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不靈壞的靈,真給皇甫婉容說中,她另一個弟弟也來了,他是小凌翎五歲的凌雲衣,目前是京畿營先鋒軍中正三品的神武將軍,其兄凌雲峰任職太僕寺卿。
日前端敬親王帶著側妃馬氏返鄉省親,路上竟被一群盜匪劫殺,端敬親王因有五十親兵護著,只受了點輕傷,可是他寵愛的馬側妃卻慘死當場,香消玉殞。
不幸的消息傳回京城,皇上大怒,下令先鋒營剿匪,務必要將匪徒全部剿滅,由凌雲衣掛帥統領三萬人馬。
目前大批人馬駐扎在通化縣五十里外,離皇甫婉容的莊子約二十里,隨時有入城的可能。
「姊,他們在干什麼?」大眼瞪小眼能瞪出朵花嗎?
皇甫蒼雲的皮膚很白,不是死白,而是薄瓷般的透白,五官十分精致,唇紅齒白,雙目點漆般晶燦愛笑,眯著眼笑時,乍看之下有點像女扮男裝的姑娘家。
兩姊弟生得十分相似,都是天生麗質難自棄,姊姊明媚嬌妍,媚中帶俏,弟弟秀逸出塵,溫潤平和,兩人尤其那一雙眼長得最像,好似泡在秋水里一般,叫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談生意。」
「這叫談生意?」他不是七歲的孩子,用這話兒糊弄人好嗎?她還是他親姊姊呢!真是不厚道。
皇甫婉容出嫁那時,皇甫蒼雲才十歲出頭,她三日回門之後不久,皇甫義行就帶著妻兒到同州上任。
頭一年還有書信往返,可是當地方官的大老爺越來越忙了,漸漸便少了聯絡。
趙逸塵出事那年,皇甫家並不知情,過了兩年後,凌翎重生在皇甫婉容身上,她覺得兩家應該恢復往來,萬一哪天她和原主一樣不在了,留下的兩個娃兒該交給誰照顧?
為了雋哥兒和瑩姐兒,她主動和娘家走動,剛賺到一點銀兩時便往同州送些土產和自制的小玩意,之後收入豐了,便送些皮毛、香料、藥材等昂貴物事。
寶石她倒是不敢送,怕有相妒的同僚上奏她爹貪污收賄,一番好意反倒給他老人家帶來麻煩。
當然,她也說了身為「寡婦」的身分,讓皇甫家眾人欷吁了一陣,皇甫夫人還因此病倒,養了三個多月才好,但是皇甫婉容未提及她被誣陷不貞一事,只言莊子清靜,她帶著孩子別居,免得觸景傷人。
所以皇甫蒼雲有五年多快六年沒見到他的親姊姊,而連做兩任的大老爺也該移移位置了,听說他任內政績清明,年年優等,有可能官升一階,調升為南陽知府。
「沒听過無聲勝有聲嗎?真正的高手過招只在一招間。」他們這樣相看下去會不會看出感情?皇甫婉容好笑的想。
如玉少年一手托著腮,一手拿著棗泥糕啃,閑閑道︰「可是他們像快打起來似,姊夫是讀書人,讓熊掌一拍就趴了吧!」
在皇甫蒼雲眼中,他家姊夫就是皮相好的水豆腐,好看好吃卻不中用,那個藍眸高鼻的外邦黑熊吼一聲,不用踫,豆腐就碎了,強弱之分眼尾一瞟便知分曉。
「有些事說早了,要看到最後才知道,眼見不一定是事實,人不可貌相,你讀那麼多書都還給孔夫子了吧!」他這年紀歷練少,看不出個中虛實。
聞言,他雙眼一亮,「姊,你是說姊夫會贏?」
他要不要找人下個注?
那位「大叔」看起來很有錢,腰間佩帶的黃玉麒麟玉佩似乎挺值錢的,若是賭他輸會不會哭鼻子?
