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沈元卿帶了不少貴重禮品及兩名貼身隨侍上門,隨行的還有一名一身紅通通、穿金戴銀的媒人婆。
寬敞大廳里,溫重仁、劉氏與沈元卿面對面坐著,于禮,溫晴自是不能在座,但關切終身大事,所以她跟小丹早早卡位,全身包得像雪人似的,藏身于窗台後方一株老松樹那兒偷看。
溫重仁跟沈元卿在宮中有過幾面之緣,但此時再見,若婚事談成,日後身分大不同,兩人都忍不住打量對方——
一個是溫和儒雅的中年男子,眉宇深鎖,眼下黑影透露一夜未得好眠。
一個是俊美出色的威武大將軍,神情平靜,但內心波濤洶涌,這還是他第一次為了婚事親自到女方家拜訪。
徐娘半老的張媒婆有張機關嘴,呱啦呱啦說個不停,先是贊美人不在場的溫晴有多麼美麗動人,贊她有菩薩心腸,贊她醫術非凡,再贊到溫重仁、劉氏多麼會教養,而後又贊美威遠王雄壯威武、俊美挺拔、驍勇善戰……
說得每個人听到都要頭昏腦脹之際,沈元卿受不了這些冗長贅詞,他大手一揚,張媒婆嘰嘰喳喳的嘴巴倏地一停,終于安靜了。
呼!在場每個人都暗暗松了口氣。
「老夫人及溫太醫對我有什麼要求或期許,我都會盡我所能的展現誠意。」沈元卿以我自稱,就是不想讓溫重仁和劉氏覺得身分有落差,也想藉此博得未來親家的好感。
「可是晴兒年紀尚輕,豪門深苑,她毫不熟悉,王爺乃國家棟梁,進宮上朝外,也不知何時還得上陣殺敵,就怕年紀輕輕的她撐不住當家主母之位。」溫重仁毫不掩飾他的擔心。
沈元卿也能理解,他只能一再保證,不管在任何狀況下,他都會做好安排,絕不讓她受一丁點委屈。
但溫重仁只有這麼一個寶貝閨女,怎麼舍得輕易放手,偏偏對方是尊貴的王爺,他一個小小太醫也不能攆人,說到後來,氣氛都僵了。
沈元卿可以理解溫重仁的種種不放心,他直視著未來丈人,堅定的道︰「無妨,我會展現誠意直到兩位放心的將晴兒交給我,我可以見見晴兒嗎?」
溫重仁直言拒絕,「于禮不合。」
這句話讓躲著偷看的主僕倆都受不了的大翻白眼,溫晴更是心急如焚,但她也知道她不能出面,否則會讓這樁婚事更難圓滿。
沈元卿起身道︰「我明白了,打擾了。」
張媒婆還想說話,但見王爺冷睨一眼,她打了個寒顫,乖乖的跟著走人。
溫重仁看著放置一旁的貴重禮品。「那些……」
沈元卿腳步一頓,回過身道︰「留下吧。」他再朝溫重仁及劉氏點了點頭,這才轉身離去。
離去時,他的目光剛巧落到窗台後方,他內功甚強、眼力極好,早早發現佳人身影,他不禁勾起苦笑,他讓她失望了。
石浪跟程皓互看一眼,心涼了半截,他們都替主子難過了,未來丈人似乎不怎麼喜歡主子,這樁婚事恐怕一波三折。
婚事雖沒有談妥,但沈元卿的一舉一動可牽動許多王公貴族的心,過沒多久,威遠王到溫家提親不成一事,便在京城內外傳得沸沸揚揚。
何少峰更像個小瘋子,街頭街尾放了一長串震天鞭炮,引得不少人側目後,還叫了十名奴僕扛送一座小山高的聘禮,說要直接下聘,讓心情欠佳的溫晴冷聲冷語的轟了出去。
听說,何少峰還為此灑下男兒淚。
這件事自然也傳進皇宮內。
「他看上溫太醫之女?」楚容瑛無法理解,怎麼會找個無權無勢的閨女?
