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靖安明明腦子極好,怎麼就這事沒想清楚,明知道笑笑喜歡劉蘭芝,卻不知道好好巴結劉蘭芝,反而處處作對。先不論自己心頭的盤算,張青揚只肯定,若他開口要將笑笑嫁給賈靖安,劉蘭芝將第一個跳出來反對。
張青揚替劉蘭芝找來的鋪子,跟易水樓在同一條街上,不過易水樓在最熱鬧的街道中央,而劉蘭芝的鋪子是在最底端的街角。
雖看似不繁華,但後頭卻有條小巷子可以直通城門,只要讓人知道這里開了一間客棧,若是累了的旅人要歇腳,這間客棧反而是佔了最好的位置。
劉蘭芝看得滿意極了,向來與她不對盤的賈靖安也難得跟她有同樣的看法。
離開有些殘破的屋子,賈靖安和劉蘭芝開始討論起擺設修整的問題。
大牛在一旁,還沒機會跟他們提張青揚的打算,但看劉蘭芝和賈靖安間難得有好氣氛,心想晚點再提也無妨。
「上易水樓去談吧。」劉蘭芝說道。
算來這是她第一次出府,總听著易水樓的名氣,但還沒去過,總要去看看自己夫君每日早出晚歸在忙些什麼。
「好啊!」賈靖安也沒意見。
大牛跟在一旁,心想若要去易水樓,張青揚的盤算就讓他自己去提,他也樂得輕松,但一個青衣丫鬟突然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大牛沉聲道︰「讓開。」
青衣丫鬟嚇了一跳,但還是硬著頭皮說道︰「我家老太太想請夫人一見。」
「你別嚇壞了人家小泵娘,」賈靖安嘴角帶笑,推開了大牛,看著對方,好言問道︰「哪位老太太?」
「是司徒大人掾屬,焦大人之母。」
賈靖安臉上依然帶笑,但眼神已經變冷了,他看向自家兄長。
「我家少女乃女乃身子不適,不便見客。」大牛直接趕人。
青衣丫鬟也不好多說,連忙退了下去,跑到停在一旁的馬車旁,回稟車上之人。
劉蘭芝注意到兩兄弟的神情不太對勁,問道︰「這是怎麼了?」
大牛挑了下眉。
賈靖安不以為然的搖頭。「你別告訴我你不知要見你的人是誰?」
她是真不知,掾屬是由大官自行任命,不經過朝廷選才留在身邊的下屬,但現在世道不好,掾屬通常都是靠著關系或是買官得到,雖也被尊稱為大人,但也不是什麼不得「的人,突然,她的腦子有個念頭一閃,焦大人,難不成是……
就在劉蘭芝思索的當下,青衣丫鬟已經扶著一名老婦下了馬車,走了過來。
那名老婦不客氣的打量著劉蘭芝。「幾月不見,架子倒擺大了。」
劉蘭芝沒有說話,腦袋忙碌的轉著。
焦母接著看向跟在劉蘭芝身後的大牛和賈靖安,兩個男人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只是其中一個較為粗壯的男人臉上有道可怕的疤,她厭惡的皺了下眉頭。「哪一個是你的夫君?」
這不客氣的口吻令劉蘭芝不悅。「與你無關。」
焦母的臉一沉。「怎麼,再嫁了人,就不把我這婆婆給看在眼里了。」
劉蘭芝的心一突,還真是焦仲卿的母親。來到這里幾個月了,第一次出府,就讓她遇上了這個當初逼自己兒子休了真的劉蘭芝的老婦,該說運氣好還是運氣差?
