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是專門生來扯我後腿的嗎?我不過慢到一步,你就把造成事因的死靈收走,沒有因,成不了果,我就無法完成工作。女人,你是不是該表現一下羞愧讓我好過些……」
原本,午後兩點,田母會因為過于疲累而睡著,看顧不到行為異常的女兒,那名死靈會不斷對女孩洗腦,慫恿她將一條童軍繩拋繞過天花板上的大風扇,再打個能套頸的繩結,女孩爬上椅子將頭套入繩結里,然後縱身往前一跳,掙扎個五分鐘左右,人就死了。
他算好了時間來收魂,一秒不差,連同那個死靈也一並收了,補上次沒死成的孕婦的缺。
誰知他千算萬算,沒算到同樣的事會再度上演,準時果然不是好美德,他得提前守著,以防萬一。
「賽巴斯克?」她好像又給他惹麻煩了。
臉上帶著無奈表情的賽巴斯克從高處飛落,黑色大翅膀朝她一搧。「你就不能安分點嗎?去幫人找找遺產,轉達沒來得及說的臨終遺言,或是助人早日駕鶴西歸,入土為安那種的。」
夏春秋忍不住發笑,按住驟地飛起的及肩頭發。「你說的這些我都做過,可是成果不彰,事主只想听他們想听的話,不在他們接受範圍內的,就說我胡說八道。」
她不只一次被當成神棍看待,好比有些較強勢的事主不肯照遺囑安排均分財產,自行拿出一份假造的,推翻真正的遺書,獨佔大份。
而臨終遺言更是見仁見智,有的信,有的不信,事主大多傾向對自己有利的听,損及利益的就翻臉不認帳,掄起球棒、椅子要砸人,她常被掃地出門,臭罵是個騙子。
她也曾經幫找不到家及死得糊涂的往生者回家,用意很簡單,落葉歸根,人死後總要回到家人身邊,由陽世後人祭祀,當孤魂野鬼無法轉世投胎,還會被其他鬼欺負,但是她卻被誤會是凶手,謀財害命,因為失去親人的悲傷,家屬們便把怒氣發泄在她身上,追著她喊打喊殺,連警方也介入調查,將知之甚詳的她列為第一嫌疑犯。
還有更過分的,有些人居然利用死人謀利,硬是指稱她害死人,什麼民代、議員、黑道大哥都來了,窮凶惡極地向她追討賠償,沒收到理賠金不罷休。
次數多了她也會累,不勝其煩,後來事務所的名聲做大了,海麗才有選擇性的挑工作,而且事先預做調查,認為可接才簽下協議書,免了她不少麻煩。
「你倒是委屈了。」賽巴斯克似笑非笑地揉揉她的頭,俯身在她唇上一啄,動作自然的仿佛男女朋友。
事實上在田家門口外的小巷子,來往的路人只看見夏春秋一個人仰頭看向田家,自言自語不知在說什麼。
「那倒是,干我們這一行也有風險,不像你只要大鐮刀一割,事情就完成了。」他算是另類的合法殺人,割稻似的一刀下去便是一條人命。
他一听,倨傲的發出輕哼聲。「如果每一次都遇到你來攪局,我很快會被降為末等。」
她一愕。「你會被降級?」
「不會。」他語氣冷傲,不可一世。
夏春秋主動勾住他臂彎,神色認真又有些歉意。「真的不會嗎?我總是在無意間干擾你的工作。」
「沒事,幾個沒死成的生魂罷了,還沒人敢來說我的不是。」神不是無所不能,也有失手的時候。
「真的?」她仔細觀察他的表情。
賽巴斯克一把將她摟住。「相信我,你的男人沒那麼無能,我的強大是你無法想象,我應付得了。」
因為小巷子要讓出車輛通行的通道,所以路的兩旁不好停車,夏春秋便將車停在附近的社區公園,走路過去要十分鐘。
因此兩人十分愜意的向巷子口走去,走得不快,邊走邊做些兒童不宜的親昵舉動,很是濃情密意。
「我不是擔心,只是不想當害你的罪魁禍首。」她特意解釋,但事實如何她心里清楚。
不知不覺中,她已經習慣時不時身邊有個他出現,一開始是有些抗拒,總覺得不合適,他們是如此截然不同的個體,她又畏他如虎,這事肯定不行的。
可是他一再參與她的生命,漸漸地,她的心態在某些方面改變了,有個死神男友也不錯,像隱形的朋友,他能分享她的喜怒哀樂,讓一個人的冷清變成兩個人的快樂。
