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舫最終在李叔昂派了船工下船底關了幾扇水密隔艙後,阻止了滲水,讓渡舫保持一定的平衡,安全地將人載回渡口。不過他們下船時,多了一個人,便是秦文略逮著的賊人。
回到李家牙行,待秦文略稍稍使了點手段,那人便將一切都給供出,隨即讓李叔昂幫他把人送回七王爺府,交給應多聞處置。
「水賊?」安羽詫問。
「嗯。」秦文略回房便將這事給交代了,徑自倒了杯茶,坐在安羽身旁。「似錦呢?」
「三爺先送她回宋府了。」
「還叫他三爺?他什麼貨色。」秦文略啐了聲,打從心底討厭宋綦,沒什麼特別原因,純粹是因為他未經允許便娶了他的女兒。
安羽沒好氣地睨他一眼,心知他的不快是為哪樁。「三爺待人極好,他護唯安護得緊,反倒是……今兒個的事真的是水賊所為嗎?」她待在牙行,接收的消息是四面八方,假設碎浪江上有水賊,不可能一點消息都沒有。
她怕是談家不顧他人死活派人追殺她,她更怕因為自己累及無辜。
秦文略臉上笑意不變,軟聲安撫。「嗯,這批水賊是受六王爺牽累的一些人,因心生不滿而成了水賊,你也知道查辦六王爺一事,是我和都察院所為,自然成為被懷恨在心的對象,說穿了是我連累了你。」
「那你要不要緊?你身邊要不要再多帶一些人?」安羽擔憂不已地道。
一個談家都敢恣意妄為了,更遑論是皇族之間的仇恨。
「放心吧,打從那回在照雲樓著了道後,我只要離開王府,就會有暗衛躲在暗處保護我。」
「真的?」
「真的。」他好笑地蹭著她的鼻頭。「不過今兒個的事我得要稟明皇上,所以今晚我就不留在這里了。」
「也是,你一天到晚都窩在這里也太不象話了。」打從幾天前她就一直趕他回王府,偏偏他就是不肯。
她也不是不明白他的心思,饒是她也盼望能與他朝暮相處,可問題是他的身分尊貴,再加上現在朝中有太多雙眼都注意著他的動態,他一直窩在這里也不妥。
「你倒是很舍得。」他咂著嘴。
「有舍才有得,我要的是天長地久。」
「你說的是。」他不舍地將她擁入懷里。「是我沒用,太過眷戀兒女私情,有些事也確實該做個了斷。」
好比……談家。
「什麼事該做了斷?」
「總得想個法子讓你名正言順地回王府,老是讓你待在這里,象話嗎?」
「可是談家那頭……」
「放心,要對付談家還不簡單,直接交給都察院處理便成,尤其是之前左都御史彈劾談庸虐殺庶女棄尸亂葬崗,光是這一點就可以拿掉他的烏紗帽,我可以要脅他,要他把談三帶回去。」
「你是想要我回府繼續假扮談三?」安羽有些意外。原本她以為他會休了談三再迎娶她。
「這一點必須委屈你,因為唯有這麼做,你才能算是御賜的正妃,誰也撼動不了你的地位,只有讓你成為正妃,我才能無後顧之憂。」
安羽思前想後,明白他的顧慮,怕她的出身太低,又加上她在外頭拋頭露面,他就算要迎娶她,頂多也只能是侍妾身分。一個王府侍妾,說不準一進府就被斗死在後宅里,而且王府沒了正妃,改日皇上一時興起又賜了正妃,那不是逼他進退維谷。
「至于另兩個女子我自有打算,你不用擔心。」
「你可別亂來。」今晚她被他的狠勁給嚇到,哪怕距離有點遠,但她親眼瞧見他手刃人命而面不改色,就連似錦都被他嚇得臉色蒼白說不出話。
「放心,我自有打算,你早點歇息吧。」
「嗯。」
秦文略回到七王爺府,沐浴餅後,將應多聞喚來,確定已將那人押在王府的暗牢里。
「不知王爺留下那個不入流的殺手有何用處?」
「咬死談庸。」秦文略笑了笑。「你派人把跟這個人接頭的人全都找出來,明兒個一並送到都察院。」
「王爺如此做會教都察院以為談庸派人暗殺王爺。」
「就是要都察院如此認為,這事是要都察院先彈劾了談庸,再將談庸交給刑部審理,屆時派人盯著,瞧瞧誰去跟談庸接觸。」
應多聞沉吟了會,隨即應聲離開。
秦文略垂斂長睫,他走這步棋,是他認為談庸絕不可能道出李代桃僵一事,畢竟庶女代嫁,談庸可是欺君殺頭大罪,可以判立斬,但暗殺他的罪名刑部審案不會那麼快,談庸還有機會向外求救,而他要知道的就是這個。
思索片刻,他隨即起身,守在書房外的徐賁隨即問︰「王爺要回寢房休憩了?」
「不,我要去屏香苑。」
徐賁臉色微變。實在是近來的王妃像是變了個人,難相處到連蘇嬤嬤都覺得受不了,王爺也曾言明不準王妃進主屋,現下這時分竟反而要去屏香苑?
