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希望芷瑜生活富足簡單,他不提外面的事,我自然也不提。」夏天擎說,對他刻意調侃稱謂一事並不在乎。
「如此說來,樊姑娘也不知道夏哥哥每一年在我爹生日時都到府中祝壽,與我們三兄妹相當熟悉嘍?」梁千千笑得好不開心,還親密的走到夏天擎身邊挽著他的手道︰「他也算看著我長大的。」
不舒服!齊江皺眉,紀香跟蘇玉更是瞪著她勾著自家少爺的手。
樊芷瑜腦袋有些混沌,她忍不住再看向梁芝芝,她卻一臉無奈的朝她搖搖頭,眼里沒有半點妒意。難道,她並不喜歡天擎哥哥?不可能,前世兩人含情脈脈,她張揚得意的笑臉就看著她,一手捧著微凸的孕肚——一想到這里,她臉色陡地一白,身體微顫了一下。
夏天擎立即抽掉梁千千的手走上前,解下自己身上的織錦披風為她披上,再打個結,「尚未入夏,你身子骨又不好,怎麼不多穿件衣裳?」
她呆呆的看著他,他不是不曾做過這樣的事,但那是前世的事,太遙遠了。她以為她會忘了他的,但兩人相距咫尺,披風上還有他的溫度、屬于他的淡淡沉香,被這樣的氣息包圍著,她眼眶不禁發熱,一顆心揪得緊,疼得她快要不能呼吸了……
她飛快低頭,忍住淚水後退一步,旋即解開披風,再抬頭勉強擠出笑容,指著旁邊的一對姊妹花,「天擎哥哥不知道我已沒過去那般嬌弱,倒是兩位梁家姑娘穿得也單薄,她們跟梁大哥還要到另一個地方,還是……」
她話說了一半,就將披風還給夏天擎,目光再落在梁芝芝身上。
梁芝芝一臉莫名其妙,倒是她妹妹一臉羞澀的走近夏天擎,軟軟嗲嗲的說︰「夏哥哥,千千剛剛就在懊惱穿得太少,這會兒還真的有些涼。怎麼都要入夏了,天氣還這麼凍啊。」
夏天擎蹙眉,看著眼前這張巧笑倩兮的嬌艷麗顏,目光再迅速掃向樊芷瑜那張素淨卻更為出色的容顏,微眯起眼,只見她忐忑的轉頭朝向另一邊,他極為緩慢的收回目光。
「夏哥哥?」等不到他動作,梁千千臉色有些難看。
夏天擎抿緊薄唇,想著來者是客,何況只是件披風,但為何心里就是不痛快,他將披風往前一遞,「穿上吧。」
梁千千一愣,她想要的是……
「我來吧,自家妹妹還沒長大不懂矜持,真是抱歉。」梁芝芝一把接過手,逕自替妹妹披上,再利落的將帶子打結,對妹妹眼中隱隱的怒火視而不見,反而趁拉她披風時,靠近她的耳畔道︰「你不要臉,哥哥跟我還要臉,再有下次,我有的是辦法讓你無法跟我們出門!」
梁千千心里冒火,但她不敢得罪她,兩人是不同姨娘所出,但梁芝芝就是好運的得了府中上下寵愛,還被收養在主母名下。
「知道了。」她小聲說著。
梁芝芝微笑的看著夏天擎,「夏哥哥,冒昧前來打擾,實在是我太欣賞芷瑜了,偏偏她這陣子太忙,我們才過府一聚,不過待了好一會兒,真該走了。」她頓了一下又道︰「爹前陣子才念著你,夏哥哥若有空便來府上坐坐吧,也歡迎芷瑜一起過來。」
樊芷瑜禮貌的點個頭,夏天擎開口,「多謝侯爺心系,我會找時間過去。」
「呃,還是擇日不如撞日?當然,我還有事要忙沒法同行,但天擎哥哥可以跟你們一起到天佑寺再回侯府。」樊芷瑜突然尷尬的建議著,再微笑看著夏天擎,「天擎哥哥,芝芝很孝順,侯爺夫人這幾日身體欠安,芝芝想去求個平安符,她好善良、好孝順……」
她愈說愈小聲,臉上笑容也愈來愈僵,因為,夏天擎的臉色愈來愈冷。
齊江再遲鈍都看出主子生氣了,紀香跟蘇玉更是不可思議的看著小姐,她……在替梁姑娘跟少爺牽紅線嗎?
