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餐有喝半、半杯鮮女乃,吃半、半份奧姆蛋……」背上的人氣若游絲的擠出聲音回答。
「你是小鳥胃喔,吃這麼少難怪瘦不拉機的。班長,我跟你說,我每天早餐都吃兩碗白飯配一塊鹵排骨,你以後也要多吃一點,才能長得高又壯,既不會被球一擊就倒,更不會被笑。」
「知、知道了……」
在班長暈過去之前,管晴及時把人送到保健室。
護士一看傷者是學校家長會長的寶貝兒子,立刻大驚小敝的責罵起管晴來。
管晴不回嘴,抬頭挺胸任護士罵個夠罵個爽。
「護士阿姨,妳別罵管同學,是我自己沒注意到球飛過來。」躺在床上的男孩扯了扯護士的手,替管晴求情。「護士阿姨,我頭好暈……」
護士閉上嘴,保健室恢復安靜。
躺在床上瘦弱的他用眼神示意管晴快點離開,但管晴沒有趁機逃跑,反而很有義氣的留下來。
管晴一直待在保健室照顧他,當媽媽開車來接他時,管晴還幫忙拎書包,一路陪著他到校門口,她很有禮貌的親自跟媽媽道歉,直到目送他搭上那台加長型高級進口房車後才放心的離開。
第二天起,管晴開始替他帶飯團,每天逼他吃,放學前還會拎著他一起跑操場三圈做體能訓練,總是耳提面命的說—
「班長,你不能老是讀書不運動,我外公說人不動就容易生病,你身子骨這麼弱就是因為運動太少。不過沒關系,從今天起我來訓練你,包準讓你月兌離弱雞一族。還有,若是以後誰欺負你就來跟我說,我替你報仇,以後我來罩你!」
說起來實在丟臉,一個男生竟然讓女生罩,但他卻一點也不排斥,他暗暗盤算,從今爾後一定要緊緊黏著管晴,他以後要娶管晴當老婆,讓她罩自己一輩子……
「溫律師,你快醒醒。」
一聲呼喚鑽進耳膜,終結了溫家禾的夢境。
「溫律師,快起來,我診所要關門了。」
隨著叫喚聲,他感覺身體被粗魯的搖了幾下。
溫家禾從睡夢中轉醒,他緩緩掀開眼皮,意識有幾秒鐘的飄忽。
當他的視線好不容易聚焦時,管晴巴掌大的臉蛋印入眼簾,他看見了她臉上擰眉苦惱的表情,瞬間全然清醒過來。
「管醫師,不好意思,我睡很久了嗎?」他從診療床上坐起來,一雙長腿往床下擺,邊問邊伸手在床角四處模索著,找尋他慣戴的那副黑框眼鏡。「我的眼鏡呢?」
「眼鏡阿步步咬著。」已經月兌下白袍的管晴比了比左邊。
溫家禾順著她指的方向低頭瞥去,赫然看見一只圓滾滾的短腿柯基坐在他腳邊,他的黑框眼鏡就在牠的嘴巴里。
他大氣不敢喘一下,悄悄挪動雙腿,盡量不動聲色地跟阿步步拉開距離。
「不會吧,你怕狗?」管晴注意到他的舉動,不由噴笑。
「管醫師,請問我睡多久了?影響到妳看診實在抱歉。」他打死也不會承認自己小時候因為曾經被狗咬到**開花,從此在小小心靈上留下極大的陰影。
