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服了自己後,她提著沉甸甸的食盒朝靜湖苑而去。
進到靜湖苑,偌大的苑里靜悄悄的沒半點聲息,似乎正如李媽所說,他們都還在睡覺。
哼,想必是一夜纏綿,累癱了吧。
她穿過兩道拱門,進到內苑,只見房門前的廊下坐了一個人,正是陸震濤。
他醒了,只著一件單衣半露著胸膛,閑適的坐在那兒,听見她行走的聲音,他朝她望了過來。
他沒說話,但唇角懸著一抹興味帶著促狹的笑意。
她提著食盒來到廊下,盡可能的保持笑容及禮貌——即使見著他半露的胸膛著實讓她手足無措,心慌意亂。
不為別的,只因她腦子里有著那些她揮之不去的畫面。
「十二爺,我給你……還有姑娘們送早膳來了。」她說。
「擱著吧。」他說︰「『姑娘們』還在睡。」
看著她慌亂又拚命裝鎮定的樣子,陸震濤覺得有趣。是的,求安的反應就是那麼有趣,有趣到他想把人帶在身邊,隨時隨地看著那逗人的反應跟表情。
「你不問?」他問。
「問什麼?」她問。
「張健跟你說了吧?」
她想他指的應是要她搬到靜湖苑隨侍之事。「張管事說了。」
「你不想知道為什麼突然要你到這兒來?」
「十二爺自有道理,求安不敢多問。」她得表現得恭敬一點、乖順一點。只要能服侍得他滿意,討他歡心,相信她總有機會一探西馬廄。
「我喜歡你……」
求安心頭一跳,驚疑的看著他。他喜歡她?慢著,她現在是男子打扮,他說他喜歡她……天啊!他該不會不只性好,就連男色都……
看她立刻漲紅了臉,還一副受驚的樣子,陸震濤唇角不自覺的一揚。
「我喜歡的是你的反應。」他促狹地道︰「你臉都紅了,以為我說的是什麼?」
「我沒以為什麼。」她力持鎮定,直視著他。
「你真是太有趣了。」陸震濤直視著求安,閑閑的問道︰「你還沒踫過女人吧?」
她一怔,瞪大眼楮看著他。
「你十八了,該見見世面了。」
「踫過女人就算是見世面了?」她秀眉一擰,「十二爺未免把我看得過于膚淺。」
陸震濤微頓,挑眉笑睇著求安,「怎麼我覺得你不喜歡女人?」
「我對女人沒有敵意,但也不需要需索無度。」她說。
聞言,他哈哈大笑。「好個需索無度。」
他知道求安暗指他的不是,可他一點都不在意。
這時,莫羽翠自房里走了出來,身上只罩了件單衣,看見求安在外面,她一點都不吃驚,亦不因自己衣衫不整而感到不自在。
反倒是求安看著她,臉又紅了,不是莫羽翠教她害羞,而是她腦海里又出現了一些畫面。
莫羽翠往陸震濤的腿上坐,整個人靠在他的胸膛,一雙嫵媚的眸子直往她飄過去,嬌聲問︰「是昨天的小哥?」
「他叫求安。」陸震濤說。
「求安?」她一笑,「好名字,人活著就求安樂。」
「妳求的何止是安樂?」陸震濤若有所指地說。
莫羽翠微頓,然後嬌媚一笑,「我跟十二爺一樣,還求享樂。」說著,她在他臉上親了一記。
看著他們卿卿我我,求安只想立刻離開,但不知為何,她的腳像是被釘住了。
「唉呀,小哥的臉都紅了……」莫羽翠笑視著求安,問︰「害羞?」
「他純情,還沒踫過女人。」他說︰「我看,問問妳那兩位妹妹,誰能讓他開竅吧。」
「那不是問題。」莫羽翠笑視著滿臉通紅的求安,「小哥這麼可愛,我那兩位妹妹一定非常喜歡,只是十二爺昨晚那麼折騰她們,今天怕是沒辦法應付了。」
他們的對話讓求安想找個洞鑽,她又羞又氣,身體不自覺的顫抖。
什麼折騰、什麼應付,他們說的話盡是些不正經的話,可他們卻滿不在乎,甚至還當是笑話。
說真的,之前陸震濤為她出頭時,她還對他有一絲的好感……喔不,那也不是什麼好感,她只是覺得他有那麼一點點與傳聞不符的可能。
可現在,她相信所有關于他的傳聞都是真的。
「小雞,不如我讓她們留下來,今晚你……」
「十二爺!」她鼓起勇氣打斷了他,神情嚴肅地道︰「我很潔身自愛的。」
陸震濤跟莫羽翠因求安的回應而愣了一下。
「如果沒事,我先告退了。」說著,她轉身飛也似的跑開。
看著求安倉皇逃走的身影,陸震濤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
莫羽翠看著他,不禁驚疑。她鮮少看見他笑,而且是哈哈大笑,但一早她已看見並听見他哈哈大笑兩回,而逗笑他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害羞的孩子。
她心里很不是滋味,柔荑探進他單衣里撫著他結實的胸肌。
「十二爺,」她聲線軟軟地、嬌媚地道︰「想不到一個黃毛丫頭能逗得你如此開懷?」
聞言,陸震濤微怔,「妳知道?」
她嬌嗔道︰「我見過的女人不比十二爺少,十二爺能識得她的身分,我不能?」
陸震濤挑眉,「倒是。」
「她是打哪兒來的?為什麼要假扮男人?」她問。
「是我把她從兩個惡棍手中救回來的,當時她便已做男子裝扮。」他續道︰「她說要到騰雲山莊來謀事,我就帶她來了。」
