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九九躺在周凌恆的臂彎里,睡得很沉,但周凌恆卻了無睡意,腦子里一遍遍思考後路。若他們真的沒有生下兒子,他百年之後這江山當交予誰?
南王野心勃勃,朝中勢力不小,許多大臣似乎都偏向他。自己同這個皇叔年歲相仿,等他百年歸老,周澤也是鶴發蒼蒼,若真封心思深沉的周澤為太子,他保不準會做出逼宮這等忤逆之事,屆時他和鏟鏟、太後都有性命之危。
自己登基後幾乎所有精力都放在打壓秦丞相上,周澤勢力崛起他是無暇他顧,這個皇叔當真是下了盤好棋,若鏟鏟頭胎生的是個公主,屆時自己必會陷入兩難境地。
他幾乎是一宿沒睡,盯著柳九九的小骯,最後心中一定,生出緩兵之計。
翌日早朝,周凌恆下旨,如若皇後未能誕下太子,便封周澤世子為太子。
旨意一下,滿朝嘩然,支持周澤的大臣也不好再說些什麼,但這簡直……太狠了!
朝中皆知,南王並無王妃,府上連小妾都不曾有,哪里來的世子?皇帝這道聖旨的意思分明就是「朕生不出兒子,就不信你能生出來!咱們且看誰先生出兒子」的意思。
周澤收到聖旨前,因為吃不到合心意的菜,正坐在食案前發火,接到這道聖旨,更是氣得七竅生煙,抬手將食案掀翻,碗盤碎了一地。
好個小皇帝,跟本王玩把戲,看本王玩不死你!
柳九九懷孕的消息傳進太後耳中,她一大早便被常公公接去慈元宮,前些日子還敢給她臉色看的常公公,態度大轉變,現在就像伺候太後似的伺候著她。
她要上轎輦,常公公便親自趴在地上,用背給她當肉凳。柳九九被糯米攙扶著,本來還想踩上去威風一把,轉念一想,常公公都一把年紀了,萬一承受不住她的重量,暈死過去當如何是好啊?
周凌恆允許她欺負人,但不允許她鬧出人命。
這麼一想,她干脆自己抓著轎輦上的扶手,「嘿哧」一聲爬上去,端正坐好。
小安子和景雲好傻眼,皇後娘娘好剽悍啊。
常公公有些尷尬,一把年紀還被嫌棄……真是老臉丟盡啊。
柳九九到慈元宮時,不巧秦德妃也在。
秦德妃起身給她請安讓座,她于是坐到太後身邊。她從糯米手中接過一早炖好的燕窩,遞給太後,「母後,您最近臉色不好,我特意為您炖了燕窩,您嘗嘗。」
她將燕窩忠放在方幾上,推至太後眼前。這討好太後的方法,可還是周凌恆教她的。
太後打開燕窩盅蓋,一股熱氣氤氳散開,她用湯匙在盅內攪了攪,玉色乳白的燕窩翻起來,騰起一陣清潤的香味兒。
這段時日她所吃的飯菜是柳九九差人送來的,她這張嘴已經被柳九九的手藝養刁,吃飯也變得挑剔。吃過兒媳親手做的菜,再吃宮中御廚做的菜簡直難以下咽。
太後忍不住一口氣喝了兩口燕窩,清潤的口感讓她的味蕾回味無窮。她放下手中湯匙,抬眼去看柳九九,牽過她那雙滑女敕的手,和顏悅色的道︰「你現在有了身孕,這些粗活以後就不必做了。宮中有廚子,你想吃什麼吩咐御膳房便是,以後哀家的飯菜你也不必讓人送了,身子要緊。」
柳九九對太後俏皮地吐了吐粉女敕的舌頭,說道︰「我沒事,我身體結實著呢。再者,做飯燒菜也不是什麼體力活,皇上已經習慣吃我做的菜,我也習慣自己做飯吃。母後您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月復中孩子。」
