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蕙蘭的掙扎停止了,盡避她說自己是殘花敗柳,他依然不介意、依然要她?
「你是天莊家主,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
「但我只要你!蕙蘭,讓我照顧你、彌補你,連同你的孩子我都會視如己出,你答應我,留在我身邊好嗎?」
「為什麼……」
「我們是青梅竹馬,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認定你了,永遠也不會變。」
這樣的話讓冉蕙蘭迷惘,如今的她在他眼中已是殘花敗柳之身,他無須對她這麼執著,她的身分原就配不上他,成了青樓女子的她更不配。「我的身分根本不配,你是打算讓我當妾,然後再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妻子嗎?
我雖出身青樓也有自己的骨氣,絕不當妾,這樣你也同意?」
雷傾天笑了,是那麼的溫柔,一如四年前一樣。「當然不是妾,我今生從沒想過娶你以外的女人,蕙蘭,跟我回京城去吧,我要讓你見一個人。」那個人是即使失去了記憶的她,都絕對想見的一個人,一直被他秘密安頓在京城里。
雷傾天給她的願景太美好,美好得讓她幾乎要忘了雷氏及冉氏的仇,冉蕙蘭用力推開了他,這回雷傾天由著她,只是靜靜凝視著她,讓她只能轉過身去不看他。
她被武氏擄走時,曾經想過她若逃過一劫,可以不再復仇,但他們終究是仇敵,不該在一起。
錢老板看出了她的猶豫,知道一切急不得。「雷家主,香君……蕙蘭她讓我來勸吧,您給她一點時間。」
雷傾天看著錢老板,知道她是真心助他,便依了她,「好,我先走,讓蕙蘭好好考慮。蕙蘭,我認識一位名醫,我可以讓他來看佟佟的病嗎?」
冉蕙蘭終于轉過身,看了他許久,只說了一句,「那孩子叫少佟。」
這是善意吧!雷傾天笑了開,「好,以後就叫他雷少佟!」
「什麼‘雷’少佟?我還沒同意跟你走。」
「你會的。」雷傾天得意的說,然後轉身離開。他上回能讓洛琌玥走一趟軒毓城,是因為事關洛欞罌,洛琌玥自己會想辦法離開,如今要再借一次洛琌玥,只怕得付給九皇子不少代價了。
但洛琌玥醫術高明,對治療佟佟的病定大有幫助,蕙蘭會因此而開心,光為了這一點,再大的代價他也得付。
不能再彈琴,冉蕙蘭在雲仙樓就成了一個廢人,但盡避她曾對雷傾天說過氣話,也絕對不可能真正去接客陪酒。
可是佟佟的醫藥費怎麼辦?她不管做什麼樣的工作,都不可能支付得了。
冉蕙蘭走進琴房撫模著琴桌上的琴,琴,是她自小就學的,她對琴一直沒有特殊的感情,但如今知道自己再彈不出那樣的琴音,還是不免悵然。
此時,外頭傳來喧鬧的聲音,那是想容頤指氣使的叫囂聲。
「把前廂大廳上頭的‘听風軒’牌匾給我拿掉,換上我取的,中庭這院子太荒涼了,我要四季都能看到不同的花盛開,至于後廂……」
總管不知道該怎麼制止,想容是花魁得罪不得,錢老板不喜歡束縛樓里的姑娘,通常執業幾年就會讓姑娘買回賣身契,以想容的本事早就買回了,如今她是自由的姑娘,得罪了她,她轉投其他青樓亦有可能。
錢老板鼓勵樓里的姑娘從良,但可不接受姑娘背叛她改到其他青樓執業,因為這很可能帶走常客,那就是搶生意了。
「後廂就別進了吧,想容姑娘……」
「這麼大一個廂房,讓我用也比空著好。」
「可、可是香君姑娘她……」
總管的話還沒說完,冉蕙蘭便拉開後廂門,想容不客氣的上前推開她,大刺刺的走進後廂,一入眼的是小廳,她滿意的看了看四周,「這小廳倒還精致,可以不用改了。」
「想容,這是我的房,你這樣堂而皇之的闖進來是為哪樁?」冉蕙蘭臉色平靜,如今要煩惱的事太多,她不想理會想容。
以色事人終究色衰愛弛,她知道想容過不了幾年好日子,只是……她似乎比想容更快面臨人情冷暖。
「你現在已經是個廢人了,憑什麼住在這麼大的地方,我才是雲仙樓的花魁,你該把這里讓出來。」
冉蕙蘭知道這是自己該有的下場,倒也不怨,上天既然還沒折磨夠她,就讓祂來吧!