疑惑歸疑惑,徐賁也只能跟著他進了屏香苑,再和一干婆子丫鬟退出了外屋。
秦文略的到來,教正要就寢的談瑞眉趕緊起身迎接,羞澀地迎向他,正欲替他寬衣時,卻听他道︰「誰允你踫本王了?」
談瑞眉疑惑地一抬眼,對上他冷鷙懾人的目光,嚇得不禁退上幾步。
「你倒是挺有本事的,養在深閨,學了不少手段。」秦文略哼笑了聲,坐在錦榻上,撢了撢衣襟。
「我不知道王爺的話是指什麼。」談瑞眉垂著眼,退到離他最遠的角落。
「本王會讓你明白的,敢暗殺本王的妻子,不管是誰,本王都不會放過。」
談瑞眉驚愕的抬眼,見到他瞬間變得噬血的神情,嚇得跌坐在地,動也不敢動,就怕下一刻他便會要了她的命。
然而,他卻沒有任何動作,只是冷冷地瞅著她,看得她心驚膽跳,惶恐不安卻連出聲都不敢,就這樣,直到天欲亮時,他終于起身離去,而她也渾身冷汗地昏厥在地。
待文嬤嬤進屋,發覺不對勁,召來大夫,才知曉她竟是被嚇出病來,這一病還病得不輕,整個人恍恍惚惚,夢囈不斷,又哭又喊,簡直像是瘋了般。
文嬤嬤急得向談家求救,豈料談太太也因為談庸中午時被押進刑部候審而昏厥過去,一時間談家竟無人能作主,看似垂手可得的富貴榮華,轉眼消逝。
外頭艷陽燦燦,安羽落落寡歡,托著腮直睇著亭外快要被太陽給曬蔫的石榴花,感覺就跟那幾叢石榴花沒兩樣。
「吃點東西吧。」
石桌上突然擺上幾碟小點心,安羽懶懶抬眼,懶懶地喊了聲,「二爺。」
「別再叫我二爺了,至少在王爺面前不準這般喚我。」李叔昂惡聲惡氣地警告著,先替自己斟了杯茶,再將點心推到她面前。「多少吃點,要是王爺突然來了卻發覺你瘦了,這筆帳還掛不掛在我頭上?」
要知道秦文略回王府的那天,特地囑咐過他,要好生照顧安羽,要是她掉了根頭發,都會唯他是問,害他每天都硬著頭皮溜進她房里,將掉落的頭發全都拾起。
「哪那麼夸張。」安羽哈哈笑著,試探性地問︰「二爺,黑市一月兩期,算了算上一期沒開,這一期也該再開張了吧。」
她沒事干渾身像是沒了活力,覺得自己快要廢了一樣。
「你想也別想,這事我會差人去做,橫豎你已經不是牙行的人了。」
拜托,誰都看得出她在王爺心中的分量,往後就算混不到一個側妃,但要當個妾室也是成的,這狀況下誰敢要她再拋頭露面,至少他不敢。
「二爺……」她趴在桌上無病申吟著。
「反正王爺沒開口,你就別想要我點頭。」李叔昂硬將桃花臉擠成了地痞惡煞模樣,連喊價都不讓她喊。
安羽自知無望,只好挑了塊糕餅嘗著。
倒也不是她愛錢成性,實在是這世道上唯有錢才有安全感,再者要是不給她一點事做,她會覺得好空虛。
雖然唯安每天都撥點空閑到牙行探視她,和她說點體己,聊聊現在的點滴,但畢竟唯安已經出嫁,總不好一直陪著她。所以當唯安一走,她就會閑得不知道要做什麼,整個人連動都不想動。
她食之無味地嘗著,原本是沒什麼食欲的,誰知道這糕餅甜中帶酸,教她忍不住又挑了塊,吃得津津有味。
「二爺,這是什麼口味,挺好吃的。」
「李子糕,今年李子大豐收,價格低廉到不行,我收了一堆,釀了酒還做了蜜餞,廚房就順便當材料作了些糕餅,你要是喜歡的話——」
「嘔……」
他話都還沒說完,她已經沖出亭外狂吐了,當場嚇白了他的臉。別鬧了!他本來是想弄點姑娘家喜歡的甜點討她歡心,改天在王爺面前替他美言幾句,別老是拿看尸體般的眼神盯著他,看得他惡夢連連,可誰知道她竟吐了……天啊,該死的廚子,不把他害死是不甘心是不是?!