太後瞪了她一眼,嚴肅道︰「瞎胡鬧!身子要緊,以後這些事不許做了,哀家可還等著抱孫子呢!」
一旁秦德妃也道︰「太後說得是,皇後您是千金之軀,這些粗活都讓下面人去做,萬一您在廚房有個磕磕絆絆,傷了身子,那可就追悔莫及了。」
「德妃妹妹,你是在咒我?」柳九九板著一張臉,心情有些不愉快。
太後牽著柳九九一雙手,拍了一下,「菁菁,德妃說的不無道理,雖然哀家也愛吃你做的菜,但是為了哀家孫兒的安危,哀家不準你再進廚房。皇上那邊哀家自會跟他說,是他兒子重要,還是照顧他舌頭重要?」
柳九九心里雖不高興,但臉上沒太多表現,生怕惹了太後娘娘不高興,只是「哦」了一聲應下。
太後吩咐常公公拿來兩支點翠鳳簪,一支遞給柳九九,一支遞給秦德妃。
她拉過兩人,將她們的手迭在一起,語重心長地道︰「唐賢妃和蕭淑妃善妒好斗,唯你們兩人是哀家喜歡的孩子,這些日子,德妃操持哀家壽宴也是辛苦,菁菁懷上龍種讓哀家這顆心也總算落下來。以後你們兩人便在後宮之中相互照應,萬不可反目成仇,知道嗎?」
柳九九和秦德妃對視一眼,點頭說了聲,「是。」
太後滿意點點頭,接著又對柳九九說︰「菁菁啊,你看,最近你懷著身子,也不好伺候皇上,不如你勸勸皇上,讓他今晚去德妃寢宮住一宿,你看如何?」
柳九九抬起下巴「啊」了一聲,秦德妃則垂著臉,一副害羞之色。
太後輕著聲音又說︰「你現在雖然懷著龍種,可保不準是個女兒。皇上現在處境你應當清楚,若你跟德妃都能生下兒子,倒也皆大歡喜。菁菁,你,明白哀家的意思嗎?」
柳九九瞪大眼楮,抿著嘴唇,半晌才憋出一句氣話來,「母後,皇上想去誰的寢宮過夜我哪能左右?再者,您讓我勸皇上去跟德妃……生孩子,這種事我怎麼說得出口?」
秦德妃忍著口怨氣,保持沉默。
太後聞言有些生氣了,「菁菁,你是皇後,怎能這般不識大體?哀家沒讓你給皇上廣納美人已是再疼你不過,歷朝歷代哪個皇帝不是三宮六院?我兒待你痴情,你就不該為我兒想想後路?」
「我……」柳九九心里憋著一口氣,偏偏不能吐出來,眼前這個是她丈夫的親娘,她頂撞不得。她只得先順從道︰「那晚我再跟皇上說說。」
見柳九九應承了太後此事,秦德妃眼底發出光芒,一顆心總算定下。
等出了慈元宮,柳九九氣得不坐轎輦,帶著糯米和小安子一路繞小道走回景萃宮。
糯米也為自家小姐不平,「那個太後真的好過分,怎麼能讓你慫恿排骨去寵幸別的女人?如果是我,我心里肯定不舒坦。」
小安子擰了糯米一把,「還不改口?什麼排骨,那是當今聖上。」
糯米扁嘴,揉著自己胳膊嘀咕道︰「皇帝怎麼了?我就替我家小姐不值!當皇後有什麼好的啊?還得跟其他女人分享男人。」
許是因為有了身孕,柳九九情緒起伏不定,回到景萃宮,她鑽進被子,蒙著頭哭。
周凌恆下朝歸來,見她將自己裹成一團球,縮在床上一動不動,他好奇地戳了戳,被子里的柳九九「嚶嚀」
一聲,不高興地蠕動了一下。
他再一戳,柳九九又蠕動了一下,周凌恆覺得十分有趣,伸手一戳再戳。
「怎麼了?今兒個是不是在太後那里受委屈了?」她懷孕,太後一定會找她,現在她這副模樣,必然是在太後那里受到什麼委屈了。
柳九九將自己裹在被子里,不想說,這種事她也說不出口。
