自己拖他的後腿,哪怕一點點也不行。她逼著自己直視著他的眼神,不許錯開,她說︰「我不會再來了。」她沒把握自己還能這麼硬氣地說出第一一句話來,于是趕快趁著還沒破功時,轉身飛快地沖出了辦公室。
禾柯望著那扇敞開的門,露出了失望的神情。假如現在劉澄鈺折回來,看到他的樣子,她絕對不會再忍心離開他半步。可惜她沒有回來,之後也如她所說,再沒有來公司報到。
劉澄鈺沒有再來上班,沸騰的當然是網站維護部,這個神秘的顧問說來就來,說走一點聲息都沒有,這讓大家很錯愕。頓時,各種猜測成了一時的話題,但偏偏沒人敢去向那個肯定知情的人確認。
這里面,唯一為此得意的就只有秦銘了。假如劉澄鈺只是換了另一個地方當她的顧問,當然逃不過他的眼楮,現在她有如人間蒸發,整個部門的人都聯系不上她,那無疑是她這個眼中釘已經徹底地被拔了出去。
禾柯什麼話也沒說,什麼事也沒做,對于秦銘意料之中的得意也沒什麼特別的反感,這種貨色尚入不了他的眼,比起這種有人歡喜、有人憂的區分,反而是他不知道自己該是種什麼心態。
劉澄鈺這麼強硬是前所未有的,她的態度已經說明了問題,難道他還要再去找她,跟她說回來之類的話?他做不到。她只是離開了公司,並不是去了什麼他找不到的地方,想也知道她又過起了那種成天窩在家等待猝死的日子,但他能怎麼樣呢?明知道去她家就能找到她,可見到她又不知該說什麼。
本來劉澄鈺就已經對他心生不滿,現在這麼決絕地離開是表明了心意,他要以什麼身分去找她?要是早點開口就好了,禾柯在反省,他這種瞻前顧後的樣子連自己都很討厭,如果早一點讓她知道,他在乎的並不是她在公司的一個位置,而是他在她心里的一個位置,她是不是就不會那麼憤怒地離開了?
真是一步不及,步步不及,原來喜歡一個人也是講求時機的,這種時機的掌握並不比作風險投資之類的工作難度低。每想到這里,禾柯對自己嘆息,他還真的是很喜歡那個小懶骨頭啊。越是確定這點,他越是發覺自己之前走了太多彎路。
就在禾柯罕見地沒有退路,打算就這樣勇猛地沖到劉澄鈺家,拉下老臉地去表白,為措辭而猶豫不決時,蔡柔惠來了,而她帶來了一個很緊急的突發消息。他們的網站又被人攻擊了,而且這次不同以往,沖擊得十分全面、十分徹底,根本連頁面都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