「是,听說溫太醫讓他踫了個軟釘子,吃癟了。」杜祿笑著回答。
楚容瑛心情大好,拍桌大笑。「好好!繼續盯著。」
「奴才遵命。」
這個消息同樣也在威遠王府炸了開來。
沈擎風怒氣沖沖的從校場跋回府,直奔靜默軒,向父親確定這個消息的真假。
「是真的。」沈元卿一雙深幽黑眸直視著已長與自己平高的長子道。
沈擎風咬牙切齒的道︰「爹是威望極高的將軍,要再娶,當子女的自是不能多說什麼,可是找一個與我跟葳葳年紀相仿的姑娘,爹真覺得妥當?」
沈元卿無言以對,他自己也是掙扎再掙扎,才決定听從心意而為。
偌大的書齊,陷入悶滯的靜默中。
末了,沈擎風憤怒的甩袖離去,甫走到長廊,就見到姨娘牽著沈梓風、領著兩個丫鬟走來,他繃著一張俊臉,越過他們走人。
「是哥哥……」沈梓風回過頭,童言童語的喚道。
「走了。」沐馨華拉著兒子往靜默軒走去。
在小廝通報下,她帶著兒子進到書齋。
沈元卿看著她,冷冷的問︰「有事?」他的目光隨即落到好奇的東看西看的沈梓風身上,他向來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孩子,對擎風是如此,對梓風亦然。
「梓風,叫爹啊。」沐馨華笑咪咪的將兒子拉到丈夫面前。
沈梓風圓圓的黑白大眼看著沈元卿,乖乖的喊了一聲爹。
沈元卿點頭,僵硬的伸手輕拍了下二兒子的頭。
沐馨華狀似不經意的看了眼桌上一堆半開的美人圖,再道︰「爺今兒受委屈了,溫太醫也太不識抬舉了,爺能看上溫姑娘,是溫家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啊。」
「還有事?」沈元卿一點也不想和她討論這件事。
她有些尷尬的一愣,隨即堆起溫柔笑意道︰「其實妾身是來跟爺說,溫姑娘在外風評極佳,還是個有菩薩心腸的女醫,妾身真的很開心,也很期待能早早與她成為姊妹,一起伺候爺。」說完,她很識相的帶著兒子離開了。
沐馨華會刻意走這一趟,不是她膽子變大了,而是身為王爺唯一的妾室,如果進門的正室是小了自己足足十歲、一名小太醫的女兒,她雖然出身沒落官家,但再怎麼說地位總是高一點,要將這小泵娘拿捏在手上更是易如反掌,她當然要鼓勵王爺早早將溫晴娶到手。
只是,剛帶著兒子回到所住的院落,下人就來報,那對討人厭的董氏母女在稍早前就往沈葳葳的院落去了。
「沐姨娘要走一趟嗎?」小廝討好的問。
「不必了,沈葳葳不會給什麼好臉色,只有董氏那個笨蛋搞不清楚狀況。」
沐馨華沒說錯,此時的董氏就面對沈威葳一張臭到不能再臭的臉。
「葳葳,那溫晴說來與你同一般年紀,你不能沒有聲音。」
「爹的事,我有什麼能力管?」沈葳葳悶悶的站在窗前,看著天真的沈瀧瀧在院里堆雪球,一邊還不忘回頭,叫陪著的丫鬟塞個糖果到她嘴里,笑得一臉燦爛。
當個孩子真好,如果可以,她一點也不想長大。
董氏連忙向女兒使了個眼色,要女兒幫著勸勸,畢竟兩個姑娘年紀相仿,也比較好說話。
呂曉嬋伸手握住沈葳葳的手。「葳葳,沒能力管但也得出個聲,再來,極可能就是我跟你哥的婚事,想到以後要喊跟我一樣年紀的姑娘一聲娘,怎麼都別扭啊。」
沈葳葳轉過頭,看著花容月貌的呂曉嬋,相交多年,她溫柔嫻雅,由她當大嫂應該不錯,可是她從不覺得哥哥會跟她成親,但她不忍心說出這個殘酷的預感。
「曉嬋,我爹跟我們這些子女從來都不親,更甭提會尊重我們的想法,你跟姨母就不要再為難我了。」沈葳葳是真的無能為力,也不想去管。
「好,不說了,娘,咱們不說了。」呂曉嬋一定要討好這個未來小泵,再說了,她嫁給沈擎風後,依沈擎風跟王爺的相處情形,分家住也不一定,她何必管王爺娶不娶溫晴,多惹一事。
董氏瞪直了眼,心想著回頭一定要再好好同女兒說說,這個家就數沐馨華最刁鑽,王爺娶了個稚女敕小泵娘哪能震得住她,屆時,還不一樣由沐馨華那個賤妾當家,她現在要從王爺那兒討些好處已經愈難愈艱難了,盼的就是新主母到來,可望也有一番新氣象啊!
