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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夫無敵 第四章

作者︰貞子類別︰言情小說

第二章

連嶺大街怎麼熱鬧都不關霓裳的事。事實上,她離群索居慣了,即使是今天以前,她跟「明神教」的眾人住在一起,她也是獨自居住在最偏僻的院落,平日也與他人素無往來。

想起收留自己多年的明神教,紅眸就顯得格外暗淡無光。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樣是幸還是不幸。當年她的親生爹娘將她視為怪物,將剛出生的她丟到深山里自生自滅,

結果她卻被一個老人抱回去撫養,意外地保住了一條命。

她跟老人一起住在深山里,雖然老人從來不準她外出,卻讓她跟著他習醫試藥草。老人總說她極有天賦,說她是唯一能繼承他衣缽的人,因為她能夠熟記所有藥性藥理,能跟他一樣制作出既是藥也是毒的東西,老人還將許多失傳藥書贈予她,要她勤加練習。所以到十五歲以前,她一直以為老人是懸壺濟世的醫者,後來才知道老人是赫赫有名的「藥王」。

她知道的那一天清晨,老人忽然之間起不來了,就這麼匆匆撒手人寰。她傷心欲絕卻來不及深入追究死因,就被一票趕來的人給團團圍住了。那些人自稱是老人的徒子徒孫,她才知道老人的身家背景,但是那些人見到她,除了一開始的恐懼以外,就是一連串的誣陷跟撻伐,說是她下毒害死了老人,還說要殺死她。

從小到大幾次偷溜下山的後果,已經讓她知道自己的外貌非比尋常,但是被一群人揚言殺死仍是讓她感到相當絕望,就在她以為那天也會是自己的祭日時,明神教的人來了。

他們說他們是老人的朋友,老人早知自己命不久矣,所以要他們在這一日上山來看看,基于跟老人的情分,他們無條件地收留她,讓她成為明神教的一分子,于是她的這條命又保住了。

不過她也不是對明神教沒有貢獻的,她制藥的天賦可說是備受教主重用。

教主總說她制作的藥又讓他們及時挽救了數條人命,還說她是他最得力的左右手。每每想起教主對她的贊譽有加,她就覺得自己是個有用的人,不是該死的廢物,于是她對教主、對明神教就更加盡心盡力了。

除了證明自己的價值之外,她這麼竭力表現當然其中也摻著一份私心,因為她對教主一直懷抱著一份特殊的情愫,就連教主本人也不知道。她沒有奢望能成為他的伴侶,她只想要有資格一直待在他身邊,可是如今他卻下落不明,明神教更是一夕之間尸橫遍野……

如果她不是住得那麼偏僻,她定會知道當日教內究竟發生什麼事,也會知道凶手為何沒有對她趕盡殺絕,可惜沒有如果。她不但住得偏僻,也不常在教里露面,餐食更是由專門的婢女送來的。當時若不是給她送餐的婢女沒有按時出現,令她直覺有古怪,她也不會輕易離開自己的小院前往明神教中心一探究竟,卻怎麼也想不到明神教會遭人血洗。

她堅信教主沒死,但明神教已經不是安全之地,她必須找個落腳處,耐心等待教主的消息。若非如此,她如今也不會強行進駐一個陌生男人的家。

說起這個男人,她又不禁要覺得自己或許稱得上是幸運的。那日她趁著清晨人少的時候,走來這個叫連嶺的城鎮,心里其實很忐忑自己的容貌肯定找不到人甘心收留她,所以才想用毒藥威脅一戶人家就範,至于她會找上這個叫大黃的男人,則是純屬意外。

就像他說的,她跟他素未謀面,無冤無仇,會找上他其實是因為當時她饑腸轆轆,一聞到某戶人家飄出來的香味就走不動了,所以才決定朝這一戶下手,卻沒想到走出來的男人會這麼古怪,竟然對她異于常人的容貌露出一副司空見慣的樣子。

沒遭遇到預期中的反抗確實讓她松了一口氣,不過她依然沒把他身上的毒解開,對他的態度也很不客氣。她是為了要保護自己,卻也曉得自己的手段很卑鄙,無端打擾了別人的生活,所以為了不給他制造更多的麻煩,她便按照自己深居簡出的習慣,從不請自來住到現在已逾七日,連日來她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沒讓大黃以外的第二個人見著她。

她當初就是心想,只要他自己不說出去,就不會有人知道他屋子里多了個人,所以才不把他的問題當回事,卻沒想到不管不顧的結果,居然是自己莫名其妙成了萬里尋夫的未婚妻?