「安羽!」
那緊張的喚聲一起,李叔昂身在艷陽之下突覺寒意竄上了背脊,教他冷不妨地打了個寒顫。
老天啊!為什麼要如此整他?為什麼偏偏在安羽吐的時候,這多日不見的秦文略突然出現了……救命啊!
李叔昂如臨深淵,覺得自己像是站在尖錐上,只要屋里傳來一丁點壞消息,他就準備要跳崖謝罪了。
可問題是他有萬貫家財還沒用盡,得給他一點時間,把家產托付給幾個信得過的人,要不他那唯一的兒子該怎麼活,說不準會被他大哥給侵佔,他那可憐的兒子就要露宿街頭……
「有喜?!」
有喜?!李叔昂回神,耳朵都快要貼到門上,隨即低聲問著身邊的隨侍。「燕回,方才里頭是不是說了有喜?」
「……是,二爺。」燕回眼皮抽了兩下,輕輕地點了點頭。
「有喜……指的是有孕?」李叔昂問得萬分慎重。
「是,二爺。」燕回已經開始掏耳朵,毫不客氣地顯露不耐。
「那就是安羽有孕了?」
「不然咧?」里頭只有安羽、七王爺和大夫,難不成會是七王爺有喜喔!
「太好了!」他的萬貫家產不會被侵佔,他的兒子也不會流落街頭了。
燕回睨了他一眼,斗膽問︰「安羽有喜,應該不會跟二爺有關吧?」雖說覺得不可能,但還是問一下好了,誰要他開心得像是又要當爹了,畢竟他頭一回當爹時,感覺比較像是死了爹一樣。
「你想害死我不成?」李叔昂狠狠瞪向他。
燕回一臉無奈地聳了聳肩,正要回嘴,就見房門已被拉開,大夫讓秦文略恭敬地送到外頭,李叔昂趕忙迎上前去,「大夫,不管是要什麼養胎的藥材盡避說,再珍貴都成,都算我的。」
「關你什麼事?」秦文略沒好氣地道。到底誰才是孩子的爹,安羽的事還輪得到他張羅?
李叔昂壓根不氣餒,自動自發地送大夫出去,還差了燕回跟著大夫回醫館抓藥。
房間里,秦文略輕握著安羽的手。「有沒有覺得哪里不適什麼的?」
「還好,就覺得懶懶的。」安羽笑著,眉頭卻微鎖,不知道這孩子這當頭來,到底是福還是禍。
「別擔心,一切有我在,沒事的。」秦文略輕吻著她的唇角,再為人父的感覺同樣的令他感動。
「听說談庸的事,刑部已經開始審了。」
「嗯。」
「王爺,你不會有任何危險吧?」她擔心他在外樹敵又疏于防備。
「不會,有了你,我會想盡辦法活下去,而且我絕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傷害你。」他的心很貪,失去太多就渴望得到更多,而誰都不能剝奪他得到幸福的權利,要是誰敢擋在他面前,他會不擇手段地鏟除,誰都一樣。
「蘇秦,你行事要三思,千萬別犯了任何禁忌。」他那噬血的眼神,教她想起他毫不手軟的殺人場景,就怕他會為了她而失去理智,犯下錯事。
秦文略笑暖了黑眸,撓著她秀巧的鼻。「放心吧,這兩日我正在想要接你回王府,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
「這樣好嗎?」
「當然好,把你擱在我看得見的地方,又有蘇嬤嬤照顧你,我才安心。」他不能讓她沒名沒分地待在外頭,也不能急于一時將她帶回府,這會府里整肅得差不多了,也該讓她回王府,當家作主了。
掌燈時分,一輛馬車緩緩地停在七王爺府正門,秦文略牽著一名少年郎下了馬車。
徐賁早已恭候多時,一見秦文略便迎了上去,再見他身邊的少年郎,眸子突地一亮,朝她施禮。
「談家人來了嗎?」秦文略問。
「半個時辰前到了。」
「讓你辦的事呢?」
「奴才辦事,豈有讓王爺不放心之處。」
安羽听著,不禁拉著秦文略低問︰「你葫蘆里到底是在賣什麼藥?」