繁華京城,商家林立,即使正值深冬,寒風陣陣,人車依然熙來攘往,離農歷年僅一個月,寫春聯、賣年糕等各式年貨的攤販變多了,熱鬧的吆喝聲此起彼落。
溫家開設的老中藥堂就位在一處街角,進出的人不少,談論的都是城里的新鮮事兒,尤其當事人之一就在里頭,不少曾受過她幫助的老百姓,就算沒病沒痛也急急過來關切。
他們自然不知道鳳求凰這等私密事兒,他們只知道威遠王長得俊美,家世一等,也是許多皇親國戚、王公富商心中的良婿首選,但是,他年紀配上溫晴著實太大了啊,而溫晴是他們眼中的小菩薩,要是她不在乎年紀,那就是一樁良緣,要是她心中早有意中人,王爺這不捧打鴛鴦,小小太醫之女又怎麼敢拒婚?
眾人的想法天馬行空,熱切的在中藥堂內嘰嘰喳喳討論著。
溫晴的頭有點兒疼,關心的人前僕後繼的涌進佔地不小的中藥堂,但她仍保持笑容,也替病患看病。
今早她說要來,父親跟祖母都反對,就是不想她遇到這種情況,但是她昨晚已經請小丹送了封信箋給沈元卿,約好了兩人要偷偷見面,她當然執意要出門。
「小大夫要是嫁入威遠王府,老太婆這病誰來看啊?」一名老婆婆在她面前坐下來,布滿皺紋的臉上盡是不舍與難過。
「咱們這堂里都是仁心仁術的好大夫,林婆婆不要擔心。」溫晴微笑安慰,再溫柔的請她將手腕擱置在把脈的枕上,把了一會兒,問了些問題,再請她張口後,溫晴又道︰「婆婆舌淡苔白、上月復有燒灼痛感,此乃脾胃虛弱之狀,我開一帖健脾益氣、溫陽散寒的藥給你服用,你就會舒服多了。」語畢,她以毛筆沾墨,寫上藥方子後,交給身後的小丹。
小丹趁機朝小姐使了個眼色,再點點頭。
溫晴明白的起身,請另一名大夫過來,替其它病患看病。
但她這個美人兒大夫要走,大家的眼神都緊緊追隨,她嫣然一笑,解釋道︰「上回采回來的藥草我還沒處理,那藥草很好,可以強身健胃,等我處理好,給年過五十的長輩們各送一包,泡著喝就行。」
這一說,不少人都露出笑顏,也就沒攔阻了。
中藥堂里,不管是大夫、伙計還是賬房都笑了,他們早就見怪不怪,小姐從外地采來的藥草有些是他們听都沒听過的,但藥效溫和,多可以長期服用,做為養生之用,小姐都會仁慈大方都會免費發送,而大家主也吩咐過了,小姐凡事有分寸,她交代什麼照做便是。
溫晴先行步往藥堂後方院落,小丹隨即跟了上來,時值冬日,藥材無法曝曬,偌大的空地上積了雪,其它屋內則有不少奴僕在忙碌,中藥堂有代人煎藥的服務,還有將藥粉裝瓶或制成藥丸等許多雜事,眾人見到主僕經過,只敢微笑點頭,目光很快的回到手上的工作。
這些人中,有不少人是讓溫晴「撿」回來的,他們也听她的吩咐,藥是吃進肚子里的,一點疏忽就可能要人命,得慎重再慎重。
主僕一路來到最後方的小院,這里是她跟父親若來中藥堂時看病看累了,可以休憩的小院子,但說是小院,卻是五髒全,有廳有房,隱密性也好,因為後方接鄰的是一條無人小巷。
此時,沈元卿跟石浪,及剛剛先至門庭給小丹使眼色的程皓都站在小院里。
「入內談。」溫晴一見到沈元卿,馬上綻開燦爛笑顏,她再向石浪、程皓點個頭後,偕同沈元卿入廳。