「你整整賴在這張床上六個小時,你是豬嗎?這麼會睡。溫律師,不是我愛抱怨,你是我遇到第一個躺在這張床上那麼久的病患。」要不是看他臉色蒼白得嚇人,她老早把他踢下診療床了。
「真是抱歉!」除了抱歉他也不知該說什麼。
管晴懶得計較,她擺擺手。「我得拿煎好的水藥給邱女乃女乃,順便到花女乃女乃家出診,我馬上要出門,你好點了沒,頭還會暈嗎?」
「我頭……還有點暈,不過沒關系,我馬上就走。」他一個人沒問題。
「躺這麼久還頭暈,你真不是普通的弱欸。」
躺著也中槍大概就是這種感覺!溫家禾眼角抽搐兩下,聰明的選擇閉嘴不反駁,要不恐怕又要為自己招來更多惡毒的批評。他相信,管晴對他印象糟糕透頂,嘴巴絕對不會有所留情。
「既然頭還暈,那這張床借你,你繼續躺著。」管晴雖然討厭這個律師,但良心未泯,身為醫師的職業道德讓她無法把病人趕走。
「其實我好多了,我馬上—」
管晴打斷他的話。「溫律師,你頭暈就先別起身。」
「我真的沒關系。」看她急急忙忙跑開,他也急著起身。
「少唆,坐好。」管晴把頭探進診間,出聲警告他。「你再亂動我就叫阿步步咬你**。」
嚇!溫家禾立即乖乖正襟危坐,坐在診療床上目不斜視,大氣不敢喘一下。
管晴這時拿著一個透明盒子進來,站在床邊,不由分說伸手將他的襯衫領子往下拉,在他肩頸上抹上涼涼的青草油。
「熱氣全都淤積在身體里散不了,刮痧可以幫你把體內污濁的氣散掉。」
她一手按在他的肩頭上,一手利落使著刮痧板,在他肩頸上刮出一道道紅痧,皮肉傳來痛感,但從她身上傳來的淡淡幽香轉移他的注意力,溫家禾感覺越來越放松,頭暈的癥狀很神奇的減輕了不少。
刮完痧,管晴動作迅速的把東西收進透明盒子里,邊說道︰「我得出門了,你如果不舒服再躺一下,離開時不用關燈,但記得幫我把大門鎖上。」
收拾好之後,她咻地就消失在診間門口。
外頭很快傳來關門聲,然後,屋內陷入一片寂靜。
真的走了?!
「管醫師—」溫家禾站起來朝外走想喊人,阿步步卻在這時候咬著眼鏡搖著肥臀走過來。
他瞬間僵住不動,低頭瞪著對他猛搖尾巴的阿步步,「不要……千萬不要咬我屁|股。」
頭暈的感覺瞬間又襲上來,讓他跌坐在診療床上。
管晴就這麼把他丟在診所里,跟一條狗對峙?!
她神經會不會太大條,診所直接丟給他這個病患,不怕他趁機搜刮財物?!
是說,放眼望去這間屋子真是破到一個不行,想必也沒什麼貴重物品,也難怪她可以這麼放心大膽說出門就出門。
溫家禾足足跟阿步步對峙了將近十分鐘,經過仔細觀察,見阿步步沒有其他動作,他這才敢從床邊離開。
他動作不敢太大,一邊覷著蹲在面前的阿步步,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不斷冒出來,生怕阿步步一個不爽朝他飛撲過來,他一點都不想成為阿步步的嘴里肉!
