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榻的飯店離表演地有一段距離,粗壯的男人扛著刑清霆走進飯店時還引起一陣騷動,差點讓飯店經理報警處理,經安姬一番解說下才稍微理解。
此時的刑清霆已經有些半昏迷,他能听得見周遭的聲音卻睜不開,電梯上樓,出電梯,插入房卡,開門……他的感官比往日更敏銳,可是若無行動力。
「哎呀!這是怎麼回事,才一會兒功夫不見,人就變成這麼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熊大,他平時對你最嚴厲,你終于找到機會偷襲他啦?」嘖!可真是慘不忍睹,沒一塊好的皮膚。
本來也要到表演會場的楊桃因有東西忘了拿而折返,她前腳離開不到十五分鐘,後腳就發生爆炸,她在路上有感覺到微微震動了一下,但她在位于地震帶的台灣住了幾年,這點小小的搖晃根本不當一回事,只當是哪里的地下水管爆裂,和她沒多大關系。
誰知拿了東西剛要出門,門先她一步打開,一個血人兒被扛了進來,倒把她嚇了一大跳,好在她見慣了血淋淋的場面,很快就恢復正常,連忙把床上的棉被取走,讓扛人的熊大把人放平。
「不……不是我,我沒有……」漲紅臉的熊大直搖頭,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
他外表看來凶惡無比,個性卻有如小白兔,溫馴而善良,是挺有趣的反差。
「他受傷了。」看不慣楊桃的慢吞吞,想自己動手的安姬急著趕人。
「我看到了。」傷得不輕。
楊桃走到浴室刷手,又用酒精消毒雙手和手臂,拿出手術工具。
「看到了就出去,我要替他治療。」雖然白魔法中沒有復原術,但能減輕疼痛,防止傷口發炎。
至于發燒是必然的,只要熬過去了,後續醫療便不成問題。
聞言,楊桃失笑的一揚手,「刑主任沒提過我以前在醫院工作嗎?我是具有外科醫師資格的家庭醫師,我們保全公司有五位醫師,平時執行內勤,做些文書工作,若有人身子不適便能派上用場,我們算是全能者。」
「那你快幫他呀!沒看他都暈過去了。」她的話能不能少講一些,都什麼時候了還有閑情逸致聊天。
頭一次看到刑清霆血色全失的連話都說不出來,只能虛軟無力的任人擺月兌,安姬心里有些抽疼難受,她不喜歡看見這樣的他,感覺像是她害了他。
「別急,他的血已經不流了,只要把扎進身體內的物體取出再縫合,上點藥就成了,我們保全公司的員工出任務常受傷,我治療過好幾個,你大可放心,不會有事,我很快還你一個完好如初的心上人。」年輕人就是容易沖動,沉不住氣,一點小事也哭得淚眼汪汪。
心思專注在床上男子的安姬沒注意楊桃嘮嘮叨叨說什麼,只當她和平常一樣犯了話癆,她左耳進,右耳出沒當一回事。
只是那一句「心上人」由耳邊滑過,令她耳朵動了一下,又倒帶回去過濾完,當下惱怒的想大吼。
「他不是我的心上人,你別老把他和我綁在一塊,魚和飛鳥是食物鏈,不能共存!」
楊桃拿了一把手術刀,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吃吃地笑著,「好啦,知道你臉皮薄就不取笑你了,男女感情剛萌芽時總有幾分羞怯,等情火正熾之際,想拉都拉不開,哭鬧著要在一起……」
「楊桃,留心你的刀,不要當它是鍋鏟揮來揮去。」她就不能專心做好手邊的事嗎?「沒事,我耍慣了,傷不了人,你來按住他的肩膀,別讓他因疼痛而亂動,熊大,按著刑主任的腿,不要踢到我,要不然我刀一歪切錯了地方可不太好……」她邊說邊笑,還表演飛刀技術,把清醒的兩個人嚇出一身冷汗。
看著亮晃晃的刀,安姬不敢開口。
而熊大原本就不善言語,因此什麼話也不說。
兩人一言不發的合力按住刑清霆的上半身和下半身,楊桃手中鋒利的刀片一劃下去,原本已止住的血又冒出來,她不疾不徐地挑出七公分長的瓷片,用生理食鹽水清洗傷口,檢里面確認沒有碎片後縫合。
如此重復了好幾次,碎片也越堆越多,大大小小輩十七片,每一片都沾滿了血。
處理過程中刑清霆並未打麻醉針,他是痛醒的,有好幾回痛到差點要跳起來,可是他還是忍著,咬著毛巾讓楊桃在背上下刀、縫合、上藥,真要忍不下去了就看看安姬,秀色猶可餐,美色能鎮痛。
誰也沒發現他們的手一直交握著,包括他們自己,幾個人的心思都在傷口上,盼著勿生變。