瞧徐賁那眼神,一眼就認出自己卻壓根不意外,那就代表蘇秦早已經將談家李代桃僵的事告知他了。徐賁是個信得過的人,告訴他倒是無妨,但到底又交托了他什麼事,這才教她好奇。
「一會你就會知道了。」
他們沿著主屋的廊道往北而去,就在進屏香苑前的腰門前,蘇嬤嬤就站在那兒,一見秦文略,隨即朝他身邊望去,欣慰地笑了。
「王爺,通往角門的小徑已經差了幾個信得過的婆子守著,絕不會有任何閑雜人等經過。」蘇嬤嬤稟報著,順手拉著安羽,喃喃道︰「瘦了。」
「很快就會胖了。」她苦笑道,傾前擁住蘇嬤嬤。「嬤嬤,我想你。」
「你這孩子……」蘇嬤嬤對她憐惜極了。打年初四那日起,王妃突然像變了個人,她便心生古怪,上個月又發覺王妃的掌心壓根沒痣,稟報了王爺之後,才知道原來這一切都是談家搞的鬼。
她不禁難過自己竟壓根沒察覺娘娘的難處,被逼著非逃不可的處境……就說,好端端的怎會有人習慣在臉上抹那麼厚的粉,肯定是那兩位嬤嬤出的窮酸伎倆!
「沒事沒事。」安羽呵呵笑著。
「嬤嬤,晚點再聊,先辦正經事。」秦文略輕聲說著。
「王爺說的是,瞧我這婆子竟開心得忘了正事。」
先將安羽帶往主屋寢房,秦文略一行人便直接往屏香苑的寢房而去。
守在門外的王嬤嬤見狀,趕忙通報,「太太,王爺來了。」
談夫人趕忙擦了擦臉上的淚,起身迎接秦文略,一見著他,便哭著訴苦著,「王爺,求王爺替娘娘作主。」
「到底是怎麼了?」秦文略睨了眼躺在床上臉色黑中帶白的談瑞眉。
談夫人一個眼神,站在床邊的一名大夫忙道︰「娘娘久病不愈,談夫人帶小的進王府替娘娘診治,發覺娘娘竟有中毒跡象,稟報了王府總管後,總管假藉要煎藥,將藥交給了廚娘煎煮,中途故意佯裝離開,逮著了一名在藥中下毒的丫鬟。」
秦文略朝後頭望去。「徐賁,真有此事?」
「稟王爺,確有此事,奴才已經將那名丫鬟交由蘇嬤嬤處置了。」徐賁必恭必敬地道。
蘇嬤嬤隨即向前一步。「王爺,那名丫鬟是孟側妃身邊的大丫鬟,名喚浴蝶。」
「屬實?」
「確實屬實。」
秦文略沉吟了下,一臉痛定思痛地道︰「徐賁,將那名丫鬟押進宗人府,說明原由,將孟寄蘭從玉牒上除名,再請孟家人將她接回,嫁妝全數退回。」話落,看向床邊那位大夫,道︰「待會得要勞煩大夫上一趟宗人府,將今日之事說個詳實。」
「這是小的應該做的。」
「倒是王妃狀況現在如何了?」秦文略走到床邊,怎麼瞧都覺得談瑞眉就算救得回來,也只剩一口氣了。
「娘娘如今是懸著一口氣吊命,小的醫術有限,但要是能用宮中的幾味珍奇藥材醫治,肯定是無礙的。」
秦文略輕點著頭。「多謝大夫,有勞了,先下去休息吧。」
「應該的,應該的。」
徐賁隨即上前領著大夫往外走去,門半掩著,可見蘇嬤嬤依舊候在外頭。
「多謝王爺替娘娘掙了口氣,可如今還欠缺幾味藥,能否請王爺趕緊將藥給備足?」談夫人面貌憔悴,淚痕未干,這幾日為了相公和女兒簡直教她快愁煞了心,此刻對秦文略的作主感到滿意又窩心。
秦文略回頭坐在錦榻上,噙笑道︰「藥的問題談夫人不用急,眼前倒是有一樁事,本王想和談夫人商量。」
「什麼事?」
「何時將談三送回談府?」
談夫人狠狠地顫了下,疑惑自己听見什麼,側眼望著屋里的嬤嬤,就見兩個嬤嬤也一副見鬼般的神情。
「王爺……這是在說什麼?」談夫人慌了手腳,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竄了上來。
「談夫人該知道,談大人心狠手辣,虐殺庶女,埋尸後山,這事在刑部里已經開審,如今要是再加一條欺君之罪,你認為談大人還能走出大牢嗎?」秦文略好心提點著。
