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雨一場寒。
淅瀝瀝的小雨從天空慢悠悠落下來,灑在收了麥子之後,越發顯得斑駁丑陋的黃土地上,深深淺淺的黃色,看得人心里好似憑空多添了三分淒涼。
十月末,初雪未下,秋雨不走,太陽偶爾出來露個臉,很快又消失在厚厚的雲層後。
大梁西漠府外,有個陽關鎮,鎮外官道邊立著兩座孤零零的小樓,小樓是原木搭建,浸潤在秋雨里,遠遠看去,別有一番古樸之色。
待得走近才會發現,兩座小樓不過間距三丈,之間還有一條廊橋連通,很有些一家親的意味。
其中一座小樓很是齊整,前院,後院,甚至還有馬廄;樓側立了一塊木頭牌子,上書幾個大字——陽關驛站。
大梁元年,太祖皇帝感念下屬官差行路艱難,特意下旨在每個城鎮都設立了這樣的驛站,不為了別的,只為了為國傳遞奏報,或者官員們換任時候,到哪里都有口熱飯吃。
這個陽關驛站也是其中之一。驛丞楚富貴年輕時候因為在西疆殺敵有功,功勞簿上記了二十七顆人頭,所以退伍後到了這里,娶妻生子就是大半輩子。
按理說,他一個驛丞應該整日守在驛站里才是,豈知驛站卻被他扔給了大兒子,平日只在旁邊那座取名叫「面面聚道」的小面館里做起了掌櫃。
這會兒,天色還沒到中午,面館里卻已經坐滿一半的客人。屋子角落的大灶里正咕嘟嘟熬著羊骨湯,女乃白的湯色泛著花兒,偶爾頂出幾粒羊雜碎、一點兒骨髓,那股鮮香的味道,惹得一眾老客人們都是肚子開始抗議。
于是有人就喊開了,「我說,老楚頭兒,到底什麼時候下面啊?我家里還有事呢,特意坐馬車趕過來喝碗熱湯面。」
楚富貴不過四十多歲,卻穿了一套黑色襖褲,頭上戴了個小帽子,襯著尖臉和三縷山羊胡,怎麼看怎麼精明的樣子。
听得客人說話,他笑嘻嘻放下了手里的算盤,應道︰「我知道王老爺是個大忙人,但是您常來常往,也知道我家雨丫頭是個什麼脾氣,湯頭不到火候是死活不會賣一碗的,萬一味道不夠,砸了招牌,各位貴人可不能來捧場嘍!」
說著話兒,他瞇著眼楮望向通往後院的門簾,很是有些得意。
眾人看得都是笑起來,那王老爺也不惱,只是有些酸溜溜的道︰「得了,誰不知道你老楚攤了個孝順又聰明的好閨女啊,就是不知道誰家有福氣,以後會娶了秋雨回家。」
若問當爹的,最怕什麼?
當然是最怕閨女出嫁了,自家捧在手心疼了十幾年的寶貝疙瘩,硬生生送到人家里去吃苦受累,傻子也不願意啊!
所以,听到這話,楚富貴立時苦了臉,動了動嘴皮子,還是沒說出話來。
眾人最喜歡看他這副模樣,忍不住哄笑起來,越發火上澆油。
「老楚,我真知道兩個好後生,明日就幫你說合一把吧,真是成了好姻緣,我們也都跟著喝碗喜酒。」
楚富貴一張尖臉兒已是徹底皺巴成了苦瓜。
正這個時候,通往後院的布簾子被人從里頭掀起,一個穿了藍色碎花小襖,配了象牙色百褶裙,一頭烏黑的頭發梳成兩條辮子,辮梢兒扎了絲帶,打扮得很是干淨利落的少女抱了一只青花窄口大肚瓶走了出來。