她怎麼能讓自己男人去跟別的女人睡覺生孩子?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光是想想,都覺得心好酸。
周凌恆知道在她這里問不出什麼,抬手叫來糯米,問了事情經過。
糯米心疼自家小姐,便將小姐的委屈以及事情經過統統復述出來。
周凌恆一把扯掉她被子,發髻凌亂的柳九九睜著一雙可憐無辜的大眼楮,讓他心坎一陣發軟。他伸手將她撈過來,讓她趴在榻上,下巴磕在他的大腿上。「朕以為是什麼事,你放心,朕絕對不會讓你在太後面前為難。」
她抬眼問他,「你真的要去跟秦德妃睡覺生孩子嗎?」
他濃黑的眉毛一挑,「不然呢?你怎麼跟太後交代?」
柳九九「哼哼」幾聲,嘟著嘴在他柔軟大腿上一陣猛掐,心酸得快哭出來。
「既然知道吃醋,為什麼要擅自作主,替朕答應這種事?」他伸手在她**上拍了一下,以示教訓,「好了,別鬧了,這件事交給朕解決,朕還不至于真的去臨幸那塊肥肉。」
柳九九扁著嘴看他,「你不跟她生孩子?」
「朕不會踫她。」周凌恆安慰她,「朕知道你的感受,如果換作是你去跟別的男人同床生孩子,朕也不會開心,不,朕應該會發了瘋想殺人。你放心,朕今天在她那里過夜,不會踫她的。」
柳九九被他的比喻逗笑,「我才不會跟別的男人生孩子。」
周凌恆模了模她的臉頰,提議道︰「不如你待會兒喬裝成太監,隨朕一起過去?到時候就委屈你躲在屏風後,朕擔心秦德妃給朕下什麼藥、燻什麼香,要是朕反被她給強了,那可就太委屈,所以勞煩皇後親自過去監督,皇後意下如何?」
原本無精打采的柳九九頓時來了興致,激動的跳起來,一巴掌拍在他大腿上,「好啊、好啊!」
「我的皇後娘娘,你輕著點,小心我的小排骨。」周凌恆摁住她的肩膀,在她小骯上輕輕揉了一下。
秦德妃的寧華宮景致倒是不錯。
水榭閣樓建築,四角飛檐上翹,四周環水,此時水面上漂著漂亮的花燈,將黑漆漆的水面照得一片明亮。
柳九九忍不住拽住周凌恆的袖子,「排骨大哥你看,花燈啊!」
周凌恆輕輕咳了一聲,挑了挑眉,她忙縮回手,垂下腦袋不再說話。
因為皇帝駕到,寧華宮難得點一次燈,一路上燈籠亮如白晝,柳九九穿著小安子的衣服,低頭緊跟周凌恆,他們走過的廊橋上掛著各式各樣的花燈,上面都還賦有詩句,字跡娟秀,結尾處有落款,是秦德妃的印章。
柳九九睜大眼。這百十盞花燈上的詩句,全是秦德妃寫的?
她嘖嘖感嘆德妃有才,自己真是活得太過粗糙了,琴棋書畫,樣樣不會,唱曲兒也總不在調上。上天果然是公平的,給了她一雙能做出美食的巧手,卻沒給她一顆玲瓏才女心。
秦德妃精致打扮了一番,發髻上只插了一支素玉簪。早春夜涼,偏她還穿了件薄紗衣,她跪在昏暗的燈籠下迎接周凌恆,遠處看去,身影朦朦,溫婉文靜。
柳九九見秦德妃身上只罩了一件薄紗衣,冷風刮過,忍不住替她打了個寒顫。
走進寢宮內,周凌恆扯住秦德妃的袖子,拉著她往窗戶邊走,推開窗戶,指著烏漆抹黑的天空道︰「愛妃啊,今夜月色不錯。」
窗外一陣冷風吹進來,秦德妃冷得抱著胳膊,縮了縮脖子。她抬眼看了眼外頭的天,黑漆漆的一片,星星都沒半顆。她疑惑地偏過頭,「陛下,這……今夜哪里來的月亮?」
柳九九趁著兩人看「月亮」,躡手躡腳地跑去屏風後躲著。
