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喝完藥,她又小心翼翼的扶他躺回床上,然後拉了張矮凳子坐在床邊。
看他的臉皺得跟包子似的,她不難想象他的傷有多痛,也是,肋骨都裂了,哪有不痛的?要是她,早痛到不知死幾回了吧。
想著,她越發感到歉疚了。
「干麼?」他睇著她,「表情這麼痛苦,你也受傷了?」
她搖搖頭,「因為有侯爺保護,我沒受傷。」
「那就好。」他淡淡的勾起一抹微笑,「我就怕你受傷。」
「侯爺為什麼要救我?你難道沒預料到自己會受傷嗎?」
「我皮粗肉厚的,禁得起馬踹那麼一腳,可你如此縴細瘦弱,明禁得住?」他滕著她,「若是你挨了這麼一腳,就算沒歸西也去了半條^。」
「所以侯爺寧可自己受傷?」
「你要是受傷了,毅兒該有多難過。」
「咦?」她一楞,幽幽地,「原來是這樣……」
「怎麼一臉失望?」他饒富興味的說。
「我哪里失望了?」她正色道,「侯爺快休息吧,睡著了就不疼了。」
喝了御醫開的藥,南宮縱果然一夜好眠,清晨,他睜開眼楮,看見桑靜趴在床邊睡著,看來她是守了一他一夜。
他渴了想喝水,卻不忍心叫醒她,不想讓此刻的寧靜消失,不知為何,看著她,他總有種輕松的、平靜的感覺。
他定定的注視著她的臉,不自覺的慢慢移動自己的手,輕輕的滑過她的臉頰。
一觸踫到她,他倒抽了一口氣,胸口瞬間脹得難受。
「唔……」桑靜幽幽醒來。
他若無其事的縮回手,看著起身的她。
「侯爺,你醒了?」
「嗯,我想喝水。」
「喔,好!」她趕忙起身幫他倒了一杯水,遞到他嘴邊讓他喝下。
「侯爺餓嗎?」
「是有一點。」
「那侯爺稍等,我立刻去幫侯爺備膳。」說完,她不等他做任何指示,飛也似的跑出小屋外。
一出小屋,她倒抽了一口氣,用手使力的壓著自己急促起伏的胸口。
剛才他在做什麼?他居然那麼溫柔地模她的臉……天啊,他溫柔得過分了。
他明明是那麼的霸道又冷酷的人,沒想到也有如此溫暖的時候,害她被他觸踫過的地方,此刻猶如火燒。
「靜姊姊。」她出神得厲害,連張蔚帶著南宮毅來到她面前都沒發現。
回過神,她漲紅著臉,「小少爺?」
「父親呢?」南宮毅問。
「侯爺醒了,你快進去看他吧,我先去幫侯爺備膳。」怕被張蔚發現她的驚慌失措,她下意識的別過頭,快步離去。
這日天氣轉好,褚祺決定出狩。南宮縱無法相伴,便由南宮翔代替。
稍晚,褚祺回到營地,特地來探望南宮縱,並跟他聊起今日狩獵的趣事。
桑靜在一旁听著,越覺歉疚,不為別的,只因褚祺說今天出狩時,南宮翔表現極佳,協助他獵到一只大公鹿,還大大贊賞了一番。
若不是南宮縱受傷,才輪不到南宮翔那家伙表現立功呢。她在心里咕噥。
褚祺離開後,桑靜取來了水,要幫南宮縱擦拭身體及換敷藥。
「讓張蔚或是心硯進來幫我弄吧。」南宮縱想了想。
「侯爺不信任我?」她坐在床沿,兀自將水盆跟藥擱在一旁,「我不會弄疼侯爺的。」
他揚唇一笑,「我不怕疼,是擔心你。」
「擔心我?」她楞了一下,才意識到他指的是什麼。幫他擦拭及換藥就得月兌掉他的衣服,看到他的身子,他是怕她害臊吧?
「侯爺現在有傷在身,對我來說是傷患,我不會有什麼想法,再說……」從前在泳池邊不知道看過多少男人的身體,她也從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啊。
「再說什麼?」他疑惑的看著她。
她一笑,神情泰然自若,「不過就是男人的身體,沒什麼好大驚小敝的。」
听她這麼說,他微微一怔。這是一個姑娘家該說的話嗎?她是看過多少男人的身體了?