小丹也走進來,替兩人倒杯茶後,就站在小姐後方不動,還得溫晴回頭看她一眼,她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噘著嘴走到廳外。
「爺不會吃了你家小姐的。」石浪好笑的道。像他跟程皓多麼識時務,早早就站在外頭了。
小丹送他們一記白眼,不想理會,她知道小姐喜歡王爺,所以趁著在外頭當小姐說的狗仔時,她也多方詢問威遠王府內的情形,可是打听到的消息真讓她不放心,老的病、當妾的蠻橫、未來要喊小姐一聲娘的有四個子女,其中一個比小姐大、一個比小姐小一歲,還有八歲及兩歲的娃兒,又不是端午拜拜,這麼一大串粽子,也難怪老爺再怎麼疼愛小姐,也無法答應這樁婚事。
反觀廳堂里,溫晴正含情脈脈的看著坐在她身邊的準夫婿,歉然道︰「昨天我爹他……」
沈元卿打斷道︰「不礙事的,我能理解,你也別為難你爹。」
凝睇著她美麗的容顏,昨日的失落因為見到她全消失了,這對他而言很稀奇,她竟能如此輕易的左右他的情緒。
她點點頭。「好吧,我們沒有太多時間,爺也不適合待在這里太久,我盡量長話短說。」
溫晴談起凌妃與父親的醫病必系,凌妃也算是皇上寵愛的妃子,又有南青王這名曾是前皇倚重的老王爺當靠山,沒有人敢惹她,偏偏除了何老太醫,她爹是太醫院里醫術最好的,也無背景,凌妃等同是太醫院里的燙手山芋,也沒人願意替爹出頭,就怕一個不小心,就會被除名踢出皇宮外,何老太醫與她爹極好,曾想幫忙,但她爹拒絕了,不希望何老太醫與凌妃結怨,晚年不保。
她又大略提及她跟何老太醫有師生之誼,也因而曾有幾次機會入宮為幾名嬪妃看診,所以……
「我曾私下請何老太醫開口讓我代替我爹看診,但凌妃直言,不過是太醫之女,也進不了太醫院,她不願意。」溫晴說得口渴,頓了一下,沈元卿已將茶杯端起,她微笑的接過,喝了口茶再擱下。「但她總是給我爹臉色看,嫌藥難喝,說我爹刻意用黃蓮要苦死她,說她身子有多矜貴,她是看得起我爹,才讓我爹把脈……」
沈元卿仍神情溫柔的听著,這看在廳堂外的石浪跟程皓眼中,實在很不可思議,尤其是爺的表情極好,還帶著寵溺,沒半點不耐。
這種沉穩的男人多好,懂得傾听,即使有問題也不打斷她的話,溫晴微笑的下個結論,「說這麼多,就是太醫院那麼多太醫,我爹是里面最年輕、最好看、醫術最好的,但最最不好的就是我爹沒靠山。」
他疼寵的瞅著她,她怎麼能這麼可愛,娓娓道來一些前因後果、相關人物後,再點出她需要他幫忙當她爹靠山一事,還不忘大力贊美一下讓她自豪的父親。
他淡淡一笑後,第二次開口,「我懂了。」
溫晴眼楮一亮。「太好了,我等爺的好消息,對了,先給點獎賞鼓勵。」
沈元卿不解的問道︰「獎賞?」
她傾身就給他一個抱抱,他身子陡地一僵,雖然他們也曾擁抱過,但那時可沒有三雙眼楮瞪著看,然而軟玉溫香在懷,再加上她身上獨有的處子香,久未嘗**的他血脈上涌,隱隱有了沖動,他連忙收斂心神,也幸好,這個擁抱來得快,去得也快。
溫晴很快的又坐直身子笑道︰「這是第一個,爺成功後,還有第二個。」
沈元卿的心怦怦直跳,卻也有些無奈的望著她,突然間,他有些同情溫太醫,有這樣直率大方的女兒,膽子得要夠大才行。