周凌恆眼角余光瞥見她躲好,這才松開她衣袖,輕咳一聲,以示嚴肅,「朕眼花,是燈籠。」
秦德妃臉上有片刻僵楞,好一會兒才頷首應和道︰「陛下日理萬機,定是過于疲累。臣妾備了西域葡萄酒,听聞這葡萄酒可助安眠,陛下可願嘗嘗?」
西域葡萄酒價值千金,前些時日西域使節總共只進貢了兩壺,一壺他送了鄧琰,另一壺他給了太後,他倒是沒想到太後居然會將西域葡萄酒贈了秦德妃。
這秦德妃素日看似無為,但想來暗自對太後下了不少心思啊。
周凌恆揉了揉太陽穴,「不用了,朕乏了。」
秦德妃笑了笑,「那……臣妾伺候陛下就寢。」她抬手就要去月兌周凌恆的衣服。
周凌恆下意識往後一縮,「不,朕習慣自己來。」他伸手想解衣帶,又突然頓住,「朕明日一早就得趕往干極殿,不月兌衣了,就在你這兒將就著睡吧。」說罷走到榻前,大刺刺躺下。
秦德妃在原地楞了片刻,隨即又走過去,坐在榻前打量著闔上眼、枕著胳膊睡的周凌恆。她猶豫片刻,小鳥依人般趴在他結實的胸口上,聲音微顫,「皇上……」
躲在屏風後的柳九九听見這銷魂的聲音,忍不住打了個冷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周凌恆也是一個激靈,直覺睜眼將她給一腳踹開,怒喝道︰「放肆!」
他下腳沒個輕重,秦德妃被他踹倒在地,拿一雙可憐無辜的眼神看著他。即便如此,她依舊「恬不知恥」,不依不饒地坐起來爬上榻,在周凌恆身邊躺下,腦袋朝他肩膀上靠。
周凌恆用眼角余光瞥她一眼,嫌棄地往里面挪了挪,忽然秦德妃身上飄來一陣香,燻得他打了個噴嚏。
催魂酥骨香,周凌恆微微蹙眉,早知道這女人會使這種東西,只是他沒想到居然會下這麼重一劑藥,他只微微吸了一口,身子便奇熱無比,心里像有貓爪撓似的。
秦德妃那張臉越靠越近,不知為何竟變成乖順如貓的柳九九,周凌恆一陣心癢,突然听見屏風後傳來一聲貓兒叫,他打了個激靈,反應過來不對,一拳砸在自己眼楮上,頓時成了個單眼熊貓。
秦德妃嚇了一跳,也顧不得去想寢宮內哪里來的貓這問題,抓住周凌恆的手,模著他眼楮上那片烏青,呵氣如蘭,輕輕在他眼楮上吹了幾口氣。
周凌恆被她身上的酥骨香迷得神魂顛倒,甭說柳九九,娘都不認識了,他拽住秦德妃的雙肩,將她壓在身下。
秦德妃小臉紅撲撲的,一顆心如小鹿亂撞,闔上眼撅著嘴等待身上的男人吻下來。
周凌恆正要吻下去,不知從哪兒飛來一只鞋,重重砸在他後腦杓上。
這一擊砸得狠,他頓時又清醒了幾分,眼前貓兒似的柳九九又變成了秦德妃那張……豬臉。
現在秦德妃那張臉同柳九九臉的大小差不多,是一張包子臉,胖相差無幾,可在周凌恆眼中,柳九九那張臉是可愛白女敕的包子,秦德妃則是稍微點兒的豬臉,秦德妃那雙狐狸眼讓他尤其不舒坦,他握起拳頭想要對秦德妃一雙狐狸眼打下去,只是拳頭還沒落下,腦內又是一片混混沌沌,秦德妃又變成柳九九……
這該死的酥骨香,啊啊,折磨死朕了!鄧琰你在哪兒呢?快給朕滾出來啊!
周凌恆內心咆哮著,身體掙扎著,柳九九坐在屏風後,正準備月兌另一只鞋,一歪頭看見蹲在身側的黑衣鄧琰,她嚇得「喵」了一聲。
鄧琰冷著臉,低聲道︰「臣,見過皇後娘娘。」
柳九九看著黑衣鄧琰,又看了看他腰間掛著的那把大金刀,還滴著鮮血啊!鄧大人這是又到哪兒去……殺人了?