梁千千臉色更臭,想著也許是那一日在茶樓的話讓樊芷瑜開竅,知道自己配不上夏天擎,但她要湊對為什麼是選二姊,不是自己?
梁袓睿則是饒富興味的眼神來回打量著夏天擎跟樊芷瑜,也不知在想什麼。
「我還有事要忙,就不送各位了。」夏天擎神情淡漠的說完話就走,齊江連忙向眾人行禮,也急急跟上前去。
「小姐,你怎麼……唔……」蘇玉忘了還有外人在,急著要問,但馬上讓紀香給搗住嘴巴。
樊芷瑜心情也不是很好,她知道自己當紅娘當得很失敗,可是瞧梁芝芝一副沒啥感覺,梁千千又那麼積極的模樣,她真的擔心夏天擎沒跟梁芝芝成為一對,但前世梁芝芝才是他的真愛,萬一他不幸福,屆時他有了更多的怨或戾氣怎麼辦?
這可是她要做的三件大事之一。
「我也要走了。」梁千千心情也不好,率先走人。
梁芝芝則看著樊芷瑜,拍拍她的手,「你被茶樓那些三姑六婆的話影響了?別放心上嘛,我就覺得你比她們都還配得上夏哥哥。還有,別亂點鴛鴦譜,夏哥哥很在乎你,剛剛的臉色好可怕,我還是頭一次看見呢,你好好去道個歉吧。」
樊芷瑜怔怔地看著像個大姊姊似的拍拍她臉頰的梁芝芝,說完便去追上梁千千,接著又見梁袓睿走到她面前,「你剛剛的行為,我可不可以解讀成你並不如外傳的那麼想嫁給夏天擎?」
她沉吟一會兒,悶悶的點頭。
他突然笑了,「太好了,那麼我們很快就會見面了。」
什麼意思?她想再問,但梁袓睿已點頭離開。直到梁家人都走遠了,樊芷瑜才驀然回神,糟了!她連送客都沒有。
但紀香可等不了她追上前去送客,心急如焚的拉著她問︰「小姐剛剛到底在想什麼,是要將梁二小姐跟少爺湊——」
「就是啊,小姐,你沒發燒吧?要不要請盧老太醫再來看看你啊。」蘇玉更急,不讓香說完就插話了。
她該怎麼回答?說是她明明想著要幫助天擎哥哥得到真愛,可明知今天梁芝芝會過來,她卻听從心里的另一個聲音——反正前世沒有她,他們也相遇相愛了,這一次就不必跟天擎哥哥說,下次再為兩人引見,沒錯,就下次吧。
可是……原來他們早就認識,但見梁芝芝對天擎哥哥無感,她又替他著急,就怕他又得繞上一圈才能得到真愛。
如此復雜的情緒下,她的行為舉止就開始荒腔走板。
她沒說話,兩個丫鬟也不好再追問。
稍後回到西晴院,竟見夏天擎站在書房前,兩個丫鬟很有眼色的互看一眼,趕快自己找借口退了下去,不打擾兩人。
偌大的院落頓時靜悄悄的,樊芷瑜有些手足無措,沒想到他什麼也沒說,直接進到書房,她不安的咬著下唇,只能硬著頭皮跟進去。
「剛剛,你那麼著急細數梁芝芝的好,是想替天擎哥哥找妻子?」
她咽了一口口水,看著他繃緊的俊顏,直覺的想搖頭,但想了想,還是勇敢的點頭。他不知道那其實是前世他最深愛的女子,她早點促成他們的好事,梁芝芝就不必再屈就小妾之位,他們可以相愛一生,長相廝守。
「你就這麼討厭哥哥?怕哥哥纏你嗎?」他心里有著熊熊怒火,但這些年來習慣掩藏真實的心緒,因此俊顏上只有帶著傷心的無奈。
「我沒有,真的沒有……」她說得太快,但隨即懊惱的低頭。
莫名的,夏天擎竟然感到開心,可這樣的情緒是對的嗎?