哈里若知道被阿姊的弟弟稱大叔,他大概真的會哭吧!他看來是很老,但實際年齡才二十八歲,才大他一輪。
「我是說你該多讀點書。」素腕一抬,朝他腦門輕扣。
「哎呀!姊,你變了,你被姊夫帶壞了。」但他喜歡現在的姊姊,感覺親近多了,以前的她太呆板,只會用大道理訓人,一遇到難為的事便淚眼汪汪,不思解決之道。
皇甫婉容目光一閃,冷不防問道︰「你有把握考好嗎?爹可是對你寄予厚望,別再淘氣。」
本朝的考試制度童生、秀才、舉人要在原籍地報考,皇甫義行去同州上任時皇甫蒼雲已考過童試,原本三年後要再考秀才,但他裝病不想考,錯過了一回,被知情的父親大人打得皮開肉綻,足足在床上躺了一個月。
有過如此痛的覺悟,這一回他不敢再頑劣了,早早把應考的書本準備好,提早從同州出發,借住大姊家好溫書。
他上趙府來正要叩門,剛好遇到要出門買絲線的夜嬤嬤,夜嬤嬤一眼就認出自家少爺,悲喜交加地抱著他哭了一會兒,然後才領他進門,到了東邊的園子。
「姊,你別老是提這件事,我都反省了一年,你饒過我吧!」一次錯,千古留名,他記取教訓。
爹打人真的很疼,下足了狠手,他是兒子還是仇人呀!
「等你考上我就忘了,我這個人記性一向不好。」他欠缺的是激勵,有聰明的腦子卻沒上進的野心。
「切,就說女人心眼小,愛記恨……」他小聲咕嚷。
「小雲子,你說什麼?」別以為她沒听清楚。
皇甫蒼雲難為情的申吟一聲,「姊,我不是太監。」
「小雲子,你不想跟姊親近親近?」瑩玉嬌顏泫然欲泣,楚楚可憐,宛如梨花一枝春帶雨般淒楚。
「姊,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姊,你怎麼了?我從剛才就見你扶著後腰,一副很難受僵著不動的樣子。」她以為沒人瞧見時會偷揉兩下,腰背直得有些怪異。
皇甫婉容粉頰忽地酡紅,眼神飄忽。「沒……沒什麼,不過是閃到腰而已。」
「什麼,你閃到腰?!有沒有請大夫來診過?女人傷到腰會很嚴重,影響到日後的生育……」他大驚小敝的叫起來,一臉憂心忡忡。「姊夫,別再跟那只大熊對看了,快來看看我姊,她受傷了……」
「容兒,你傷到哪兒?」
「阿姊,你別怕,我有大巫的藥……」
兩個正在比「眼力」的男人同時跳起來,但顯而易見地,絆人一腳的趙逸塵快了一步,滿眼關心的扶著妻子。
「你……你們兩個能不能讓我安靜一下,兩個男人八張嘴,吵死了。」她的臉更紅了,怪責了瞪了始作俑者一眼。
看到她又羞又臊的神情,又扶著後腰不敢有太大動作,趙逸塵原本擔心的眼神轉為了然的輕笑。「是為夫的不是,累著容兒了。」
听出他的語帶雙關,她更氣憤了。「趙君山,少說兩句風涼話,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听到沒?我阿姊叫你滾。」惹人厭的男人。
「喂!我姊比你小,你叫她阿姊羞不羞……」
夾在兩個氣勢驚人的男人當中,皇甫蒼雲的聲音顯得文弱又無力,直接被漠視了,沒人在乎他說什麼。
「夫妻間的情趣呀!怎好說給你這個不懂中土文化的關外人知,我們這是打是情,罵是愛,她是害臊了,說著反話。」趙逸塵旁若無人的握住妻子的手,握得很輕很柔,讓人看得出他是真心疼惜。
「趙君山……」他居然點她的穴!
皇甫婉容的玉腕軟得使不出勁,恍若無骨的垂放在他的大手里,不讓人平靜的長指似有若無的在她手心輕樞,微微的戰栗從手心傳到背脊,酥酥麻麻地讓她手臂泛起一粒粒小絆瘩。
「哈里兄弟,千萬不要相信女人在恩愛之後的嬌羞話,那不是真話,你應該有女人吧!
