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還要回去?」他眉頭一蹙。
「怎樣,又想趕我?」她聲音略揚,一副不惜和他再吵一架的架勢,人憋久了會爆發的。
「在一片銀白發色中,妳不覺得自己的一頭黑發很突兀?」一群白天鵝中出現一只黑天鵝,牠還悠然自得,毫不自覺牠的黑有多顯眼,多麼格格不入。
「呿!井底之蛙,等你到了紐約看看,各色人種都有,也沒人在意頭發是什麼顏色,還有人故意染得五顏六色,色彩繽紛,老頭子才滿頭銀絲。」她嘲笑他老了。
「妳……」他們又不是妳!
安姬的父親是白羽族第一個與外族通婚的男人,雖然沒有強制規定不得混淆血統,可數千年來白羽族一直遵循傳統,是妖精五族中唯一只與族人婚嫁的。
雖說黑羽族鮮少與其他族往來,但也不是完全沒有,若彼此看對眼了還是會在一起,也就是說黑羽族、紅羽族、青羽族、藍羽族根本不在意發色的不同,只要生下健健康康的孩子,繁衍妖精的數量即可,五族妖精加起來不到一萬五,都瀕臨絕種了,誰還在乎血統純不純正。
可唯有數目最多的白羽族不把族人逐年減少當一回事,依然故我的秉持傳統,堅持全面淨化,不讓雜色染了銀白。
可是他們的堅決被安姬的父親打破了,雖然坦斯國王並未怪罪于他,但其他族人卻不這麼想,只是白羽族並無不能私娶外族的條文,因此大家也沒轍,只能在心里暗自嘀咕,盼著將來生下的孩子全是銀白色頭發。
前兩個未出變故,大家安心了,可安姬一出世,整個白羽族就沸騰了,有的提議要把孩子殺了,以免血統造成混亂,有的不忍心殺生,便建議丟進黑烏鴉森林,她的死活由上天決定。
安姬的父親當然不同意,她母親更出手狠戾的折了揚言要殺她孩子的那人的羽翼,夫妻倆連手護女,這才搶救下安姬的生命,只是也不免因此得罪了族中的當權大老。
「這位先生,你們在吵架嗎?」一位長相明艷,身材凹凸有致的空姐走了過來,她雙眼緊盯著容貌俊美的刑清霆,開得很低的領口少扣兩顆鈕扣,邀請意味濃厚。
很開放的新時代女性,她擺明了說︰我看上你了,要不要當我的伴,我在床上的表現熱情地讓你欲罷不能喔。
這讓兩名來自奔放自由國度的妖精都被她的大膽行徑嚇著了,妖精雖然很隨便,見著喜歡的便在一起,沒什麼約不約束,合則來,不合則去,可當眾挑逗卻太露骨了,他們接受不了,妖精的示愛是很含蓄的,偷偷模模地進行。
「不,我們在溝通,只是有點意見不合罷了。」一聞到人工香水味,刑清霆眉頭一皺,往後避開。
他還是不習慣人界濃嗆的香料,化學合成劑對一向生活在原始森林里的妖精有害。
「原來如此,是我誤會了,不過相識便是有緣,我剛下飛機,正好有空喝杯咖啡,你不會拒絕我吧?」美麗的空姐相當主動,說著說著就要挽上他的手,以美貌和惹火的身段征服男人。
她從未失利過,向來是人生勝利組,她想要的就會到手,而眼前帥到令人發痴的男人正是她所要的。
「不了,我們正要上飛機。」他客套而疏離的婉拒,不著痕跡地後退,讓她想挽的手落空。
「還有一點時間,不趕在一時……」她就不信以她的魅力不能將他勾引到手,沒有男人不。
「我們連一點時間也沒有,請讓讓,妳擋到路了。」這氣味……真難聞,像腐臭的蘭花。
美麗大方的空姐身上噴的是一瓶兩萬五台幣的香水,她特地飛到法國巴黎買的,全球限量一百瓶,她靠關系才搶來一瓶,聞過的人都說物超所值。
可是對刑清霆而言,再天然也不夠純粹,他們妖精的居住環境就是一片純淨的花香,那香水味太濃烈了,一下就能聞出添加物,雖香卻走味了,臭。
空姐的表情有些難看,「我姓謝,叫謝明君,住東區,這是我的手機號碼和E-mail,我隨時等著你……」
「安姬,小秋,該上飛機了,登機手續我辦好了,其他工作人員搭前一班飛機先走了,我們一到就能正式開始演出……」被海關刁難了一會的鐘璧急出一身汗,誰叫他穿了花襯衫、夏威夷短褲就要闖關,海關以為他是來鬧場的台灣流氓,非常緊張的派人盯場。
「嗯,那就走吧。再不上飛機,我們下面的行程都耽擱了。」安姬挑釁的回頭一瞟。「刑先生,莫負美人恩,若是你有事要忙盡避去,少了你一人沒多大關系,還有其他保全人員。」
想把我丟下?妳未免太天真了。「童小姐,保護妳是我的責任,請容許我護送妳登機。」
刑清霆一說完,拎小雞似的捉起她的後領,送貨一般的拎著她走,其他旅客錯愕的目光他全然無視。
「你……你放我下來!我有腳,自己會走……」可惡,千防萬防,沒防到他會使出陰招。
面容愜意的男人面帶得體的微笑。「為了預防萬一,還是由保全人員帶著妳,雷霆保全會負責妳一路上的安全。」
「你是故意的,克……姓刑的,你別讓我逮到機會,今日的仇必報……」啊—太丟臉了!