應該吧,她合該要很在乎他、很愛他,在他娶了她之後,他才能利用她的愛與在乎讓她不幸、讓她痛苦難過,連帶地也讓樊秉寬後悔將她嫁給自己,甚至後悔收養了他!
所以發現她還在乎他,他有一種松了口氣的感覺,但這樣的感覺只有一下子,畢竟即使在乎,她打算將他推給梁芝芝的意圖卻非常明顯,為什麼?難道是……她看上梁袓睿?
思緒至此,夏天擎很難形容此刻胸臆間的郁悶,但他知道他不能如她願,就算要放段哄她、說些甜言蜜語,他也願意。
因他久久未開口,她悄悄抬頭竟見他神情凝重,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他看向她,「你這陣子忙,眼界也開了,哥哥開心但也擔心,我不想失去你。」
假話!騙子!她眼眶微紅,但很沒骨氣的,她好希望這是他的肺腑之言。
夏天擎神情溫文,黑眸盡是溫柔,知道怎麼適可而止的點了火就讓其悶燒,他伸手握住她微微冰冷的小手,「對不起,剛剛是我說錯話了,天擎哥哥去忙了。」她詫異的瞪大明眸,在他離開後,她還傻傻的看著曾被他握過的右手——動口又動手,為什麼?不想失去她?這些言行舉止都是為了報仇吧,所以刻意忽略上回她跟他說的那些兄妹之情等話。
可惡!她還在迷惑什麼?前世的悲慘她忘了?
「汪」地一聲,低頭看著不知何時又溜進書房的雪兒,樊芷瑜蹲下將它抱在懷里,揉了揉,再順順它的頸毛,看它舒服的眯起眼楮,喃喃自語,「雪兒,怎麼辦?我還是很愛天擎哥哥,明知該讓他跟芝芝成為一對神仙眷屬,可是說得容易,做起來很難。」
這一天下來,兩人沒再踫面,傍晚時分樊秉寬就派人回府說今晚不會回來,明日會直接上朝。
過去樊秉寬也有這樣的紀錄,但多是與一些高官應酬,或在京城另一處別院宴請或召集心月復將定國公交付的事做安排,不在府里設宴,也是樊秉寬不希望那些人有機會看到女兒或吵到她,甚至也是怕女兒听到他準備做什麼壞事。
書房內,夏天擎獨坐桌前思索著該怎麼對付樊秉寬——樊芷瑜開藥堂請大夫為貧困百姓看病的事,讓樊秉寬一千心月復頗不是滋味,認為這是樊秉寬的漂白之舉,想重新臝得好名聲。
所以,這幾日樊秉寬一來得安撫這些人,二來也得顧及女兒的觀感,對那些人提及不讓寬仁堂開張一事,遲遲無法下決心,自己或許可從中……
敲門聲陡起,齊江走了進來,一如以往的來回察看房間,一邊道︰「小姐請盧老太醫過來……」
他皺眉,「她身子不好?」
「不是,是再幾天寬仁堂就要開了,小姐好像不去,要交代盧老太醫一些事。」
他想了一下,「我去看看。」他起身朝外走,齊江直覺的要跟上,他停下腳步,「不必跟來。」
齊江急煞腳步,一張憨厚的臉皺得與苦瓜無異,他怎麼有一種被主子嫌棄的感覺,尤其在雪兒天天到書齋後,這種感覺愈來愈強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