「好了,碎片都挑出來了,接下來沒我的事了,我先去休息,你們看誰要看護他,晚一點他會發燒,很麻煩的,要想辦法讓他降溫。」楊桃說這話時看著安姬,眼中含笑。
「我來好了,誰叫他是因我而受傷。」安姬硬著頭皮出聲,她明白這里三個人就她最合適。
「好,就交給你了,我們也安心,小兩口別再鬧口角了,要好好相處,人活一世不容易,要更懂得珍惜,別輕易揮霍上天給的緣分……」就說她看人不會錯,多好的一對。
「楊桃,你手上有血,去洗洗吧!」再讓她說下去準是沒完沒了,她到底哪來那麼多話可講。
「哎,這味道,我得趕緊洗一洗,你……好,我不說了,瞧你眼楮瞪得那麼大,半夜不睡捉老鼠呀!最近的孩子真不懂事……」
波濤洶涌的大胸一晃,楊桃扭著腰走向相連的臥室,口中還以老人的口氣念個沒完。
楊桃一走,熊大也離開了,安姬迫不及待的施展白魔法,把一束銀白光束緩緩注入刑清霆的後背。
倏地,焦黑的背肉似在褪皮,竟是好了不少。
痛……
果然還是不行,連翻個身都疼痛無比,皮肉猶如被生生的撕扯開來,不能左翻不能右躺,只能背朝天趴著。
刑清霆感覺縫合的傷口隱隱有股搔癢感,又癢又痛,真是奇怪,癢應該是代表傷口結痂了,問題是不可能那麼快呀,才短短幾天就能迅速復原,就算使用了白魔法也只能減輕癥狀,不能完全治愈。
那他這發癢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一股癢勁又上來的刑清霆伸手往背後一抓,感覺有層薄薄的膜卡在指縫間,他睜目想瞧個仔細,結果一睜開眼,瞧見的是趴睡在床邊的白淨小臉,長長的睫毛垂落,蓋住眼楮,形成一道簾幕般的細影,明暗交錯的是一根根睫毛的小縫。
睡著的她看起來很脆弱,像他滿兩百歲時,父王送他的水晶龍,晶瑩剔透,光影熠熠,在陽光的照射下特別美麗,折射出變化萬千的色彩,使人迷眩,愛不釋手。
她的頭發一直都這麼美嗎?為什麼他沒發現,如最純粹的黑玉,沒有一絲雜質。
刑清霆心頭一動忍不住伸出手,以指輕勾柔亮發絲,他很輕很輕的任頭發從指上滑過,不驚醒沉睡的人兒,微揚的嘴角似乎很愉快,連背後的痛都快被他遺忘了。
「嗯……誰拉我的頭發……」安姬人未醒,輕軟的嗓音帶著一絲慵懶從喉間發出,有著困意的聲音像在撒嬌。
不知不覺,刑清霆露出寵溺的笑意。
他頭一次看到這麼可愛的安姬,沒有一身防備的尖剌,像初生嬰兒般純淨,在他這個「仇人」身邊睡得香甜,染了花汁似的唇瓣微微一噘。
若是每日清晨醒來能看見如此清妍的睡容,想必一天的心情會變很好吧!再無煩憂。也許是他盯人的眼神太熱烈,本來上身趴在床頭,睡得不舒服的人兒就半夢半醒,那種被人盯著的熱度她感應到了,眼皮顫了顫,似睜未睜地動了幾下,而後才有如千斤重地抬起眼睫。
入目的是一張如花美顏,安姬怔了怔,尚未回神。
過了一會兒,她才驀然啊了一聲,像受驚小鹿般迅速連人帶椅往後一滑,水色瀲灘的陣子睜得老大。
「你什麼時候醒的?」她居然睡著了,還離他那麼近,她的警覺性幾時變低了。
「剛醒不久。」聲音有著沙啞,可見他好些天沒開口說話了。
「喔!那你……呃,渴不渴,要不要喝點花蜜水,是我半夜偷出去采集的花蜜。」標榜純天然的花蜜都不純,難喝,自己采最好了。「你出去過?」他喝口花蜜水滋潤喉嚨,目光如炬地看向那有點心虛的小臉。
「那個……沒人瞧見,我有很小心的隱匿身形。」她來回了好幾趟才收集到足夠的花蜜。
「用你原形?」他的聲音沉得有幾分陰郁。「……附近的花房種了很多的花,蜜水豐甜,我從通風孔進入,以妖精語喚醒沉睡的花朵,它們一個個歡迎地展開闔上的花瓣,任我采擷。」她避重就輕地說。「安姬,你有沒有想過花房會設有雲端監控器,你的身形再小也有可能被捕捉到。」他說得很輕很柔,彷佛在哄著孩子入睡,但熟知他的人都曉得他正在發怒邊緣。她一听,驚慌地失了血色,「我……我打電話給海麗,讓她去處理,她很厲害的,無所不能……」
看她都語無倫次了,指望著不知飛到哪個國家的矮小女人,想氣卻氣不起來的刑清霆扶著發疼的額頭,「把我擱在矮櫃上的計算機取來。」
「你要干什麼?」知道自己可能犯了錯,安姬十分乖巧的照辦,把銀色面板的手提電腦放在離刑清霆最近的床頭櫃上。
她只有做錯事時才會像一只全無脾氣的綿羊,企圖以溫順掩飾掉所犯的過錯,想把此頁揭過。
他睨了她一眼,銀眸透著無奈。「一會兒你就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