「真沒想到,以你現今這身分,還有臉招搖餅市。」
劉蘭芝不滿的瞪大了眼。
「咱們卿兒現在娶了個好娘子,升了位置,眾人見了都得尊稱大人,你這棄婦也只有不入流的商賈才會收了,雖是太守之子,但不過是個庶子,以你這身分,也只能配得上這等貨色。還以為你再嫁後會安分些,誰知道竟不要臉面的在外拋頭露臉,而且太守現在被關押在牢里,能不能活著出來都不知,你倒是挺悠閑的。」
「閉嘴!」賈靖安听到老婦人句句帶刺,斥了一聲,「若再有一句無禮,就別怪我不懂得敬老尊賢。」
他嚴厲的神情,令焦母驚得退了一步,青衣丫鬟連忙扶著她。
不過焦母很快就鎮定下來,街上人來人往的,她也不怕,壯起膽子啐道︰「果然蛇鼠一窩,都是粗鄙、不入流之輩。」
「你還說……」賈靖安氣得就要沖上前去。
劉蘭芝伸出手,制止了他,她冷冷的看著焦母。「老太太孤兒寡母扶養一個孩子不容易,只是令郎高升進了京,怎麼還留著你一個人在這里?」
這句話戳到了焦母的痛處,兒子是高升了,但進了京之後,不過就是替她買了個婆子和丫鬟,連年都沒回來跟她過,她還暗暗垂淚了好幾次,但在人前她依然得意洋洋的炫耀著自己那成材的兒子。
方才去廟里給兒子求了個平安符,正要回府的路上,看到了劉蘭芝,想到自己心中的苦,便忍不住的想來踩踩她,讓她也沒個臉面,自己心里能稍稍舒坦些,卻沒料到她變了,不再像以往那般溫順的不吭半句。
焦母壓下心頭的酸楚,驕傲的微揚了下頭。「過些時候他們便會親自來接。」
「既然如此,就祝老太太一家早日團圓。令郎高升令人欣慰,老太太日子看來該是舒坦,實在不需刻意半路攔人,對我這個下堂婦噓寒問暖,不知情的人只會以為老夫人後悔不要我這個媳婦了,」劉蘭芝有禮的二輥。「老太太的關心,蘭芝記下了。」
焦母的表情有些僵。
劉蘭芝臉上帶著淺笑,越過了焦母,隨即笑意盡失,嚴肅的問道︰「老爺出了事?」
賈靖安聞言,立刻看著大牛,這事兒他不想插手。
大牛低聲回道︰「爺有分寸,正想方設法救老爺。」
果然有事,而她竟然是全然不知,還開開心心的拿著銀子準備開客棧。
「兩位嫡少爺不知嗎?」
「縱使知情,也求告無門。」大牛說得保守,其實兩位嫡少爺只顧著風花雪月,根本不知大禍臨頭。
「夫君可會有事?」
「這事兒還是問爺較為清楚。」
「回府吧。」一瞬間,劉蘭芝沒「上易水樓的興致。「我累了。」
「你這是鬧什麼脾氣……」
「少說幾句。」大牛打斷了弟弟的話。
賈靖安一個撇嘴,不知道的人,看劉蘭芝的樣子,還以為是看到焦母,勾起了舊情正傷心著。
回府後,劉蘭芝顯得沉默。
用晚膳時,就連笑笑都覺得她不對勁,也不敢太吵鬧,而她的胃口不好,吃了一點就回房歇著了
躺在床上,她翻來覆去,迷迷糊糊睡去,卻也睡得不安穩。
夜里,張青揚回來,掀開被子把劉蘭芝摟了過來,令本來就沒睡熟的她,馬上睜開了眼楮。
「回來了?」她的聲音還帶著些許睡意。
「嗯。」他拍了拍她的背。「听說你今晚吃得不多,廚房還熱著雞湯,可要我讓人去給你下些面?」
她將頭窩進他的懷里,輕搖了搖。
「怎麼了,心里不痛快?」
劉蘭芝靜了一會兒,才幽幽說道︰「我今天遇上了焦氏。」
張青揚早听大牛說了,見她悶悶不樂的,想起成親那閂,她不惜為了焦仲卿一死,他的手不由得一緊,他的想法早變了,現在不論她心中是否有人,他都不會放手。
「遇上了又如何?」他力持冷靜的道。
「她說了些話……」她越說越小聲。
「無論她說什麼,都不用往心里去。」
「我也想,但沒法子,老爺是否出了事?」這幾日,他總是早出晚歸,她原以為是易水樓事忙,但今日焦母一提,她才知事情似乎沒這麼簡單。
太守入京,連年都沒回來過,她早知不對勁,卻還是被張青揚三言兩語給安撫過去,現在太守都被關了,府中雖然和和樂樂,誰知道明日又會是何種局面,她曾以為此生最重要的該是那些金銀財寶、富貴榮華,但這些都比不上張青揚的平安,一人有罪,株連九族的事盤旋在心頭,令她實在擔心受怕。
張青揚愣了下,才道︰「無事。」
「別騙我!」劉蘭芝推開他,坐了起身。「在你心中根本沒將我視為妻子。」
「你胡說什麼?」他伸手要拉她,但她卻甩開了他的手。
「我什麼都不瞞你,但你呢?難道你真要等官兵上門才要告訴我?!我不要開客棧了,易水樓不要也無妨,咱們帶著笑笑走,到時就算要捉人,讓他去捉那兩個不長進的嫡兄,咱們都不管了。」
張青揚原還在擔心,她是因為遇上焦母,想起了焦仲卿,卻沒料到她心情低落是因為擔心他的安危,這讓他心頭升起難以言喻的滿足和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