她不等站穩,已是開口嬌嗔道︰「各位叔伯又趁我不在,欺負我家老爹了?本來今日還特意搬了新腌好的酸筍給各位叔伯下面呢,如今看來,可以省下了。」
少女且笑且言語,並不算嬌艷的眉眼卻都溢著歡喜,裝滿了臉頰的兩個甜美酒窩,一雙大眼神采奕奕,讓人一見就覺得親近的忍不住笑了出來。
「哎呀,雨丫頭听錯了,我們在同妳爹玩笑來著。」
「對啊,我們還夸妳爹有個好閨女呢。」
「就是、就是,伯伯還惦記著給妳找個好人家,嫁個好後生呢。」
酸筍炒辣丁是面館里最出名的小菜,酸辣的味道加上香濃的熱湯面,在這樣秋雨連綿的季節,簡直是對五髒六腑最好的安慰。
西漠這里地處偏僻,不出產竹筍,所以眾人也不常吃,也不知這楚家姑娘在哪里尋了門路,居然時不時捧出一壇子,運氣好踫到了就能吃個過癮。
這不,今日眾人有口福了,趕緊把方才的話往回收。
開門做生意,自然不會得罪客人,圖的就是個和氣生財啊。
楚秋雨笑嘻嘻把壇子放到灶台旁的桌子上,伸手取了洗刷得泛白的連袖圍裙穿上,麻利迅速的把一把紅辣椒切碎,末了撈了酸筍切丁,然後扔進小兵里一起翻炒,很快屋子里就又多了一股酸辣之氣。
小兒手指粗細的手工空心掛面也下了鍋,煮得勁道又滑女敕的時候挑進青花大瓷碗,澆上兩大勺滾燙的羊骨湯,撒上幾粒碧綠的蔥花,外加一筷子酸筍辣丁,一碗碗的送到眾人面前。
于是再沒人說話,滿屋子都是吸溜面條和呼嚕嚕喝湯的聲音,偶爾有人贊一句,「好,就是這個味道,真是熱乎啊!」
楚富貴得意得胡子都要翹了起來,眼見閨女還要洗碗,趕緊攔了她說道︰「這些活計讓妳嫂子來做,妳快歇歇。」
楚秋雨扭頭去看門簾後,沒看到嫂子身影,這才松口氣,回身抱怨寵女無度的老爹,「爹,不過是幾個碗,我自己洗了就好。」
楚富貴怎麼不知道閨女擔心什麼,原本兒子沒成親,待妹妹也都是千好萬好,但自從娶了媳婦兒就偏了心。他這個當爹的再不多疼閨女,那閨女還能指望誰啊?
「那妳去算賬,爹來洗。」
楚富貴挽了袖子就開始洗碗,身手敏捷得楚秋雨想攔都來不及。她沒辦法,只好走去櫃台後。
門外的小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原本塵土飛揚的街路難得被馴服,干淨至極。
楚秋雨就這般趴在櫃台上發起了呆,距離她成為這個時空的楚秋雨已經有三年了——這般說好似有些古怪,卻是句真話。
原本她是現代社會里一個手工掛面作坊的小老板,年少家貧,父母雙雙車禍後輟學養家,供給弟弟讀書,好不容易弟弟大學畢業了,她都還沒能談個戀愛,就在趕夜路的時候,被一場秋雨引發的泥石流埋得嚴嚴實實。
待得睜開眼楮就變成了楚家病弱的小女兒,兩個哥哥,一個老爹,待她如珠如寶,卻自小沒有娘親疼愛。
她倒也看得開,弟弟已經畢業工作,她也買了房子,算是盡到姊姊的責任和義務,如今重生在異世,權當是上天獎勵自己的一場特殊旅行了。
于是,她養好身體就說服老爹開了面館,隨著生意越來越好,兩個哥哥都娶了媳婦兒,雖然也有些口角和小心思,但雞毛蒜皮湊一起才是日子,不是嗎?