談夫人嚇得踉蹌幾步,還是王嬤嬤眼明手快地將她給護住,才沒讓她跌坐在地。
「我……我不知道王爺在說什麼。」談夫人臉色蒼白,支吾其詞。
「你不知道?那好吧,這事明兒個本王就稟報皇上,談家李代桃僵,不願嫡女沖喜,讓庶女頂替上陣,一見本王身子好轉,立刻讓嫡女與庶女交換,甚至一路追殺庶女欲滅口,就連本王都不放過,這幾條罪狀,夠談家滿門抄斬了!」
談夫人嚇得雙眼發直,身子顫若落葉,腦袋一片空白,壓根搞不懂這事怎麼突然急轉直下,變成了如此結果。
「談夫人,你要是厥過去了,待你醒來,就準備替你的女兒準備後事,再過兩日,御史會上門抄了談家,午門處斬!」一想起談家人的狠心,竟連安羽逃離王府了還不放過,要不是他適巧在她身旁……貪婪的談家如此泯滅人性,他只想先殺之而後快,一個個他都不會放過!
談夫人驀地跪倒在地,嚎哭著求饒。「求王爺網開一面,放過談家。」
「很容易的,談夫人,就照本王說的,將談三接回府,本王非但不會揭露此事,甚至還會進宮求藥材救談三,這筆買賣怎麼劃算,你心底的算盤該已打得精細了。」秦文略居高臨下地笑睇著她,眼神卻是寒霜刺骨。
于是一刻鐘後,一位御醫進了王府替談瑞眉診治,立即回宮取藥材,約莫半個時辰,藥材一送到,秦文略便讓兩位嬤嬤扶著談夫人先上馬車,蘇嬤嬤帶著幾個粗使丫鬟,連著被褥搬著談三往通往角門的小徑走。
確定人都離開了,蘇嬤嬤才回來稟報,順口問︰「王爺真打算就這樣放過談家?」不是她心思歹毒,而是她在宮里見多了,留了生路給人,很多時候是換不來他人的洗心革面,反倒是更可怕的心計謀略。
「怎麼可能。」秦文略哼笑了聲。
曾經傷過安羽的人,曾經可能的任何威脅,他都不允許再度發生,而最明快的做法就是斬草除根。
主屋寢房里,安羽正與玉露相見歡。
「小姐!」玉露緊緊地一把抱住她不放,開始低聲啜泣著。
「你這是在做什麼?難不成她們真欺了你?」她拍著玉露的背安撫著。
「沒有,頂多是給了些白眼,反倒是听雨和數雨姊姊竟被三小姐賣給牙人,我趁著牙人來之前,趕緊將小姐之前寄在我這兒的銀兩交給她們,還請蘇嬤嬤幫忙,替她們找個遮風蔽雨之所。」
安羽眨了眨眼,忍不住贊美她。「好你個玉露,這麼做就對了,你做得很好很對,小姐我真以你為榮。」
玉露露出一個憨厚的笑。「我只是照小姐說的去做而已。」
「能遇到你,真是我的福氣。」她忍不住緊擁住她。
正因為有玉露,才能讓她還保有一份本性,因為她堅信人性不會是絕對的黑,偶爾也會出現白子的。
「能跟著小姐才是福氣,三小姐一來,馬上把王府搞得烏煙瘴氣,蘇嬤嬤老是問我這到底是怎麼了,我能說什麼呢?」
「唉,她呀……」安羽哈哈干笑著,對談瑞眉的脾氣是有幾分認識的。「不管她了,橫豎一切都過去了。」
「所以真的像蘇嬤嬤說的,小姐要以正妃的身分回王府了?」
「是啊。」她模了模肚子。「到時候我肚子里的孩子,你可得要幫幫我才成。」
玉露吸了口氣,捧著臉問︰「小姐跟誰有的?」
安羽佯怒瞪去。「還能跟誰?你把我當什麼了?」
「可是小姐在李家牙行怎會跟王爺有干系?」
「唉,說來話長。」瞧玉露眼巴巴地等著听故事,她只好拉她到錦榻坐下,將這段時日的事道出。
可故事都說完了,卻還是不見秦文略進寢房,她便要玉露去屏香苑探探。沒一會,玉露溜回來,將那頭的狀況大略地說過一遍。
「小姐,原來王爺真的很寵小姐呢。」玉露一臉痴迷地道。
安羽卻攢起了眉。蘇秦是真的打算將錯就錯,可是如果有一天,談家豁出去將這事說了,他豈不是等于攬罪上身了?