她吞了口唾沫,嚇得手發軟。生平她最怕兩個人,一個是黑衣鄧琰,一個是南王周澤。
柳九九見他蹲著,姿勢實在不雅,壓低聲音道︰「你……你你難道不是應該給我跪下嗎?」
鄧琰臉上無甚表情,淡淡掃了她一眼,隨後身子一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消失在她面前,她四下打望,腦袋從屏風後探出去,鄧琰已經立在床榻前,一把將周凌恆給拎起來,在秦德妃還沒睜眼時,一掌拍在她腦門上,秦德妃腦袋一歪,暈過去。
周凌恆睜眼,發現是鄧琰,松了口氣,再睜眼……怎麼又變成了柳九九?
他捧著鄧琰那張冷冰冰的臉,仔細瞧,喃喃道︰「鏟鏟,來,給朕笑一個,別學鄧琰板著臉。」說罷,嘴就要貼過來親鄧琰。
鄧琰微微蹙眉,一臉嫌棄,側頭躲開。
柳九九攥著繡花鞋躡手躡腳跑出來,扳過周凌恆的臉,怒道︰「我才是柳九九!他是鄧琰!」這秦德妃到底給排骨大哥吃了什麼藥,這也忒猛了啊。
周凌恆頭昏腦脹,如醉酒一般,他看了一眼柳九九,又看了一眼鄧琰,一巴掌將柳九九推開,正色道︰「鄧琰別鬧!」
「……」柳九九心里很崩潰,手中拿著繡花鞋往他腦門上拍了一下,「排骨王你給我醒醒!」
鄧琰二話不說,拎著周凌恆跳窗離開。
柳九九攥著鞋子在原地直跳腳,壓著嗓子低吼道︰「鄧少俠你把排骨大哥留下啊!」
她躊躇片刻,索性把另只鞋撿回來穿上,笨拙地從窗戶翻出去,追著鄧琰跑。
她一路小跑,總算在翠玉池邊看見他們。她剛喘了口氣,就見鄧琰用力一提,把手里的人給扔出去,周凌恆「撲通」一聲跌進冰涼的池水中。
啊啊啊!謀殺啊!
柳九九嚇得魂不附體,頓了片刻抱著石頭朝鄧琰砸去。
鄧琰側身一躲,她那塊石頭「撲通」一聲砸進池子里。她看了眼鄧琰,又看了眼沉進池子里的周凌恆,當下腦中一片空白,月兌了鞋就要跳水。
鄧琰攔住她,沉聲問道︰「你想做什麼?」
柳九九怒不可遏,在鄧琰腳背上一陣猛踩,「你敢把皇上扔進池子里!本宮要殺你的頭!滅你兩族!不,滅你三族!殺得你家狗你家毒蠍子毒蛇都不剩!」
她沖著鄧琰張牙舞爪地一陣抓撓,鄧琰不躲不閃,被她抓了一個大花臉。
平靜的水面蕩起波紋,周凌恆從池子里浮起來,緩緩游過來,抓住野草跳上岸。他被池水一冰,果然什麼藥效都散了。
鄧琰松開柳九九,她就像個出了籠子的野鳥般,撲進周凌恆懷里,抱著他的脖頸,將臉埋在他濕漉漉的胸膛里「哇」一聲哭出來。
周凌恆推開她,朝後退了幾步,避開她道︰「別抱朕,唯恐濕了你的衣衫。」
柳九九抿著嘴,松了口氣,抬手擦了擦眼淚,扭過身抓住鄧琰的胳膊,對著他又是一陣拳打腳踢。
鄧琰好無奈,杵在那里一動不動,穩如泰山。
被皇後當成出氣包暴揍,偏偏他還不能還手。他大半夜的舍棄媳婦兒來執行任務,他容易嗎?