只不過,對于眾人總是打趣要給她尋婆家,這事兒卻讓她不得不多想,畢竟這個世界是男尊女卑、三妻四妾,真把她扔去某個人家的後院,等著男人晚上回來「寵幸」,那她還不如一輩子守著老爹算了……
她正這般想得入神時,猛然听得一聲高喊——
「哎呀,幾位兄弟這是遠路而來?」
她連忙定楮一看,原來門外來了一支車隊,四、五個兵卒押著一輛簡陋的馬車,馬車上是木頭釘成的囚籠,囚籠里站了個花白頭發的婦人,身上衣衫和頭發都被秋雨淋濕,很是狼狽淒慘。
車後還跟了一個穿著單薄衣衫的年輕男子,發髻散亂,臉色蒼白,許是走了遠路的關系,腳上的鞋子破得厲害,幾乎半只腳都露在外邊,但奇怪的是他背上的女孩卻穿戴整齊,小臉埋在男子背上,讓人看不清長相。
不必說,這又是路過陽關鎮,往西邊五十里的銅礦山流放犯人的車隊。
楚富貴平日可是沒少接待這樣的官差,已是輕車熟路,迎出去後先是高喊了一旁驛站里的大兒子楚東升出來幫忙牽馬,這才笑道︰「幾位兄弟快進店里坐坐,驛站里今日沒燒火,還是這屋里暖和。都是我家的小鋪子,還有熱湯面,兄弟們不嫌棄就來一碗,驅驅寒氣。」
幾個官差也不過是京城大理寺轄下的小捕快,若是家里有權有勢也不至于跑腿辦差,這會兒听到楚富貴招呼得親熱,又是此地主事的驛丞,便面上堆了笑應道︰「那就勞煩老哥了,兄弟幾個正好又冷又餓,指望老哥給張羅一二了。」
「好說、好說,趕緊進去坐。」
說著話兒,眾人進了面館,本來食客們都填飽了肚子正要結賬離開,但見來了官差,惦記著听听新鮮事也就又留了下來。
楚秋雨也不攆人,快手快腳的把碗筷收拾下去,又每桌送了一壺茶水,雖然茶葉算不得好,但還是讓眾人會心一笑,感謝這丫頭的貼心,順手結賬的時候,這個多給一塊碎銀子,那個多給幾文,都很是大方。
楚秋雨謝了眾人,正要去給官差們下面的時候,那年輕男子卻是背著小女孩走了進來,低聲問道︰「幾位官差大哥,秋雨寒涼,我娘凍了一路了,還請開了囚車,讓我娘進來烤烤火吧?」
說這話之際,他好似欲低下頭想要乞求,但脖子卻怎麼也彎不下的感覺,反倒讓人覺得更別扭。
果然,其中一個官差眼皮都沒抬一下,高聲喝罵道︰「滾,一個流放死囚怕什麼秋雨,早死早超生!」
那男子猛然抬起頭,因為頭發糊了臉孔,眾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但那雙眼里如狼一樣的凶狠氣憤卻是半點也掩飾不住。
那官差掃了一眼,冷笑道︰「怎麼,道大公子想咬人啊?那就趕緊啊,正好尋個借口直接砍了頭,省得礦上還要浪費一份糧食。」
「就是,還當自己是什麼少將軍呢,喪家之犬,夾緊尾巴偷偷喘口氣得了!」
幾個官差好似約好一般,怎麼難听怎麼罵,看那架式當真是要逼著這個年輕男子奮起反抗,從而借機痛下殺手。
「滾,出去淋你的秋雨,大爺心情好,還能賞你一塊餅子!」
那年輕男子默默听著這些話,好似沒什麼反應,但額角暴起的青筋卻是突突跳個不停。
眾人都是屏住了呼吸,心里猜測著這年輕男子的身分,又想著這些官差為何要如此為難他,畢竟先前經過的無數囚車,就算官差說不上如何和氣,但多數經過打點,都不會太過苛待犯人,這次怎麼看怎麼有些不同啊……
「呀,幾位叔叔是在喊我嗎?」
正是這樣尷尬又緊迫的時候,楚秋雨卻是笑嘻嘻端了一個大托盤走了過來。
楚富貴趕緊給幾位官差解釋,「幾位兄弟,這是我家小女,這面館就是她張羅開起來的,鎮里鎮外的父老們賞臉,都贊她手藝好。幾位兄弟趕緊嘗嘗這熱湯面,早上新宰的肥羊熬湯,可是鮮呢!」