要不是一群黃口小兒喳喳呼呼跑進屋子里,個個都嚷著要看大黃哥的未婚妻,她還不曉得會被蒙在鼓里多久。

思及此,紅眼楮鋒芒更甚,狠狠剜著眼前的罪魁禍首,只是對方嘻皮笑臉不動如山,反倒是那幾個孩子嚇得不輕,小一點的已經哭出來了。

「大黃哥家里有妖,嗚嗚嗚!」小蘿卜頭的嘴巴已經被稍大一點的孩子捂住了,可是為時已晚,誰都听得出來那孩子想要說什麼。

妖怪。

「哼。」被人稱做妖怪的白發女子只是這樣輕哼,幾個口無遮攔的孩子立刻繃緊神經,就怕眼前這個紅眼白發的怪物會撲過來將他們殺光光。

可是她沒有,反倒是將嚇人的視線收回去,落回手里把玩的杯子上,一副不同他們計較的樣子。

孩子們還來不及松口氣,個個腦袋瓜上都被人狠狠敲了一記。

「誰準許你們這樣說我的未婚妻?」大黃一手叉腰,一手指著捂住腦袋喊疼的孩子們,大有茶壺的架勢。

「未婚妻——」幾個小表頭異口同聲叫了起來,差點把屋頂給掀翻。

「未婚妻」這三個字將霓裳的注意力拉回正題,一雙紅眸登時又盛滿怒火,可是沒等她發作,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居然看著比她還生氣。

「她就是我的未婚妻!怎麼,難道你們有意見?」大黃繼續端著茶壺狀,一副母雞護雛的樣子把霓裳擋在身後。

男人寬闊的背影讓霓裳不禁楞了一下,一股異樣感覺油然而生,但隨即被她給忽視了。

要不是這長舌男人亂說話,她今天會被一群小表指著鼻子罵?

「可是她頭發那麼白……」個子最高的小表一號率先發難。

「眼楮那麼紅……」小表二號跟上。

「長得跟我們完全不一樣……」小表三號附議。

「她是妖怪!」小表四號總結。

「咚!咚!咚!咚!」大黃的拳頭一個個落下,眾小表無一幸免,落在小表四號頭上那一拳尤其響亮。

「你們才是妖怪咧!蚌個都是成精的白眼狼!想我大黃平常有什麼好吃好玩的,沒叫上你們這幫兔崽子?現在我未婚妻也就是我的家人好不容易找來了,你們就是這樣回報我的?」大黃拿一雙牛眼瞪小孩,一點也沒察覺背後一樣有人在瞪著他,那個人自然就是霓裳。

又是未婚妻又是家人的,他跟她扯上這些關系都不覺得離譜嗎?

霓裳惡狠狠地瞪著男人意外寬廣厚實的背脊,卻什麼也沒說,唯一的動作就是端起茶來喝。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心中明明甚是懊惱,卻又不想真的動手教訓口無遮攔的男人一頓。

「可是——」小表頭一號滿臉委屈想辯解,卻被大黃一個更大的白眼給掐住話頭。

「可是什麼?不就是她長得比較不一樣而已嗎?白頭發紅眼楮又怎麼了?我還看過金頭發藍眼珠的呢!」大黃說的正是上輩子在街頭見過的老外。

「真的嗎?!」小表頭一二三四號齊聲發問。

不只大黃跟前的小表頭們好奇,就連他身後的霓裳都驚訝地放下了茶杯。

真有那樣的人?

「當然是真的!」大黃拿著看土包子的眼神睥睨眾小表,末了翻個大白眼,手一叉腰就繼續擺出茶壺狀。

「不管怎樣,以貌取人就是不對。容貌是天生的,半點不由人,就像出身一樣,難道你們個個都願意被父母

拋棄、流落街頭?」大黃問道。

「當然不願意!」孩子們大聲否認。

霓裳心里一動,頓時明白這些稚童原來都有著跟她一樣的遭遇,一雙紅眸不由得柔軟幾分。

「那你們希望別人看到你們坐在街上,就把髒水往你們身上潑嗎?」大黃又問。

「像那個林員外一樣?」小表一號跟二號對看一眼,臉上有著了然。

「林員外每次看到我們都罵我們臭乞丐,明明我們沒跟他要過東西,而且我們每天都有洗澡的!」小表三號撅著嘴告狀。

「他上個月還誣賴咱們偷錢呢!我們又不做賊!」小表四號氣呼呼地補上一句。

「就是啊!」大黃憐惜地把四個小腦袋蹂躪一遍,才正色道︰「被人以貌取人的滋味是不是很不好受?正所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們現在怎能這樣對待她呢?」

他邊說邊讓開腳步,露出被他藏在身後許久的白發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