定能體會個中滋味。」趙逸塵很無恥的以男人的身分打擊敵人,一擊就中。
「你……你……阿姊,你的男人欺負人,你教訓他。」他家馬娜也是心口不一,一和他吵架便要他死在外面別回來了,可他要是真敢跨出家門一步,她又哭著要尋人。
做男人真難。
都幾歲的人還告狀,你還真長進呀!皇甫婉容臉皮一抽。「都說幾次了,我不是你阿姊,不要老是掛在嘴上,還有,男人的事男人自己解決,別拿你們雞毛蒜皮的小事來煩我。」
「阿姊還是沒變,一不耐煩就訓人,小尾指輕輕一翹。」瞧見熟悉的動作,哈里眼眶紅了。
一見翹起的小指,皇甫婉容面色如常的一收。「人難免有相似之處,你別再執迷不悟,我這輩子沒去過突厥。」
皇甫婉容是沒去過。
「我有說我是突厥人嗎?」哈里眼淚一抹,用突厥話道。
她面上一怔,暗自苦笑。「我是跟馬塔林學過幾句突厥話,但說得不流利。」
「你騙人。」
「騙你又怎麼,你這楞頭青幾時才會變聰明點,莽撞的跑來是嫌命太長嗎?你異于我們的長相會給你帶來多少麻煩你知不知道?」她話說得很快。
「阿姊……」哈里又笑又哭,被罵也覺得很高興。
兩人的對話只有他們听得懂,其他人是一頭霧水,因為他們用的是突厥土語,突厥人也不一定會說。
「姊,你的番話說得很好。」真叫人羨慕。
皇甫婉容沒好氣地睨了皇甫蒼雲一眼。「多讀書是必要的,增廣見聞長知識,讓你的豆腐渣腦子充實點。」
「姊,我沒那麼差。」他為自己叫屈。
「等你三元及第,我就收回今天的話。」他有天分,但心太野了,定不下心求學問。
他睜大眼,大聲哀嚎,「這太難了吧!」
「有心就不難。」人最難的一關是闖不過自己的心。
想去做,自然會成功,懶得去做的人只會落空。
「唉!這是什麼勉勵人的話,還給不給人活路。姊夫,你當年應考難不難?」同是天涯淪落人。
「我不知道。」趙逸塵清逸面容上淡然無波。
「你為什麼不知道?」他一愣。
「因為那一年我到不了京城。」他遇到劫匪了。
這話一出,一片靜默,除了哈里外,在場的人都曉得他發生了什麼事。
「阿姊,我餓了,我要吃阿姊做的羊肉泡饃。」他們真奇怪,為什麼突然都不說話了?
我餓了,要吃羊肉泡饃?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哈里,然後……
沒有然後了。
「容兒,我們該談談何謂婦德,你拋頭露面和人做生意,這讓為夫的顏面盡失,之前我不在可以原諒你不得不的苦衷,現在我回來了,養家活口的事就交給男人。」趙逸塵半托半扶地帶妻子走回內室,神態淡如明月。
趙君山,你夠了沒,一個大男人還做出如此稚氣的舉動,你快解開我的穴道,別再鬧了。
皇甫婉容一句話也沒說,趙逸塵居然看得懂她會說話的秋水眸子,在她耳邊低喃,「我就是看他不順眼。」
「欸,我也該回房看書了,要是考不中,我爹會活活打死我。」
最後一口棗泥糕往嘴里放,清風流泉般的少年伸了伸懶腰,趿著未穿實的鞋後跟,啪答啪答的往書房方向走去。
風蕭蕭,落葉飄零。
哈里一臉茫然的被丟在偏廳里,他傻呼呼的模著後腦杓,看著收拾茶杯殘盤的丫頭。
他想了好久才意識到阿姊真的走了,臉上微帶落寞。
「你這樣欺負外地人很不厚道。」哈里沒有親人,他把凌翎當成唯一的姊姊,他很在意她。
一進入內室,耳後忽地一麻,皇甫婉容又能說話了,手還有一點軟,但不再受制于人。