她臉上的笑容很冷,心更冷。「說的也是,是該搬出去了。」
「所以你識相一點,快離開雲仙樓吧。」
這句話讓冉蕙蘭狠厲的望向想容,想容一驚,退了一大步才穩定了心神。
「得饒人處且饒人,你這是連雲仙樓都不讓我待嗎?」
想容清了清嗓子,平撫被她眼神嚇退的心驚,「雲仙樓可不養吃白食的,你想留下,難道是要開始接客陪酒嗎?」
「我不做接客陪酒的姑娘。」
「不接客、不陪酒,你以為你還能賣藝嗎?你廢了,再也不能彈琴了!」
錢老板得知想容引起的騷動,急急忙忙趕來,果然看見想容在為難冉蕙蘭,「雲仙樓是我的,我想留誰就留誰!」
想容回頭看見錢老板匆匆趕來,就知道偏心的錢老板是來為冉蕙蘭解圍的,但她手上也有王牌,她今天非把香君趕出听風軒才滿意。
想容的打扮滴粉搓酥,聲音也嬌聲女敕語,但出口的話卻像糖衣裹著利刃,把人殺得體無完膚,「手廢了,粗重活也是可以做的,錢老板當然可以把香君留在雲仙樓,看是要做服侍的丫鬟還是廚娘……香君剛來雲仙樓不也是個廚娘嗎?再不然,我這里也有個缺,我還缺個浣衣、倒恭桶的丫鬟,這個活兒,即使是手廢了也做得來。」
冉蕙蘭圓睜的眼眸里滿是憤恨,整個雲仙樓都流傳著是想容將武氏引向她,她都無心與她計較了,想容竟還想將她逼入絕境。
「想容,你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是你不知好歹吧!你已經廢了,快把听風軒讓給我,你不配住在這樣的好地方。」想容並非一定要住听風軒,可她就是想把香君往絕處逼,以消心頭之恨。
「我到底哪里惹了你?只因為我搶了你花魁的名氣?」自從她有了名氣後,想容就開始針對她。
「還不是因為她本來有希望攀上陳少爺,結果陳少爺後來成了你的常客。」錢老板大怒,也不為想容留面子,直接說了。
冉蕙蘭笑了,是那種帶著寒意,令人覺得氣溫驟降的笑。「想容,別擔心我搶了你心愛的男人,我根本不記得誰是陳少爺。」
「你!」自己在乎的男人被香君棄如敝屣,想容更怒了,「總之我才是雲仙樓的花魁,我要住听風軒,不然我就離開雲仙樓,我相信我能找到願意給我更大院落的老板。」
罷了,讓就讓吧,反正她已不能表演了,何需佔著這麼大的院落,還讓錢老板為難,錢老板是她的恩人,是她收留了她,冉蕙蘭不想讓錢老板為難。「知道了,我搬,勞煩總管為我安排一間廂房。」
「廂房?住柴房就可以了吧。」想容還不放過她。
「香君只會住在听風軒,她不能賣藝,總能租吧!這听風軒是她跟我租的。」
錢老板可是雲仙樓的主人,她不會放任想容撒野。
「租?被武氏洗劫過,哪有錢可租啊!」
「因為武氏忙著洗劫你的錢,沒洗劫香君的。」
冉蕙蘭拍了拍錢老板的手,要她別再說了,她轉身要回寢房收拾衣物,沒想到一繞過屏風進了寢房,竟在寢房桌上看見一只大木箱。
她剛剛離開寢房還沒有這只木箱,什麼時候又是什麼人放在這里了?
錢老板跟著入內,看見她楞住,便問︰「怎麼了?」
「我剛剛離開時,沒有這只木箱。」
「木箱裝著什麼?」
冉蕙蘭搖了搖頭,上前打開木箱,一打開,她瞪大了雙眼,里頭是無數的珠寶首飾,還有厚厚的一大迭銀票。
想容本是跟著進來看她落魄收拾的模樣,不意卻看見她收到的大禮。
錢老板不明白是誰送了這只箱子來,「是雷家主送的嗎?」
「傾天不會這樣偷偷模模的。」
錢老板及冉蕙蘭沒有一點頭緒,倒是眼尖的想容立刻看出那堆珠寶首飾中有她的物品。
「那是我的。」
想容沖上前想搶回首飾,冉蕙蘭卻無情的蓋上箱蓋,想容痛得縮回手。
「香君,你做什麼?很痛耶!」
「痛?原來你還知道什麼叫痛?」冉蕙蘭舉起雙手,讓想容看著自己還包扎著的傷口。
「那是我的,還給我。」
「不,現在是我的了,武氏發現她捉錯人,說會彌補我,我想這就是她說的彌補。」
「我要去報官,說你跟青樓殺手勾結!」
「好呀,你可能必須先跟官府解釋,為什麼青樓殺手放過你找上我?官府的人可不像雲仙樓里的人這麼好打發。」
錢老板當下覺得大快人心,一點也不覺得冉蕙蘭把木箱佔為己有有什麼不對。
「現在香君租得起听風軒了吧!你快給我滾出听風軒。」
「我離開雲仙樓,你也不在乎嗎?」
「不在乎,我還會把你陷害香君的事給散播出去,你這樣的麻煩精,離開了最好。」
想容氣得蹬腳卻無計可施,最後果真扭頭就走,她下定了決心,她要離開雲仙樓,要去跟雲仙樓的頭號對手談條件,還要把她的常客全都帶離雲仙樓!
看著想容離開,冉蕙蘭露出了愁容,「錢老板,想容走了不是好事。」
「生意多少會受影響,但你放心,雲仙樓這麼大,少一個想容不會倒,我還有三大金釵,想容之下也還有幾個姑娘生意不錯,別想太多了。」
「這些錢我用了真不道德,可是……我不能不管侈佟。」
「佟佟是雷家主的兒子吧?」
冉蕙蘭不想騙錢老板,只能點頭。
「那為什麼不讓雷家主幫你?」
「雷家與冉家是仇人,我不能跟他在一起、不能接受他的幫助。」
「可雷家主真的愛你。」
「我明白……但我不能……不能……」
錢老板看著她落下為難的淚水,又怎不知她也愛著雷傾天,可是……天意弄人啊!
她只能把冉蕙蘭摟入懷里,默默地給予安慰以及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