周凌恆讓柳九九跟隨,只是想向她證明,除了她,他誰都不喜歡。他早料到柳九九對這種事應付不來,不禁暗自慶幸還好他有先見之明,一早遣了鄧琰候命,一旦他中了秦德妃的招,便由鄧琰出面解救他,中藥這招他早想到了,此時亦有準備。
他從鄧琰手中接過一早備好的包袱,去樹後將濕透的衣服換下,換了身干爽的衣服,整個人舒坦不少。
等他從樹後出來,柳九九再次撲過來,在他懷里一陣猛蹭,「明天我讓人打鄧琰板子,他居然敢把你扔進池子里!」
周凌恆摟住她,溫聲道︰「別動氣、別動氣,朕吩咐的,只有這樣才能讓朕盡快清醒。」
鄧琰搖頭很無奈,這他娘的算啥啊,做了好事反挨一頓揍。
等柳九九扭過頭時,鄧琰已經離開,縱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周凌恆拉著她的手,「走吧,咱們回去歇著。」
柳九九有些遲疑,「秦德妃那……」
周凌恆淡淡道︰「鄧琰辦事你放心,秦德妃不到明早是醒不來的。」
她點頭,走了沒幾步又停下,「我腿軟,想坐一會兒。」
更深露重的,周凌恆怕她受涼,說道︰「早些回去歇著,夜里天涼。」隨後在她面前蹲下,「來,朕背你回去。」
柳九九心里一甜,趴在他背上,摟住他的脖頸。
周凌恆背著她往景萃宮走,途徑香凝宮,他們意外看見蕭淑妃鬼鬼祟祟地從後殿門跑出來。
柳九九覺得奇怪,這大半夜的,蕭淑妃一個人干麼去?難不成……是打算去鑽她景萃宮的狗洞,偷吃去的?
她拍了拍周凌恆的肩膀,「排骨大哥,快,跟過去看看。」
周凌恆有點不願意,打了個哈欠,「朕累了,咱們早點回去歇著吧,人家的事咱們就別好奇了。」那口氣說得好像蕭淑妃不是他的妃子似的。
柳九九不依,「咱們就過去看看,去看一眼,就看一眼,看看她做什麼咱們就回去,好不好?」
為了滿足柳九九一顆好奇心,他只好背著她跟了過去,一直跟蹤到偏僻的冷宮外。
冷宮外沒有守衛,旁邊有口枯井,四周冷冷淒淒,怪陰森的。周凌恆背著柳九九躲在粗壯的梧桐樹後,仔細偷窺。
沒一會兒,看見一個侍衛模樣的人走出來,同蕭淑妃抱在一起,纏綿擁吻。
周凌恆頓時來了興致,將柳九九放下,兩人蹲在樹後仔細打量在枯井旁那一對。
柳九九貼著他耳朵,欷吁感嘆,「完了,排骨王,你被戴綠帽子了。」
周凌恆扭過頭一巴掌拍在她腦門上,「你敢給朕戴綠帽子,朕……朕……」他想了半天,理直氣壯道︰「朕就殺了自己!」
柳九九揉著腦袋一臉委屈,扁著嘴顫顫道︰「你……打我?」接著鼓著腮幫子,抬手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
「不許給朕戴綠帽子,听見沒?」周凌恆抬手,心疼地揉了揉她的腦袋,「朕不喜歡戴帽子。」
柳九九嘟囔道︰「是蕭淑妃給你戴綠帽子,不是我!」
周凌恆掃了一眼枯井邊的蕭淑妃,淡淡「哦」了一聲,「人家恩恩愛愛,與我何干?」
他摟過柳九九,嘻笑道︰「讓他們恩愛去,朕只和你恩愛。」
兩人蹲在梧桐樹後談情說愛,蕭淑妃听見有聲響,往情郎身後一躲。
就見蕭淑妃的情郎拔出劍,身子一躍,跳至樹後,穩穩落在兩人面前,周凌恆也是這會兒才看清,蕭淑妃的情郎竟是禁衛軍副統領劉昭。
周凌恆蹙眉起身,不忘先將柳九九護至身後。
柳九九看清劉昭的臉,激動得無以復加,「啊啊,你!是你,我認得你!」
劉昭沒想到會是皇上和皇後,抱著劍跪下,「請陛下饒淑妃一命,她……是臣威脅她。」
蕭淑妃提著裙擺跑過來,慌張跪下,沖著周凌恆一陣猛磕頭,「請皇上饒過劉昭,是臣妾,是臣妾勾引他在先,求皇上賜臣妾一死。」
柳九九從周凌恆身後跳出來,將蕭淑妃扶起來,一臉好笑,「誰說要殺你們了,皇上是明君,怎麼會濫殺無辜?」
蕭淑妃看見周凌恆那張冷冰冰的臉,嚇得小臉發白,雙腿發軟。柳九九見蕭淑妃在發抖,順著她的目光扭過頭,她一轉頭,周凌恆臉上的寒冰立即化開,對著她溫和一笑。
她用胳膊肘杵了一下周凌恆,「排骨大哥,你說句話啊,別嚇著淑妃。」
宮中有宮中的規矩,蕭淑妃違反宮規,同劉昭夜里私會,已經犯了死罪,即便他是皇帝,也不能替蕭淑妃開月兌。
這種閑事管起來當真是讓人心煩。他看了眼劉昭,又看了眼蕭淑妃,說道︰「死罪不能免。」
劉昭眼底燃起的希望破滅,重重磕下一個響頭,「臣,只求陛下讓我們死後同穴。」
蕭淑妃腿一軟,臉色蒼白,癱軟在地,兩人都嚇得不輕,心想這次是死定了。
柳九九慌神了,蕭淑妃本性不壞,是個好姑娘,如果就因為跟喜歡的男人在一起被賜死,這……不是造孽嗎?