「跟我搶妻子,殺無赦。」趙逸塵宣示主權。
「他只是把我當成他過世的阿姊。」要離開突厥前,她把哈里都安排好,讓服侍她七年的突厥侍女馬娜照顧他,她為他倆主婚,確定他們彼此相愛才安心。
「你是嗎?」
趙逸塵冷不防一問,皇甫婉容眼中一閃,反問︰「你看我是嗎?」
他雙手將她一環,圈在懷中。「以前的你,我忘了,不記得你的模樣、你的性情,你種種一切,我記住的是失憶後的你,我喜歡你,非常喜歡,你明亮的眼神,充滿自信的笑容,還有你的慧黠和聰明,一點一點的偷走我的心。」
「不是該談談婦德?」皇甫婉容揚著唇,水眸如流水,漾著淺淺光芒。
「我說錯了,是夫妻之道,我們來試試那個姿勢……」他低頭在她耳邊一喃,後面說了什麼只有她听得清。
「趙君山,你就不能說點正經的事嗎?」在外人面前冷得如同一塊冰的男人,怎麼面對她時完全變了一個樣。
她只說了一句試著做夫妻,他當晚就把夫妻該做的事都做過一遍,還怪她體力差,從頭到尾只有他一人在出力。
趙逸塵黑眸中流動著異彩。「你讓素了三年的男人正經?容兒,你都不疼我了,我們夫妻要做一輩子……」
「停,你別學雋哥兒,好好說話。」父親還沒兒子穩重,他真是倒著長了,要跟他兒子多學學。
「夫妻要相互體諒,你看在我為你守身三年的分上,今兒個晚上別抵抗,讓為夫暢所欲為。」他語氣低柔,帶著桃花般醉意,纏纏綿綿,絲絲縷縷,勾織出一張蜜意大網。
「然後你就會善待哈里?」未受引誘的皇甫婉容此時十分清醒,笑顏如靨的凝睇著他。
「容兒,你一定要提到他嗎?」他不滿的咬她耳垂,輕輕一曝,不痛,但警告意味濃厚。
「不求你把他當一家人,起碼給他一個遠道而來的客人該有的待遇,他那一聲阿姊叫得挺有意思的。」她想起哈里小時候瘦皮猴的樣子,有一段時間他吃得很多,可是就是長不胖。
「你想當他阿姊?」有個年歲比他長的小舅子真不習慣,堵心。
她嬌妍地一眨眼,「至少我們從他那里拿貨會很便宜。」
白送他都肯。
「你還想做生意?」他是不贊成的,自己的妻子自己養。
「手中有銀,心中不慌,要是你再像上一回那樣出事,求助無門的我只能任人宰割,這不是你我樂見的。」她要有錢,有自己能調度的人手,人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上一次是沒想到,這一次我會有所防備的,他們沒法再那麼順心。」他已經開始在布置了。
謝氏母子想要在趙府當家作主,掌控大權,把長房壓制得再也沒有聲音,而他要做的是讓他們什麼也得不到。
「你防備跟我賺錢,兩者不沖突。」
「錢也我來賺,我和他談好了。」瞪那麼久,也該有點收獲。
「談好?哈里讓了幾分利給你?」
「三分。」他眼泛笑意。
她訝然,「你真敢開口。」
「我只跟他說,你阿姊要的貨你敢賺她銀子?他二話不說的點頭。」雖然挺礙眼的,但不失一位真漢子。
「你有當奸商的潛能。」挖人的肉一點不手軟。
「容兒,你不喜歡嗎?」他指讓哈里吃了大虧。
喜歡,誰不喜歡銀子呢!以後不用擔心貨源不足。
「這下子可有好戲看,看咱們賢良大方的大嫂如何處理,長房這會兒不鬧得雞飛狗跳才有鬼……」
小謝氏頭上插著紅珊瑚點翠蝶戀花花簪,斜插吉祥如意織墜流蘇金步搖,一身蓮青色淺金滾邊撒花緞面衣裙,眉妝微微往上勾,口脂淺抹蜜桃色,看來端莊又不失活潑,帶出點嬌俏的迷人風情。