咳,他自小學之後還沒這麼孬過,堂堂一個大男人竟然在狗面前發抖還汗如雨下。說起來真是好笑,他天不怕地不怕,上法院打官司面對難纏的律師也毫無畏懼,偏偏就怕狗啊貓啊這類小動物。
他伸出發抖的手抓住被口水沾濕的眼鏡,阿步步卻說什麼也不放,把他的眼鏡緊緊咬著,溫家禾用力扯了下,未料阿步步更加死命咬緊。
「……阿步步,我不是壞人,你能不能把眼鏡還給我?」他嘗試跟一只狗溝通。
阿步步朝他搖搖尾巴,一副哈巴狗般的好笑模樣。
這是什麼意思?他無法理解阿步步這舉動,但可以看出阿步步除了不肯干脆地把眼鏡還他之外,其實對他滿友善的。
他再一次冷靜下來評估情勢,仔細確定阿步步不會攻擊他之後,這下也不急著拿回黑框眼鏡,遂起身動動筋骨,接著慢慢踱出這間僅有一坪半大小的診療室。
阿步步咬著眼鏡亦步亦趨跟著他,乖得像個小苞班,讓他心里的恐懼感降低不少,膽子瞬間大了起來。
他推開櫃台旁邊另一扇門走入內院,這間日式房舍佔地頗廣,內院栽種的一些香草植栽被顧得很好,好奇心驅使他邁開步伐,未經主人允許進入私人領地。
阿步步突然加快腳步,咬著眼鏡搖著尾巴走到他面前,像個領路軍似的走在前頭。
這只笨狗,陌生人闖進住處還帶路參觀?溫家禾失笑的看著那走在前頭搖搖擺擺的胖**,一路跟著阿步步逛了起來。
逛了一圈,他大概熟悉了這間屋舍的動線,口字型的屋舍分四個空間,一間客廳一間廚房一間起居室,另外是兩間房間。
除了客廳外,其他房門皆緊閉著。
房間屬于私密空間,他也不好擅自參觀,倒是大門敞開的客廳,家具簡單到著實讓他瞠目結舌。
一張兩人座沙發椅,一個茶幾一台電視,然後就沒有了。
廚房里也是,基本煮食用具和一個大同電飯鍋,旁邊則擺上一台老舊的冰箱,木櫃子上一個平底鍋,一個雙耳湯鍋,一個碗兩個盤子,地上有個狗食盆,一包狗飼料。
管晴的生活非常簡單,沒來由的,溫家禾胸口驀地泛起一陣心疼。
他看過管晴的相關資料,自從跟她相依為命的外公過世後,她一直一個人守著這間老房子,獨自生活著。
他怔怔的望著冷清的室內,心口那抹情緒益發明顯,讓他呼吸困難,實在無法想象這樣個性爽朗,打小就熱心助人的女孩,其實生活是如此貧乏而寂寞。
換做是別人,恐怕是一天到晚怨天尤人,一听有利可圖就把這間破房子給轉賣,拿著大筆金錢享樂去。
突然間,感覺腳邊有動靜。他收回思緒低頭一瞥,阿步步不知何時挨在他腳邊,他驚得跳開,速速逮回游離思緒。
他發現,阿步步嘴巴里的眼鏡不見蹤影,改咬著食盆。
「肚子餓了?」他旋即領悟。
阿步步把食盆放下,對他吠了兩聲,尾巴搖動得更厲害,嘴巴還哈哈哈的發出聲音,口水直流。
看來這只狗並不笨嘛,咬眼鏡是想跟他換吃食。
「媽咪出門前沒喂你?」
「嗚……」可憐兮兮的哀鳴聲。
這管晴的神經真不是普通的大條,急著出門卻讓狗餓肚子了。
他走到冰箱旁邊,打開飼料袋,發現里頭的飼料空了。
這……他把空飼料袋拿給阿步步看,阿步步發出兩聲夸張的哀鳴。
看來,這只狗真餓壞了。「可憐的阿步步肚子很餓是吧?」他蹲下來,嘗試跟阿步步交涉,增進感情。
看著阿步步那雙無辜討好的眼神,他驀地靈光一閃,想讓管晴對他放下戒心的第一步,好好籠絡阿步步準沒錯!
「我帶你去吃飯吧。」
「汪!」
「那阿步步先把我的眼鏡找出來。」他比手劃腳。
一听到有飯吃,阿步步靈性大發,立刻往里沖,不一會兒就去而復返,把咬回來的眼鏡放在他面前。
「乖。」他伸手撿拾起被丟在腳邊的黑框眼鏡,發現有點歪了,他伸手調了調,用襯衫袖子把殘留在鏡片上的口水擦干淨後,收進口袋。「好了,咱們出發吧,吃飯去!」
一人一狗走出這間像鬼屋一樣的破落房舍,朝熱鬧的市區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