思及此,他覺得一股火氣從心中冒出。
「看來是我多慮了。」他悻悻地撇過頭。
桑靜點點頭,「確實,侯爺想多了。」說完,她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解開他的衣裳。
當她將他的衣襟往兩邊輕輕的拉開,他那結實的胸膛一寸一寸的出現在她的眼前,本以為自己冰淇淋吃多了,不會有任何感覺的桑靜,莫名的緊張起來。
她的臉頰越來越熱,心跳越來越快,卻在下一刻發現他身上有許多大大小小的傷痕。
她的心一抽,兩眼發直的看著他那精實胴體上的傷痕,一時之間說不出話。
南宮縱看到她那表情,知道她被他身上的傷痕嚇到了。
「害怕?」
她發現自己的呼吸凌亂,「不……我只是……」她將視線自他身上移開,迎上他的眸光。
他那淡淡的眼珠子直勾勾的注視著她,「不過就是男人的身體,沒什麼好大驚小敝的,不是嗎?」
她不自覺的又看向他身上的傷,心頭一揪。
那些傷痕有有深有淺,有大有小,約略估算至少也有二十幾處,有些地方甚至看起來像是被燒過,為什麼他身上會有這麼多傷?
「侯爺,你的傷……」她發現自己的聲音隱隱顫抖。
「我十多歲便隨父親出征,這麼多年下來,身上難免有傷。」他一派輕松地說。
她看著其中像是烙痕的一處,輕輕的觸踫,「這個是怎麼弄的?」
「那是二十歲那年在關外,我受了重傷,血流不止,軍醫便將小刀烤熱燒熾傷口以止血。」
說起那些經歷,他語氣平緩,臉上也沒有太多的表情,可桑靜光是听著、想象著都覺得疼。
「過著隨時會失去生命的生活,侯爺不怕嗎?」她問。
他沉默了一下,幽幽地說︰「比起跟娘待在慕天城,關外長征的日子快活多了。」
聞言,她心疼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她知道他的身世,可以想象他自幼在侯府的日子有多艱辛及寂寞,比起在府中遭人輕賤糟蹋,關外長征雖然有性命危險,但對他來說終究比在府中輕松快活。
南宮毅有他守護著,他呢?他的童年是怎麼度過的?父親長年在外征戰,唯一愛護他的可能就只有姆媽秋嬤嬤了。
每當夜深人靜,他是否因想念父親及生母而暗自哭泣?
光是想著這些,她就難過不已。
看見她神情憂傷,眼眶里淚水打轉,南宮縱微微一怔,「你怎麼哭了?」
她眉心一擰,強忍著的淚水像珍珠般滑落,看著她的眼淚,他的胸口隱隱地發燙。
「怎麼了?」
「秋嬤嬤告訴過我……」她噙著淚。
原來她知道他的過往。「別哭了,我這不是還好好的嗎?」
「我听說你娘常常餓你肚子,讓你睡在柴房,冬天的時候連件厚被子都不給,還把你跟幾百只的蜚蠊關在一起,沒有一個孩子應該受到這樣的對待……」
可今天見到他身上的傷,再听到他說那句話,她的情緒完全失控。「對不起,我失態了……」她越想忍著不掉淚,眼淚就越是不爭氣的涌出。
低下頭,她胡亂的抹著眼淚。突然,一只大手伸了過來,輕柔卻又霸氣的端起她的臉。
迎上他專注而熾熱的眸光,她心頭一顫。
「南宮縱深深的注視著她,唇角是一抹淡淡的、愉悅的笑意。「除了秋嬤嬤,沒人為我的過去流過淚。」
她一怔。怎麼會,秀熙姊是如此善良的女子,若曾經看過他身上的傷,就算不心疼,至少也會落下同情的眼淚,可如果除了秋嬤嬤,她是第二個為她落淚的人,那也就是說……秀熙姊不曾看過他的傷,不曾見過他的身體。
所以……真如南宮翔所說,他從沒踫過秀熙姊?那麼南宮毅果真不是他的兒子,而是她哥桑默的親骨肉了。
妻子懷著別的男人的骨肉進了門,他恨她也是必然。但若他恨袁秀熙恨到非殺了她才能泄心頭之恨,又為何將南宮毅視如己出?
桑靜越來越不解,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
「侯爺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她月兌口問道。
「在你心里,我是什麼樣的人?」
「我听了不少關于侯爺的事……」她欲言又止。
「你听來的我,跟你看見的我一樣嗎?」他凝視著她。
「不一樣。」她老實地搖頭,「侯爺知道別人怎麼說你嗎?」
「我知道,但我不在乎。」他似乎不想她窺探他的內心,話鋒一轉,「快幫我換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