換言之,蘇秦必定是決定趕盡殺絕,眼前談出的條件,不過是要先讓談家人無聲無息地離開王府,待他日再一網打盡罷了。
好狠,到底是他的本性,還是現實磨得他不得不鐵石心腸?
「小姐,你怎麼了?」
「沒事,只是有點倦了。」
玉露望向那張四柱大床。「小姐要不要先到床上躺一會?王爺既是要小姐在這里等,必然不會介意小姐躺王爺的床。」
「不了,王爺……」話未盡,秦文略已經推門進房。
玉露趕忙朝他欠了欠身,他擺了擺手,示意她先退下,隨即大步地走向安羽。「怎麼了,瞧你臉色不太好。」
「沒事。」她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只是听說你用了法子將孟寄蘭從玉牒上除名……這麼做不會太強硬嗎?」
秦文略親吻著她的發旋。「別擔心,我這麼做皇上會很開心。」
「嗄?」這是哪一國的爹?
「當初皇上指了兩名側妃進府,孟家原本就偏六王爺,而鞏家則是暗地里支持二王爺,如今六王爺被斬,孟家的勢力卻尚未受到削弱,而我休了側妃,孟次輔也會受到相當程度的責難,輕則閉門思過,重則告老還鄉。」
安羽翻了翻白眼,對皇族這一家子真的很沒轍。「皇上是開心了,可問題是你又招怨了。」
「哪來的招怨?當初芸娘的死與她是絕對月兌不了關系,當時我辦不了她,現在一並辦了,哪怕不能血債血還,也要讓孟家的勢力從朝堂上徹底消失。」
「你壓根沒有證據。」
「但這回有證據,她如果連正妃都敢毒殺,遑論一個得寵的侍妾。」
「這回,真的是她下的毒?」安羽直睇著他的眼。「謊話拿去騙別人,少拿來誆我,咱們之間不能有謊言。」
「我做的。」秦文略不假思索地道。
安羽無奈地閉了閉眼。她就知道,孟寄蘭又不是沒腦袋,就算她意氣用事,身邊也還有嬤嬤會擋著她,哪會傻得那般明目張膽的下毒。
「那談家……談三……」她想問,卻又不知從何問起。
「談三該死,因為是她主使派人暗殺你。」秦文略知道她想問什麼,主動說了。
安羽欲語,最終還是閉上了嘴。談三真的是自作孽,任誰也救不了她。
「殺人者,人恆殺之,況且談家一些庶女的死,跟她也月兌不了關系,我的做法是陰險了點,但我不後悔。」
因為他要先逼她讓出王妃之位,他要讓他最愛的女人可以坐上正妃一位。
「我明白了。」她疲憊地道。「蘇秦,我累了。」
秦文略隨即將她一把抱起,安置在床上。「往後這里也是你的寢房,你想要如何布置主屋都成。」替她解開了束發,褪去了外袍,他隨即也上了床,將她緊擁入懷。
「嗯。」
「什麼都別想,好好地養胎。」
安羽把臉埋在他的胸膛上,她也想要什麼都不想,可是她總是不安,說不出的不安像張細密的網困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