「欲蓋彌彰。」微笑的賽巴斯克又低頭一吻,唇瓣重重的輾壓,吻得她差點喘不過氣來。
這男人……想要她的命呀!緩過來的夏春秋雙頰潮紅,略有小喘。「好吧,我是關心,總不好因為我而讓你受到責罰,好歹你是我的男人,我可不想你帶著一身傷來見我。」她不知道死神做不好會有啥責罰,小腦袋瓜胡思亂想著古代的鞭刑,錯綜復雜的鞭痕密布在他的後背,就是一陣害怕。
「你總算承認了。」他眼中有一絲柔情。
夏春秋因他這模樣而臉紅心跳。「不承認行嗎?老是不請自來,你自個兒數數前後一共嚇了我幾回,我沒找你算帳倒是拿翹了,死神也得講道理好嗎?」她掐他手臂抗議。
「你掐我?」他雙眸眯起。
膽兒肥了。
她強詞奪理。「你又沒有,不痛的。」她掐的是空氣,至少在他人眼中是。
「誰說我不痛,通靈師的手具有靈力。」她不是一般人,身懷異能的人擁有巨大能量。
「你是說我也有傷害你的能力?」她訝異。
賽巴斯克將視線落在她手上晃來晃去的墜飾,他沒告訴她若將十字劍刺向他的胸口,他雖不會死,但力量會大減,連飛也飛不起來,起碼要養傷一年半載才能恢復原先的八成。
「親愛的,是不是我太縱容你了?」她越來越不怕他,都快忘了他的身分。
夏春秋訕笑的一吐舌。「我哪敢有傷你的念頭,不過說說而已,你在我心中可是無比的崇高。」
「是嗎?」她哄人的話倒是挺中听的。
死神的心融冰了,汩汩流著一絲春暖花開的融融春意。
「我敢在你面前騙你嗎?你一根手指頭就能把我捏死。」她很愛惜小命,想緩個幾十年再登極樂。
他一哼,將她摟得更緊,巨大的羽翼一張,幫她擋住上頭的陽光。「知道就好,乖女孩才有糖吃。」瞧她得意的,真能騙過他嗎?她心里在想什麼他一清二楚,在他面前是無從隱匿的。
「那你給過幾個女孩糖吃?」夏春秋問得不算太刻意,但對她而言,男人若太花心,那也不要妄想她的真心。
感情有來有往,沒有人該被辜負。
在面包至上的快餐世界里,愛情已經沒有那麼重要了,人們都學會了保護自己,不再輕易地付出。
賽巴斯克低頭看她,隨即眼眸一深。「我不是有耐心的人,一個就夠,多了我嫌膩味。」
「只有我?」夏春秋兩眼亮晶晶。
他一笑。「你說呢?」
「賽巴斯克……」給她個痛快,吊著胃口太不厚道,讓人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好巧呀!夏醫師,在這里見到你,你來訪友還是探親?我剛遠遠看見你的背影就覺得很眼熟,我們還真是有緣。」
陽光下,一位穿白襯衫的男人打斷了他們的對話,他的袖口卷到手肘處,一口白牙笑得半露。
「段先生。」居然是他!
夏春秋口氣客氣但不熱絡的打招呼,朝來人一頷首。
「說好了別跟我客套,叫我天軍吧!要不是你對小明的用心,他也不會好得那麼快,如今不扶牆也能放手走兩步。」段天軍像鄰家好男人,自來熟的攀談著。
看段天軍穿過某個面色陰沉的男人,夏春秋的嘴角微抽。「那是我分內該做之事,犯不著一提再提,孩子肯努力,我們也不能放棄,小明的一生還很長,他得獨自走下去。」
沒有人能幫助他,自己的路自己走。
「夏醫師……欸,咱們都認識一段時間了,叫夏醫師太生疏了,還是喊你小夏吧!你應該小我幾歲,我若有妹妹差不多也是這個歲數。」他干脆攀起關系,只差沒當場認起干哥干妹。
賽巴斯克的臉色越來越沉,冷得嚇人。
夏春秋臉色有點僵。「我不需要哥哥,你喊我夏小姐合適些,身為治療師不能和患者家屬走得太近,以免影響了專業。」
這樣的暗示听懂了吧,本小姐是有主的,不想和你多糾纏,真正識趣的紳士就該識相鞠躬退場,別給他人帶來麻煩。
可是段天軍像看到獵物的獵豹,具有侵略性的眼神始終盯著夏春秋,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興奮了,想將一個女人佔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