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姬一把揮開他手中的燙金名片,看也不看一眼。「你裝模作樣的段數又進階了,老是偽裝自己不累嗎?」
「想必妳的真性情給妳帶來不少樂趣,野性奔放。」他嘲諷,表示她更適合四足行走。
對彼此太過了解的壞處是沒有秘密,他們知道對方的底細是什麼,最弱的點在哪里,縱使多年未見也無法和平相處,骨子里的好斗已成天性,一踫著了不咬上兩口都覺得對不起自己。
他鄉遇故知是什麼?他們只曉得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久別重逢的感動是坨屎,若能咬下對方的一塊肉就稱心了。
「……你跟海麗說,這個工作你接不了。」她干麼沒事放個仇人在身邊,給自己找麻煩。
都是海麗,她堅決不讓這家伙當保鏢,海麗就要他們先到隔壁房間「溝通」一下,天曉得他們根本話不投機半句多。
刑清霆兩手抱在胸前,露齒一笑。「我是個有責任感的男人,一旦接下的委托便會全力以赴,即使是妳。」
安姬輕嗤,「是全力以赴將我推到彈道前吧!看我胸口中彈濺出血花才是你所樂見的。」
「小安姬,妳把話說重了,我可從來沒想過要傷妳性命,身為保全公司的主管級人物,我有保護委托人的使命,這是干這一行的榮譽。」他沒想她死,人活著才有意思。
聞言,安姬嗤之以鼻,「妖精有榮譽這東西嗎?從我認識你至今,你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你要保護我?這個天大的笑話好不滑稽,你怎麼有臉說得出口,說不定第一個動手的人就是你。」
「我現在是人。」他特意強調。
從妖精界來到人界,即便身為妖精王子也是一件不簡單的事,妖精的生活雖然散漫,卻也有必須遵守的法則,想離開原有的居住地得經由國王同意,然後開啟通行的通道。
而刑清霆並未獲得國王的允許,第一王子的身分阻礙了他,因此他另闢蹊徑,改由穿過黑烏鴉森林再進入對他懷有敵意的黑羽族,藉由黑魔法撕裂空間才順利來到人界,其中的重重險阻就不必道予外人知了。
在黑烏鴉森林,他不止一次遭受森林里的魔物攻擊,牠們長相奇丑,身形龐大,有的行動緩慢,有的動作快如狡狐,他難免掛彩,傷得有些狼狽。
到了黑羽族,他受到的不是列隊歡迎,而是幸災樂禍的白眼,他和安姬不和一事早已傳遍整個黑羽族,而安姬一向深受黑羽族族人的喜愛,因此他的遭遇可想而知。
「外表是人也改變不了你內心的本質,連一個比你小的小女生都欺負,百般的刁難和羞辱,你說你有什麼資格來說服我,讓我相信我的仇人不是第一個扣扳機的那個人?」
由過去的諸多經驗來看,她不會再受騙了,狼披上人皮還是一頭狼,即使牠用雙腳走路,仍渴望血淋淋的生肉。
「我無須說服妳,我只要有合約書在手即可。」他眼中銀光一閃。
看著厚厚的一迭契約書,安姬惱怒的咬唇。「大不了解除合約,找另一家保全公司。」
「要付違約金。」明文載明,保障雙方權益。
「我付得起。」幾次的巡回表演為她賺進大筆財富,但她很少動用,一半存在銀行里,一半由海麗進行投資。
她的錢只多不少,不過一個無聊的數字游戲罷了。
故作佩服的刑清霆吹了個響哨。「財大氣粗呀!有了錢之後果然就膽大了,會用錢壓人。」
長進了,把人類的習性學得微妙微肖,連他都差點騙過去了,這個高明的騙子,狡猾又充滿挑戰性。
「你想干什麼?」一見他滿面春風的笑意,安姬的身體本能發出警訊,她對他從未放下戒心。
這人的卑劣行徑多不勝數,從不是善良之輩,稍有疏忽,他便有如附骨的蛆蟲,鑽入骨子里吸食骨髓,讓人由內而外死透。
她有親身經驗,他大半的骯髒手段都是用在她身上。
刑清霆戴上名牌墨鏡,嘴角揚高的角度令人憎惡,就像一個正要施展詭計好讓人一敗不起的惡棍。「妳的魔術很精彩,花招百出,真實度很高,可是……」
「克雷格……不,刑先生,你想破壞我的表演嗎?」如果他想,只要稍微動動手腳,她的演出就不會成功。
其實安姬並不在乎舞台上的表現,魔術師也不是她挑選的職業,可有可無,她無所謂。
拾到她的海麗有一回見她喚出一朵烏雲,連自來水也不用,直接用雨水澆花,可大可小的細雨給了海麗靈感,她試著在國內辦了個小型的魔術表演,以她的人脈邀請了很多的大人物前來。