幾位官差本來已經右手扶上了刀柄,听得這話下意識去看桌上的面碗,青花大碗,女乃白色的湯汁泡著白女敕的面條,蔥花碧綠,羊肉軟爛……這一路就算不是餐風露宿,但是這樣的熱湯面還真沒見到過,于是他們齊齊放了手里的刀柄,拿起了筷子。
眾人都是松了一口氣,楚秋雨又跑去取了幾碟小菜,喜得幾個官差都是夸贊不已。
那年輕男子卻好似生了倔強脾氣,站在門口不肯動彈一分。
楚秋雨端了一盆洗手水去門外倒,回身時候皺了皺眉頭,走進櫃台又裝了一壺酒送去桌子上,嬌嗔說道︰「幾位叔叔,今晚可是要住在驛站里歇一晚?若是這般,我就讓我大哥去燒炕,點炭盆。幾位叔叔吃飽喝足,睡個好覺,解解乏。」
「好。」幾個官差吃了個飽,再喝上幾口小酒,越發覺得舒坦了,想想礦山就在眼前,也不急于這一晚,于是道︰「正好這羊湯面還沒吃夠,明日多吃一頓再走也不遲。」
「叔叔們喜歡最好了,我們這里還有一些曬干的面條,叔叔回京時候帶一些,路上也可以煮著吃。」
楚秋雨笑著替他們倒酒,末了指著門口的男子說道︰「後院還一堆柴沒劈呢,叔叔們把這個囚犯借我用用吧,晚上就讓他們睡在柴房,如何?」
幾位官差哈哈笑道︰「怪不得小丫頭這般殷勤,原來是要偷懶啊。」
楚富貴瞪了閨女一眼,無奈道︰「幾位兄弟見笑了,我家丫頭都被我嬌慣壞了。」
「哈哈,不怕、不怕,左右這人也是送去干活的,就讓佷女隨便使喚吧,晚上有喂狗剩下的飯菜給點兒就成了。」
幾位官差擺擺手,繼續喝酒,應得很是痛快。
楚秋雨立時走去門邊,呼喝那男子,「還愣著做什麼,跟我去後邊劈柴啊。」
說罷,她又去喊往柱子上拴馬的楚東升,「哥啊,把囚車也趕到後院去,不是還存了一堆衣衫嗎?正好也缺人洗呢。」
楚東升愣了一下,卻還是听了妹妹的話。
驛站後院本來就有停放馬車的地方,馬匹拴進了馬棚,楚秋雨就趕緊去解那囚籠上的銅鎖扣兒,可惜那銅鎖扣卻是怎麼也摳不開,她懊惱回頭去喊站在一旁的男子,「愣著干什麼呢,還不幫忙?車里不是你的家人嗎?」
那男子眼底閃過一抹防備,但目光落在楚秋雨被鎖扣勒紅的手指上,連忙上前麻利的開了鎖。
囚車里的婦人許是站得太久,又淋了秋雨,很是狼狽,臉色青紫,嘴唇泛白。
「快扶她去柴房里躺著,柴房里有干草堆,我去端點熱湯來。」
楚秋雨扔下一句話就匆匆跑去面館里,留下那男子很是有些遲疑,惹得楚東升冷笑道——
「我妹子就是心善,看不得有人受苦,今日這樣怕是又要挨罵了,你們別不識抬舉啊,真讓你們在外邊淋雨受苦,誰也說不出什麼。」
那男子听到這話臉色不好,不過顯見也明白這個道理,低頭道謝之後就去扶了母親,帶著妹妹進了柴房。
說是柴房,其實拾掇得很干淨,柴火都整齊地碼放在一處,角落里一大堆曬得金黃的麥秸,看著就讓淋了一日秋雨的一家三口臉色好了很多。
婦人躺在麥秸堆上,緩了半晌想要說話,但實在太過虛弱,根本開不了口。
那個一直被兄長藏著的小泵娘嚶嚶哭了起來,男子也是拚命搓著娘親的手腳,想讓娘親迅速暖和起來。
楚秋雨很快端來三碗熱騰騰的羊骨湯,「快趁熱喝,肚子暖和就好了。」
男子急忙接了過來,舀了羊骨湯就往婦人嘴里送,婦人只喝了幾口,臉色就好了很多。
「多謝姑娘……」
婦人想要起身道謝,卻被楚秋雨按了回去,「大娘不要客氣,我也是舉手之勞。」
說罷,她拿起一旁托盤里的另一碗羊骨湯朝著躲在一旁稻草堆里的小泵娘走去。
「小妹妹,來喝點羊骨湯暖暖身吧。」
楚秋雨蹲在小泵娘面前,舀了一勺女乃白色的羊骨湯吹了吹,再遞到小泵娘的嘴邊。
因為前世的弟弟自小就不吃蔥花,楚秋雨下意識的避開湯上飄著的幾顆翠綠色的蔥花。
男子看著她的舉動,抿了抿嘴巴沒說話,轉身繼續一口一口的喂婦人喝著湯。