三天後,威遠王爺府前,不少好事人看到嚴峻威武的威遠王上了馬車,手中還拿著一個不小的精致漆盒,由兩名貼身隨侍駕車,一路駛向南青王府,約莫一個時辰後又返回王府。
再過一個多時辰,就有消息傳出來,威遠王準備了一份價值連城的好禮,听說是南青王最愛收藏的白玉瓷盤,兩人闢室而談,且談論的就是讓威遠王嘗了敗績的親事,大家傳來傳去,都猜測威遠王是要請南青王當媒公呢。
這個猜測也在第二日得到證實,年屆七十的南青王在溫重仁要出門至太醫院前就抵達,迫使溫重仁不得不派人到太醫院請個假,好招待貴客。
溫重仁不愛听流言蜚語,自然不知外頭的猜側,他心驚膽顫,以為南青王是為了孫女凌妃而來,沒想到竟是替威遠王的親事說項。
「老夫在朝多年,歷經兩代皇帝,現今雖不上朝,但也知道威遠王無論人品、相貌都是人中之龍……」
溫重仁只能僵硬的點頭微笑。
「我那孫女雖為嬪妃,但年紀小不懂事,老是要溫太醫來回診脈,不就是想讓皇上听聞後,前去關心,以此證明她在皇上心里是個特別的。」
南青王睿智的眼眸透著無奈,十年前的帝王之爭,內幕丑陋,讓他心寒,遂以年紀大為由退出朝政,本希望家族無人與皇族再有關系,但醉心于權勢的兒子仍執意將孫女送進後宮,他反對無效,父子情也因此決裂,互不往來。
溫重仁也明白凌妃在想什麼,但他不能拒絕看診。
「放心吧,從今而後,她不會再找溫太醫麻煩。」南青王說完後起身,真誠的道︰「如果可以選擇,本王寧願讓孫女嫁給威遠王,也不讓她入宮。」
「南青王,此話怎說?」溫重仁連忙起身,拱手請教。
「皇上是不是明主,你我心中有底,威遠王長居邊城,與家人關系疏遠亦是出于無奈,但本王能在言談中感覺到,他對溫太醫的閨女是真心的,光這一份真心,彌足珍貴了。」
南青王頓了一下,笑道︰「溫太醫可以再想想,威遠王為何請托本王,還煞費苦心的尋來本王最愛卻遍尋不到的珍藏,光這份心思,還有能力與效率,本王若有半子如此,此生夫復何求?」南青王語重心長的說完,便領著侍從離開了。
南青王雖住京城,但十年來深居簡出,此次卻為威遠王的婚事親自出馬,威遠王面子之大,可見一斑,此事傳得沸沸揚揚的,當然也傳進宮內。
此時,金碧輝煌的凌妃寢宮內——
「什麼?本宮的爺爺去幫威遠王說親,對象還是溫太醫的女兒?!」凌妃瞪著跪在面前的宮女怒道。
「是,這是宮外的人送來的消息。」宮女把頭垂得低低的,緊強又害怕的回道,凌妃握緊粉拳,滿肚子怒火。爺爺到底在想什麼,不是不再插手任何事,為何要幫沈元卿出頭?!爺爺是老臣,不可能不知道皇上對沈元卿有多忌憚,更不希望他心想事成啊!
想到這里,一名太監又跑進來。「娘娘,南青王派人送了封信過來。」
凌妃倏地起身拿過信一看,臉色刷地一變,氣得都哭了。
爺爺怎麼可以這樣,居然命令她不許再找溫重仁把脈,什麼他將是沈元卿的丈人,沈元卿還放話,只要是他的家人,就不許任何人欺凌,否則,後果自負!
竟敢威脅她!她好歹也是皇上寵妃……不對,一旦皇上听聞此事……凌妃臉色陡地發白,沈元卿是故意的!