但她眼底的幸災樂禍和嘴角揚起的冷諷,讓她原本的青春美貌大打了折扣,美是美矣,卻多了驕氣。
「得體點,別讓人看出你是在等著看長房熱鬧。」這孩子還是太生女敕了,要多帶幾年才能改掉喜怒露于外的毛病。
「是的,姑姑,我沒在笑,瞧我憂心忡忡的眉心都打結。」她做了個皺眉的動作,但不是很成功。
「還叫姑姑,討打。」謝氏假意朝佷女手背輕輕一拍。
她嬌嗔的改口,「是的,娘。」
婆媳倆的交談聲不大,以帕掩口地動動嘴皮子,眼眉在笑著,面上有些許飛揚的得意,但是絲毫也影響不了一入門便東張西望的綠衣紅裙小泵娘,她一身江湖女子的打扮,爽快利落,腰上系著三顆金色鈴鐺串起的鈴串。
她一動,鈴鐺就跟著動,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
打從她進入趙府後,鈴鐺聲就沒停過,忽大忽小,表示她是個坐不住的人,從未受過閨閣女子的教養,生性率直,說是浮躁好動也不為過,對男子而言,能成為紅粉結交為知己卻做不了高門媳婦。
「姑娘請用茶,不用客氣,當自個兒家里,放松點,我們一家都是好人。」虎姑婆笑著對小羊兒說。
「好,我不會客氣的,你們府邸好大,東西好多,我都看花眼了。」綠衫小泵娘一手拿著茶杯,不講究的一口牛飲,性情豪爽的令人嘆為觀止,看得謝氏姑佷眼角一抽。
「對了,姑娘貴姓?」嘖,這是哪個山旮旯子出來的村姑,手腕上戴著三、四兩重的金鐲子可真俗氣,真虧得她敢戴出來博君一笑。
小泵娘的身上沒有任何雅致的配飾,除了金,便是銀,似乎是她的偏好,年約十六、七歲。
「我姓徐,我爹叫徐豹,他在道上鼎鼎有名,上個月初七又納了第十九房小妾。」她洋洋得意的自報門戶,人家沒問她也一古腦倒豆子似的往外說,生怕對方不知道她有多威風,家世不凡。
「十九房小妾?徐姑娘真是好福氣,令尊肯定非常疼寵你,才找了這麼多庶母來陪你。」謝氏眼中有著鄙夷,對小泵娘的出身更加不齒,不過對方越不堪她越歡喜。
就說怎麼可能沒有女人,這不是找上門了,還是這種俗不可耐的貨色,真不知趙逸塵眼楮往哪兒長,這種女子也看得上眼。
「不是來陪我,是陪我爹,她們原本不肯跟著我爹,被我爹拉進屋里關了幾天就听話,不過女人太多實在太吵了,一顆蛋也下不了,我爹盼個兒子。」她爹想有個兒子摔盆。
「徐姑娘是你爹唯一的孩子?」獨生一個女兒,難怪養廢了,蠢人一個,根本不夠拿來磨刀。
「是呀!我爹很努力想要一個兒子,可是拚了二、三十年還是只有一個我,我五娘說他糟蹋太多姑娘了,才會生不出來。」她也覺得爹的女人太多,沒名分的更多。
徐豹不是,而是真的想生兒子,早年身邊的女人不多,也就三、五個,後來年歲漸長,他越來越憂心無後,因此凡是稍有姿色的他都不放過,先做夫妻再說。
可是就算他夜夜做新郎,經手過的處子不下百名,沒動靜就是沒動靜,只有最早跟著他的女人生了一個女兒。
「那你爹的家產不就都是你一個人的?」小謝氏想的是銀子,她口無遮攔的話一出,謝氏很痛心的一橫白眼過來。
真不會說話,那能說得這般直白,要說父親對女兒的寵愛,別讓人以為她是沖著人家的身家去,看中黃白俗物。
不過小謝氏的直接倒對了徐芸兒的味,她更直白的一回——
「當然,除了我我爹還能給誰?他有好幾十箱的金銀珠寶,誰娶了我誰就能搬走一半,我很值錢的。」她帶著炫耀的口氣說,絲毫不覺得這是把自己標上價碼,還很驕傲的沾沾自喜。