誰也沒料到竟會一炮而紅,有人以手機全程錄制傳至網站,十天內的點播率破億,國外的邀請函紛紛而至。
只是因為這項表演太耗精神力,讓妖精的力量減弱,經過一番琢磨的海麗最後做了決定,以巡回表演的方式在各大城市演出,以觀眾的踴躍程度來決定停留幾天和場次,通常一天最多兩場,下午場和晚上場,除非有突發狀況才會加演一場,每個城市頂多停留三天,總表演天數以一個月為限。
安姬的表演用的是魔法和幻術交錯,如真似幻,看得底下觀眾如痴如醉,大獲好評,一再要求加場。
可惜她的體力有限,無法滿足眾多邀約,因此票價也跟著水漲船高,奠定她在魔術界的地位,同時也財源廣進,扣去給事務所的分成,她一個月的收入是普通上班族三輩子加起來的薪資,即便不再表演,她名下的資產也夠她享用不盡了,不用再流離失所,居無定處。
前提是她的身分不被揭穿。
不過有海麗為她把關,又有眾多同伴相護,刑清霆要暗中動手腳也不容易,事務所還有個神出鬼沒,實力強大的死神大人,收拾一只小妖精對他而言易如反掌,只要他親親女友開口。
「那要看妳如何表現,雖然我樂于揭穿妳拙劣的手法,但是我也是很好商量的人,公司剛成立不久,也需要打響名號和賺錢。」這是互利行為,誰也不吃虧,各取所需。
「……你別忘了我們是仇人。」忿然的安姬一臉不情願,表情很臭的提醒他兩人的交惡。
他低忖了一下,「為了眼前的利益我可以稍做忍耐,暫時把妳當成一塊石頭。」
石頭……她眼皮一抽,「但我不想忍耐,這是我的舞台,我為什麼要忍受一個我討厭的家伙在我四周出沒,還得防著他在我背後出招?把狼放進羊群里的傻事我不做。」
「如果我保證絕對不傷害妳呢?」刑清霆抿著唇,對她的不信任感到無比頭痛和不耐煩。
「我不相信你。」她直接了當的戳人心窩。
「可惜你沒有決定權,那個矮小女人才有資格做主。」他只需要和她談,簽訂的合作關系不容更改。
「海麗會尊重我。」
「但妳卻不尊重她,要維持一整棟樓房的開銷很吃力吧?尤其是位于熱門地區,想必有不少財團看中這塊地皮。妳想她能承受多久的壓力,商人的無情可不是我們的小打小鬧,他們是來真的。」他挑明了癥結,要她考慮清楚。
沒人知道海麗有多富有,以目前的市價來說,「靈異事務所」這棟建築物沒有十億台幣是拿不下的,的確有人在詢問,以高出市價一成的價錢購買,想將舊屋拆了改建商業大樓,三十幾樓的高樓大廈租售出去不用三年便能回本,接下來就全是賺了。
不過海麗尚無出售意願,全都予以回絕,錢在她眼中不算一回事,她光賣一個專利就獲利匪淺,只是這樣她就得罪人了,不是每個人都是善荏,即使她人脈再廣,幾條地頭蛇一再騷擾也防不勝防。
「你能不能停止對我的恫嚇。」海麗對她很好,她不想給海麗帶來困擾,但是和這家伙日夜相處,她真的渾身不舒服,怕半夜爬起來給他一刀。
刑清霆肩一聳,表示他從無恐嚇舉動。「實話難免難以入耳,妳做妳的表演,我做我的保全,井水不犯河水。」
「我不要你近身保護,換個人。」他太危險了,她寧可單獨面對威脅她的人也不願和他同處一室。
他雙眸一瞇,迸出凌厲銳光。「妳該清楚除了我之外,沒人可以百分之百的保障妳不受傷害。」
安姬反唇一譏。「如果是你,你會背蛇過河嗎?」
雙唇抿緊,他冷冷的瞪她。「妳在找死。」
「跟你在一起我死得更快!」她回瞪。
兩只斗雞互相瞪視,比誰眼楮大。
「孩子們,你們商量好了嗎?」目露睿智的海麗走了進來,眼波一掃兩個面色不善的男女。
「沒有。」誰要跟他合作。
「好了。」她沒有選擇余地。
兩人再一次互瞪,看得海麗莞爾不已。
不死不休的……冤家。
「看你們吵了老半天怎麼還是吵不出結果。真是,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同伴,不要心存芥蒂,就趁這一次機會好好琢磨琢磨,再敵對下去究竟有什麼好處?」兩個傻孩子。
「海麗,我討厭妳。」安姬咚地又恢復妖精尺寸,背後多了薄翼,心有不甘地飛到海麗肩頭。討厭,都是海麗找來了這個討厭鬼。
听出她的潛台詞,海麗呵呵笑得意味深長。「沒人要妳喜歡他,他只是一道影子,妳可以完全無視他,只要妳肯,他便不存在,有誰會在意身後的影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