她也跟著盤腿坐在冷冰冰的地上,抓著蕭淑妃的胳膊,握起拳頭輕輕地在自己小骯捶了一下,「你要是敢殺他們,我就……我就殺了你的小排骨!」
周凌恆抬手扶額,蹲,收起間的帝王肅殺,一臉無奈,軟聲道︰「朕怕了你,起來起來,都給朕起來,今夜之事,朕就當沒看見。」
蕭淑妃眼底燃起希望,劉昭以為是自己听錯了,抬頭不可思議地望著周凌恆。
周凌恆將柳九九扶起來,替她拍了拍**上沾染的塵土,嘴里嘟囔道︰「怎麼跟個小孩似的,以後休拿小排骨威脅朕,他是朕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你長沒長心?」
柳九九噗_一聲笑開,「長了啊,我這不是嚇唬你嘛,不然你怎麼會放過他們?」
「就你愛管閑事。」周凌恆拿她沒辦法的捏了捏她的臉頰,接著轉過臉,看著劉昭和蕭淑妃,沉聲道︰「這宮內是容不得你們兩人了,過幾日朕就安排你們出宮。劉昭——」
劉昭抱拳,「臣在!」
周凌恆道︰「西州城地處邊關,蕭淑妃畢竟身分特殊,你們且去那里安居。淑妃好歹是一國公主,你不可辜負她,不然朕會讓鄧琰剁了你的腦袋!」
柳九九牽著周凌恆的手,插嘴道︰「對,你要是敢對淑妃不好,我也拿著菜刀去砍了你的腦袋!」
蕭淑妃一臉感激地望著柳九九,沖著他們磕了一個頭,「多謝皇上成全。」
「不用謝他,應該的,善良的人就該有好歸宿。」柳九九將她扶起來,順便用胳膊肘杵了一下周凌恆,「排骨大哥,你說是不是?」
周凌恆好無奈,在這些人面前,鏟鏟真是半點皇帝威嚴都不留給他啊。
三日後,蕭淑妃染上天花,香凝宮被隔離,任何人不得出入。第四日,蕭淑妃病重身亡,而劉昭則在出任務時摔下山崖,生死未卜。
周凌恆派人連夜送蕭淑妃出宮,想想人家姑娘因為他在皇宮里守了幾年活寡也怪可憐的,他賜了些金銀珠寶給他們,以做盤纏,且派人在西州城接應。
蕭淑妃「死」了,後宮便只剩下秦德妃和唐賢妃二人,周凌恆覺得這兩個女人留不得,打算等柳九九誕下龍子,他便找個借口將她們送走,以免日後麻煩,屆時後宮只剩下柳九九一人,太後便不會再為難她。
秦德妃未被寵幸,那日一早便去太後那里請罪。
太後嘆息一聲,拍著她的手背寬慰道︰「好孩子,不急,這次壽宴辦好了,哀家一定親自開口,讓陛下去你那兒。陛下也是年輕,沒嘗過雨露均沾的樂趣,一旦他曉得其中滋味,便會覺得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