莫羽翠一怔,疑惑地說︰「十二爺向來謹慎,怎會讓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進到山莊?」
他眉梢一挑,「只是個丫頭,惹不了什麼事。」
「她女扮男裝隱藏身分,便是有秘密吧?怕是從哪里逃出來的……」
「若真如此,我收留她,豈不功德無量?」
她眉心一擰,「這還是最好的狀況,就怕她有其他意圖……」
「那丫頭傻不愣登的,行事馬腳盡露,成不了什麼事。」
「十二爺把她帶在身邊,圖什麼?」她語帶試探。
陸震濤想都沒想,「好玩,有趣。」
她眉心一蹙,略帶惱意,「想必羽翠已經不好玩,不有趣了?」
他看了她一眼,「妳跟她,不同。」語罷,他將她自腿上拉起,「我餓了。」
莫羽翠不語,徑自思量。
怕求安不懂得伺候陸震濤,李媽親自交代她一些注意事項。而她發現,陸震濤是個容易伺候的人,幾乎沒什麼特別的喜好或要求。
「其實十二爺以前是不用人伺候的。」李媽將該注意的事項都說了後,補上了這一句。
她一怔,「李媽,妳是說……」
「我是說,十二爺從沒讓誰專責伺候過,除了吃的,他什麼事都自己來。」李媽說著,笑咪咪的看著她,「他讓你去靜湖苑伺候,想必是真的很喜歡你吧。」
听著李媽的這番話,她莫名感到憂慮,卻也覺得歡喜。
歡喜的是,若陸震濤真的特別喜歡她,那麼只要她好好伺候著,想必終能順心如意的取得他的信任,接近西馬廄。
但她也憂慮他「特別」的喜歡她。他喜歡她什麼?覺得他像只小貓小狗?把她當「弟弟」?還是……不自覺地,她又想起他跟莫羽翠的事。
他喜歡的是女人吧?而且還是莫羽翠那樣女人味十足,狐媚妖嬈的女人。自己眼下是個毛頭小子呢,就算恢復女兒身,也是個黃毛丫頭……
他不會喜歡她的。對,她千萬不要自己嚇自己。
就這樣,她帶著簡單的隨身物品住進了靜湖苑,陸震濤給了她一間小房間,離他房間僅十幾步的距離。
靜湖苑有一口專用的井,井水清甜純淨。
雖是深秋,井水沁涼,但陸震濤還是習慣用這水梳洗,並不需要特別將水溫過。
一早起來,她先去向陸震濤請安道早,卻發現他的房門虛掩著,她喊了幾聲,沒人應,見四下無人,她忽生一念,決定偷偷溜進他房間查探。
進到房里,發現他不在床上,被子也早已迭放整齊。昨晚他確實是睡在靜湖苑的,也就是說他是起了大早出門,而出門前已經整理好床榻。
要她到靜湖苑來伺候他,卻自己把事情都做了,可見這是他一直以來的習慣,李媽沒騙她,他確實是不用人伺候。
那他到底為何要她到靜湖苑來……喔,現在可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她得趁此機會好好查查他房里可有任何可證明他派人殺害她爹、奪走初朧的鐵證。
抓緊時間,她開始在房里翻找起來。但說真格的,她也不確定自己想找的是什麼,他的房間沒有太多東西,幾只櫃子里裝的也都是四季的衣物,並沒有什麼可疑的物品。
環顧他的房間,她苦思著。
快想想啊,杜求安,如果是妳,會把重要的東西放在哪里呢?
從前她爹不準她看閑書,因此她總把閑書藏在枕頭或被褥底下。對了,他的床!
忖著,她立刻沖到他床前,正要掀開床褥,一聲沉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妳干麼?」
「啊!」她嚇了一跳,尖叫一聲,直覺反應的轉過身來。
一轉身,迎上了陸震濤的眼楮,她兩腳一軟,整個人倒在床上。
她才倒下,陸震濤忽地欺近,俯視著她。「妳在我床邊做什麼?」
迎上他具有侵略感的眸子,她心跳加速,全身不自禁的顫抖,「我、我只是……啊?!」
話沒說完,陸震濤突然伸手輕踫她發燙的臉頰,唇角一勾地道︰「小雞,我發現妳長得真漂亮。」
「什麼……」她陡地一驚,兩只眼楮瞪大。
「難怪大家要捉弄妳,妳實在太不像男人了。」說著,他的指月復輕輕的抹過她顫悸的唇片,聲線低啞地道︰「如果妳扮成姑娘,應該也不會有人質疑妳的身分吧?」
求安像是因為受驚而暫時失去意識的小動物般,瞪著兩只眼楮望著他,沒了反應,沒了聲音。
她感覺到自己的腦袋、身體,還有胸口都在燃燒,很難受。
她知道自己要躲避,可是她的身體像是不屬于她一樣,她喘不過氣,臉漲得通紅。
看著她這樣的反應,陸震濤幾乎快笑了出來。
他從沒見過像她這樣的姑娘,她似乎藏著秘密卻又破綻百出,她假裝鎮定,但總是手足無措。
他不知道她來到騰雲山莊是純粹想有個地方安身抑或是有其目的,但不管她的理由是什麼,她都沒有她自以為的那麼機靈深沉。
一直以來,他所接觸到的都是一些厲害的女人。她們在各自的領域中有著比男人還突出的表現,她們沉穩內斂,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
而她,只要他隨便一出手,就能教她驚慌失措。
他不得不說,對他來說,她真是太有趣了。她像把琴,輕輕一踫就能蹦出優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