他大張旗鼓的去找爺爺,讓外界知道這件事,算準了會傳進宮中,屆時,她被皇上冷落了不說,溫重仁有了他這座靠山,她也不敢仗勢再隨意傳喚溫重仁。
想到這里,凌妃雙腿一軟,搖搖欲墜的跌坐回椅子上。
「娘娘怎麼了?要叫溫太醫來嗎?」太監關心的上前詢問。
「不用了!」凌妃氣憤的將手中的信撕得粉粹,再火大的扔到地上。「都給本宮下去!」
「是。」宮女跟太監互看一眼,連忙退下。
兩人才走出去幾步,另一名宮女就匆匆越過他們,進入寢宮,焦急的稟報道︰「娘娘、娘娘,皇上過來了,已經到長廊了。」
凌妃臉色一變,連忙拭淚,吩咐隨侍宮女趕快替她打扮,再將宮女及太監叫了回來,收拾那一地的碎紙片。
一陣忙碌過後,凌妃已恢復神情,巧笑倩兮的福身迎接皇帝。「皇上怎麼這時候過來?」
楚容瑛冷冷的瞪著她的麗容,突然一把捏住她的下顎,力道之大,讓她不禁痛呼一聲,「痛,皇上。」
他才是心痛,他就是要看沈元卿吃癟的狼狽模樣,甚至都想好了要借機懲戒溫重仁輕視沈元卿之罪,將父女倆都關入大牢再弄死兩人,讓沈元卿這輩子都要不了他渴望的女人,他正等待出手的時機,怎料南青王這個半途殺出的程咬金卻硬生生打斷他的樂趣。
「侍寢吧!」楚容瑛冷冷的下令。
宮僕一听,立刻退了出去。
凌妃一愣,大白天的,皇上此舉實在太不尋常,但她不敢多話,心驚膽顫的替表情陰鷙的皇上褪去衣物,再顫抖著雙手要褪去自己衣物時——
楚容瑛粗暴的將她拉上床,毫不憐香惜玉,像在發泄怒火般在她身上逞欲蹂躪,她不敢哭叫,只能死咬著下唇忍著痛,直至他發泄完,卻又嫌她骯髒似的,迅速從她身上起身,也不理會她衣衫不整,就叫太監進來伺候著衣。
「這是朕最後一次臨幸你,這全要拜你那個多事的爺爺之賜!」楚容瑛神情冷戾的丟下話,便氣憤的甩袖離開了。
皇上一離開,宮女連忙進來,看到凌妃淚流滿面、一頭亂發,衣服被撕得破爛,露出的身子瘀青、紅腫還有咬痕,有的深至滲出血漬,淒慘無比,讓她一時呆了。
「滾!傍本宮滾!」凌妃又羞又怒又恨的一把將枕頭、被褥全丟向宮女。
宮女跌跌撞撞的急急退出去。
爺爺怎麼可以這樣?爹把年僅十六歲的她送進宮,她直至這兩年才贏得皇上的寵愛,但剛剛看到皇上那嫌惡至極的臉色,還有最後撂下的狠話……她接下來的日子要怎麼過啊?想到這里,她再也忍不住趴在床上痛哭。
溫重仁思索再三,去了一趟中藥堂,但他沒有下馬車,而是從馬車窗口看著女兒專心的為病患把脈,巧笑倩兮的與病人交談,他眼眶一熱,他想看的不就是這樣幸福的笑臉嗎?只要女兒能幸福快樂,當父親的又怎舍得阻止。
想清楚了,他吩咐車夫道︰「去威遠王府。」
沒多久,溫重仁已是威遠王府的座上客,面對的正是女兒心儀的男子。
再一次細細打量,他不得不承認女兒的目光不錯,他是該放心的放手。
「南青王到敝府說了些事,包括凌妃一事,我……我感謝王爺,可以預見,日後凌妃不會再無理求診,這個恩情……」溫重仁吐了一口長氣。「這個恩自是要報,但嫁女兒,我……」
「我對晴兒的心無價,絕不是為了求什麼回報。」沈元卿這話說得有些心虛,他知道自己矯情了些,但為了所愛女子用了心計,也實非得已。
溫重仁看著臉皮微微一紅的沈元卿,心想,這男人不會撒謊呢。「晴兒她……就交給王爺了。」
溫重仁起身,再向王爺行個禮,正要離開,就見一名年約六十的雍容婦人讓丫鬟攙扶著跨進廳堂門坎,顯然听到他說的話,蒼白的臉上有著大大的笑意。「溫太醫,你放心,我家王爺會對晴兒好的,一定會的。」
「是老夫人吧,重仁在此先說聲謝謝了。」溫重仁禮貌回應,再回頭看一眼,威武的大將軍竟然還呆坐在椅子上,彷佛不敢相信夢想成真,他微微一笑,再度向周氏點頭後離去。
周氏走到兒子身邊,瞧見兒子露出百年難得一見的呆樣,哪有什麼震懾八方的大將軍樣子,不禁也笑了。
隨侍在沈元卿身後的石浪跟程皓更是眼泛淚光,但他們不是感動,而是憋笑憋到肚子疼,爺的這個樣子,他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