幾十箱的金銀珠寶對大戶人家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人家一個媳婦的嫁妝就能裝滿一座庫房,值錢的不是金呀銀的,而是陪嫁的字畫、古董、擺件、玉石等,百年累積的底蘊。
不過金子、銀子也不錯,比較實惠,雖然買不到別人的傳家寶,至少能淘到不少好東西。
「哎呀!你爹真好,早早把你的嫁妝準備好,將來誰娶到你就是他的福氣,徐姑娘要睜大眼楮好好挑,別迷花了眼。」以後的日子府里多了她也就不寂寞,天天有戲看。
謝氏對徐芸兒滿意極了,不住地直往她打量。
「不用挑了,已經有了。」一想到自己的婚事,她才一臉喜氣的嬌羞起來,難為情的紅了臉。
「喔,是哪家的兒郎?」心里有數的謝氏刻意問道。
「是見山哥哥,我一見他就喜歡上了,好喜歡好喜歡,今生今世非他不嫁。」她一副迷戀的樣子。
「誰是見山哥哥?」難道搞錯對象了?
乍聞陌生的名字,謝氏姑佷楞了一下。
「他就是……」
「芸兒,你怎麼偷溜下山,大當家知道這件事嗎?」她居然來了,簡直是不知死活!
一看到趙逸塵的身影,徐芸兒杏眼忽然發亮,歡快地像只小雀鳥般飛向他,腰上的金色鈴鐺叮當作響。
「見山哥哥我好想你,你想不想我?我想你想得都了,連山上的松鼠也不逗了,你看我多委屈。」她上前要挽住他胳臂,卻被他不著痕跡的避開,一抬的手落了空。
從趙逸塵身後走出一名身著桃青色衣袍的男人,開口道︰「芸兒,不是叫你在客棧等嗎?誰讓你私自溜出來的。」害他們找得汗流浹背,以為把人搞丟了。
她嘟起嘴,滿臉不悅。「誰叫你們不帶我來見見山哥哥,只要我等,我性子急,等不了。」
「那你出門前也要跟我們說一聲,不要一聲不響的不見了。」真要出了事,徐大當家一個也饒不了他們。
「駱大哥,你能不能別一直嘮嘮叨叨的,很煩吶!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不會走丟的。」
拍花的遇到她都會自認倒霉,她一鞭抽過去,不抽去他們半條命也要抽花他們的臉。
駱青聞言氣結,很想伸掌掐她頸項。「但你做的事就是小孩子行為,要到人家府上要先送上拜帖,言明擇日拜訪,等人回帖方可上門,你做了嗎?」
她眼露迷茫,「啊!還要這麼麻煩呀!」
她在寨里連門都不用敲,想上哪兒就上哪兒,沒人敢攔她。
「這就是高門大戶的規矩,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快跟我回去,別再胡鬧了。」駱青拉著她就要走,唯恐她鬧出更大的麻煩。
「我不走,我要找見山哥哥,誰也不許攔我!」她用力一甩手,飛快的跑到趙逸塵身邊。
「徐芸兒——」他氣得想殺人。
徐芸兒得意地朝他扮了鬼臉,又吐舌,又翻眼的。「我不聾,不用吼,我……你是誰?誰準你離我的見山哥哥這麼近。」
一瞧見趙逸塵身側容貌嬌美的女子,她當下沉下臉,口氣凶惡的擺出女土匪架式,想將人推遠。
「她是我的妻子。」一只大掌從半空中箝制住即將落下的蜜色柔荑。
「妻子?」徐芸兒好像一時之間沒辦法了解妻子是什麼意思,一臉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