可能是連日來的苦難讓小泵娘的精神有一些緊繃,她並沒有接受楚秋雨的好意,避開了勺子,哭著喊著叫道︰「壞人、壞人,你們都是壞人!娘,娘!」
十出頭歲的小泵娘雖然力氣小,但是突然掙扎起來也讓人猝不及防,一個不小心就打翻了整碗湯。
楚秋雨來不及閃躲,被濺出來的湯汁灑了個正著。女乃白色的湯汁染濕了襖子,手上也被燙紅了一小塊。
突然發生的變故誰都沒有預料到,小泵娘自己也嚇住了,傻在那兒不再哭鬧,而男子見狀眼神里充滿著愧疚,卻不好幫忙擦抹,婦人則不停的道著歉。
「我阿妹好心幫你們,你們倒好,還耍上性子了?阿妹妳真是好心沒好報。」一旁的楚東升看見自家的妹子受了委屈,不好和一個小女孩計較,就對著男子和婦人發了脾氣。
「不礙事的,大哥,你去給馬喂點草吧,我也去換身衣裳,順便再舀一碗湯過來。」
楚家的幾個男人都是出了名的護女兒護妹子,楚秋雨不願自家大哥再說些什麼不中听的話,趕緊找個由頭把他支走了。
楚東升也明白妹子的意思,哼了一聲,把馬牽去院牆後面喂草去了。這個驛站算不上大,馬廄靠著院牆,給馬喂草都得去院牆後面。
楚秋雨轉身望著婦人,微笑著說道︰「大娘,沒事的,小孩子嚇到了很正常。我去換下衣服,您好好休息一下。」
「姑娘,謝謝妳了,若是日後我家陽兒能有出頭之日,必定會有重謝。」婦人眼角有淚,然後催促著讓兒子給楚秋雨磕頭。
男子猶豫了一下,看了看娘親又看了看楚秋雨,咬了咬牙作勢要跪下。
楚秋雨趕忙攔住了他說︰「舉手之勞而已,受不起這麼大的禮。」說罷,她就要轉身離開,畢竟衣服還濕著黏在身上的感覺並不好受。
「謝謝妳。」男子低著頭小聲道。
他聲音雖小卻沒有逃過楚秋雨的耳朵,她停了一下,淡淡一笑,心里好過許多,這人倒不是個不懂得感恩的。
這般想著,她忍不住多了一句嘴,沒有回頭聲音也不大,那男子能不能听到,就得看他的造化了……
男子望著顫動的門扇,嘴里喃喃道︰「順勢而為,順勢而為……」
楚秋雨走到前廳的時候,幾個押送囚車的官差已經醉得差不多了,估計今日是沒什麼心情去找後院的母子三人麻煩。
見她出來,楚富貴皺眉走過來問道︰「閨女,沒事吧?妳怎麼總是不長記性呢?爹知道妳心善,可是妳忘了上次那件事了?」
楚老爹的語氣雖然帶了責備,但更多的是擔心和寵溺。
「哎呀,我知道了,爹!不是有大哥在嗎?您放心吧。對了,這幾個官差是打哪來的啊?」
自從楚秋雨上次好心幫一個囚犯卻反被綁架以後,她家老爹總是會提起這事,她只好趕緊轉移話題。
「對了,我正要跟妳說,妳知道被押過來的是什麼人嗎?就是前段時間被以叛國罪論處的鎮國大將軍的家眷,那個有幾分骨氣的小後生據說是他的獨子呢。唉,可惜了,大將軍威震四方,怎麼會叛國呢?如今這世道啊,看不懂、看不懂。」
楚富貴遺憾的說著,楚秋雨倒是沒什麼感覺。她對這些事情沒什麼興趣,只是想轉移老爹的注意力而已。不過她沒想到那男子竟是大將軍的獨子,看來也是個命運多舛之人。
老話兒說,知道的越少日子過得越輕松。
楚秋雨還是提醒了她老爹一句,「爹,你這話在我這說說也就罷了,可千萬別讓人听見。」她爹畢竟是在戰場上退下來的,對將軍什麼的總有一股盲目的崇拜。
「知道了,妳放心吧。」楚富貴擺擺手,恰好外面有人要上酒,楚秋雨想順路捎過去,卻被他攔住了。
「我去,妳快歇著吧。」楚富貴說著,笑嘻嘻地端著酒壺過去了。
楚秋雨笑了笑,不禁感慨如今的小日子真不錯,不說吃穿用度都不必發愁,還很天然健康,更有老爹和兄長疼愛,能穿越到這樣的人家里,老天爺也算是待她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