「我拭目以待。」他優雅地將人拎進通道,臉上始終是令人感到心曠神怡的笑容,完美而充滿貴族氣息。
「他們還在鬧?」走在後頭的鐘璧小聲的問。
夏春秋好笑的一聳肩,「你有看到他們不鬧的時候嗎?幸好到了下一站我們就要和他們分道揚鑣,不然真要受池魚之殃,正版的妖精打架,咱們不宜介入,由著他們發揮吧!換個地方或許會吵出感情。」
「妳看好他們?」明明是一場災難。
「安姬很寂寞,需要同類陪她。」凡事順其自然。
他失笑,「也對,看她近日有活力多了。」
兩人邊說邊往前走,誰也沒注意到身後被遺忘的謝明君滿臉忿色,彎腰拾起被丟棄在地,寫有她連絡方式的紙條。
櫻花,粉粉小小的,象征少女的心。
從初戀到兩心相許,又從兩心相許到攜手同行,粉紅色的花瓣在旋轉著,宛若那愛戀的羞怯,不敢快,不敢慢,我守著你,你守著我,守出永恆的美麗愛情。
櫻花樹下,一名老嫗梳著疏落的白發,仰望開滿櫻花的櫻花樹,她滿足的笑了,緩緩的闔上眼。
忽地,燈光一暗。
一會兒,燈光再起,老婦不見了,只有一位穿著白無垢的清靈女子luo著雪白玉足,一步一步踩著六角冰花而來,冰花緩緩化成一朵白蓮花,鋪在女子腳下。
樹上的櫻花開了,由一小點慢慢結成花苞,然後花苞似有生命般離枝,在半空中跳躍,接著一朵朵盛開,如花雨般飄落。
令人稱奇的是,花飄得很慢,像是浮在空中,它們飄到清靈女子肩膀的高度時,忽然一片、兩片、三片的凋零,花瓣雨圍繞女子身側,幻化出美又神秘的一幕,彷佛神之女在花中誕生。
而那麼美、那麼真實的櫻花居然在落地前消失了,隱約還聞得到櫻花的香氣,若有似無。
「這真的是魔術嗎?」一個配合拉景的日方工作人員難以置信的低喃,雙眼離不開正在表演的魔術師。
當然不是魔術,而是白魔法,利用觸手可及的事物造成幻象,使人分不清是現實或夢境,漸漸地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看它是真的,又似虛擬的空靈幻境。
女人是存在的,但櫻花在千里之外,此時有樹無花,那栩栩如生的花瓣是春天花季的留影,以魔法結合,塑造出另一次生命,給人莫名的感動和感傷,悲憐花的凋落。
看著舞台上表演的黑發女子,一旁觀看的刑清霆被她臉上的認真震撼住,久久移不開視線。
這時的她很美,美得聖潔,猶如白羽族的聖花,潔白無垢,黑緞般的長發襯托出她絕美的雪顏,瑩瑩翠綠在她眼底遮不住,一如破土而出的小幼苗,正要展現驚人的生命力。
她很適合日本的白無垢,一頭烏亮的發襯得她肌膚更加白皙,整個人顯得耀眼而充滿光彩。
「咦?不會吧!水居然像有生命般往兩旁散開,一滴也沒淋到她身上,這是怎麼辦到的……」這已經不是魔術了吧!
看得如痴如醉的日方工作人員忘我的用日語說著,還因為太入迷差點忘了拉幕,不知是誰在他肩上一點才猛地回神,趕緊使勁拉扯手中的繩子,餃接上一幕布景。
如果他回頭看的話,肯定會嚇一跳,因為他身後什麼也沒有,只有一株蔓生的植物,約有一公尺高。
而此時的安姬正在舞台上表演雨舞,換下白無垢的她穿上藝伎的和服,手里拿著一把繪滿木槿花的油紙傘,腳上是原木色的夾趾木屐,她在雨中漫行,旋轉著油紙傘。
但跳舞的不是她,而是不停下著的雨,不論她往哪邊走,雨都會自動的避開,形成女子曲線的雨簾。
她將手伸出傘面,想一試傘外的雨滴,可是淅瀝嘩啦的雨卻內凹成ㄈ字型,當她手一縮回,雨就繼續直線的下,地面的雨水匯集成一條小河,但它違反自然的從低處往高處流,舞台上有座人造假山,水流到假山上便往下傾瀉,形成一道瀑布,瀑布下的小潭很快就注滿水。
光這兩項表演就耗去一個小時,接著安姬又使出她最拿手的催眠術,前三排的觀眾不知不覺中被她集體催眠,平常不敢做,不會做的動作全在無意識中做了出來……
沒有水中月兌逃術,不用鐵鏈纏身,更不做人體切割術,但她的魔術依然引得滿堂彩,獨樹一格的表演不給人提心吊膽的驚悚感,只有唯美、浪漫,讓人想沉醉其中,不願醒來。
日本的演出很成功,如雷的掌聲便是對她的贊美,她是頂級的魔術師,無人可以取代,持續不斷的歡呼聲便是最好的獎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