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白雪隻瞠目結舌地站在party中央,看看身邊跟她一樣、一身休閑打扮的闕仲典,有種想掐死他的沖動。
她側過頭,視線冷冷掃向他。
「這是「宴會」。」百分之百的肯定句。
「OK.」他輕松一笑,自在態度彷佛在問「有什麼關系嗎」。
「他們都穿西裝跟禮服。」她心想,他們一定會被宴會主人轟出去,而且很快!
「嗯,還滿漂亮的。」
明知道她在意什麼,闕仲典依舊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但嘴角勾出的輕笑,泄漏他現在心情很好。
「對,他們很漂亮,我們卻穿成這副鬼德行?」白雪隻低下頭,看看身上的衣物,目露凶光再次掃向他。
闕仲典停下腳步,看看兩人身上舒適的休閑服裝,相同顏色,加上有幾分相似的設計風格,儼然就是一套完美的情侶裝。
尤其在一堆走動中的華服里,他們顯眼的程度,大概跟外星人突然迫降在地球上差不了多少。
「我們這樣穿很好。」他率性笑笑,模樣竟有幾分張狂與自傲。
「很好?」她覺得自己快要尖叫了。「你確定?」
「別擔心,邀請卡上並沒有注明要盛裝出席。」
闕仲典將她帶往人較少的角落後,感覺到她緊繃的神經稍微放松了一點。
「如果沒有,他們為什麼穿成這樣?」她再次提出質疑。
「可能他們衣櫃里只有這些衣服。」
白雪隻皺起眉心,頭頂問號滿天飛,要不是他的表情看起來夠認真,她大概會以為他是在開玩笑。
雖然先前他說穿簡單一點就可以,可她昨晚想想,還是覺得不太靠譜,特地打電話跟他確認,她還記得大概的對話——
「我明天應該穿什麼?」她記得自己劈頭第一句是這句。
「舒服一點就可以了。」
「舒服一點是指——休閑服?」
「這個不錯。」
他那時候居然這樣回她?
「你確定?」她記得自己一再確認。
他想了幾秒鐘,果決地敲下最終決定,「就這樣吧,明天我們都穿米白色的休閑服出席。」
結果,就變成現在尷尬的情況。
白雪隻深吸口氣,考慮到他的未來,于是試著開口扭轉局勢,「我不想讓你成為笑柄,如果你現在要立刻閃人,回去換一套「象樣」的衣服再過來,我完全可以理解,真的。」
「沒有這個必要。」
他們走走停停,直到宴會主人快步朝他們走過來,白雪隻看著對方,他的年齡跟闕仲典相似,年輕、自信、英俊是他們的共同點。
「仲典,謝謝你特地撥冗出席。」霍瑞剛伸手與好友握手。
剛才他就听說了,這家伙一身休閑服出席,還跟他帶來的女伴穿起恩恩愛愛的情侶裝。
雖然早知道好友外表斯文歸斯文,血液里流的其實是叛逆因子,只是他這麼做,現場有多少女人將視她為眼中釘,他知道嗎?
「別鬧了,當心你講話這麼文謅謅,會嚇壞她。」闕仲典語氣輕松愜意。
「我嚇壞你了嗎?」霍瑞剛轉頭朝她伸出手,剛毅面容閃過一抹淡淡的戲謔。
「沒的事。」白雪隻也與他交手一握。
兩人雙手一握,她微微愣了一下。
這是一只強而有力的手掌,握手力道不大,卻傳達出剛毅的意志力。
「抱歉,我們穿得太過隨便。」她忍不住道歉。
「完全不會,我本來就沒有要求盛裝出席。」霍瑞剛和善的態度,讓她松了口氣。「和這家伙交往可能會有點辛苦。」
「辛苦?」她愣了一下。
闕仲典听了,右眉微微一挑。
「除了恃才傲物、不可一世、太過隨心所欲以外,我這好友一切都好,沒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大缺點。」
「瑞剛,我帶女朋友出席你的生日宴,你可別亂拆我的台,雖然我們幾乎天天膩在一起,但畢竟才剛在一起沒多久,感情還沒深到可以隨興開玩笑,說話千萬要小心點啊。」闕仲典自信笑著,斜斜一揚的嘴角,帥氣中帶有幾分令人屏息的邪佞。
「難得看見你為一個女人緊張。」霍瑞剛雙手抱胸,低哼了一句。
此話一出,白雪隻雙頰一紅,黑亮雙眸有幾分羞怯,眼珠從眼前兩個男人身上移開,四處轉悠去也。
突然,她發現一名身穿紅色魚尾下擺長禮服的女人,正目不轉楮、冷冷盯視她兩秒鐘後,轉身跟一位穿著青綠色禮服的女人說話,交談過程中,兩人不斷朝她指指點點。
她們是誰?
為什麼好像對她有強烈的敵意?
「範芯嬋是不是也來了?」闕仲典眼尾一瞄,模樣依舊輕松,語氣卻隱隱緊繃起來。「你家那個到現在還不放棄,一直在撮合你們?」
「嗯。」霍瑞剛應哼了一聲,神情隱怒。
範芯嬋是誰?還不放棄又是什麼意思?
白雪隻原想要問,可是眼前兩個男人之間的氣氛突然緊繃起來,讓她只能把問題用力咽下肚。
隨後,霍瑞剛又跟闕仲典交談幾句後,便被人請去切蛋糕,臨走前,壽星還不忘交代——
「請你務必要吃過蛋糕。」
白雪隻微笑著點點頭。
接著,霍瑞剛又看向闕仲典,話中有話地暗示︰「改天我們踫個面吃頓午餐,你要把賓客們議論紛紛的「情侶裝」怎麼穿上身的過程,好好解釋一下。」
闕仲典沒有說話,只是神秘地笑了笑。
「他誤會什麼了嗎?」白雪隻蹙起眉心。
「他不該「誤會」什麼嗎?」闕仲典面無表情,垂首望著她,渴望的黑眸泄漏出難以控制的感情。
「我們……」她望著他深邃的黑眸,心口卜通卜通跳著。
「我們彼此吸引。」他微微一笑,從她立刻嫣紅的艷頰,明白她對他也有相同的感覺。「從我們第一次相遇,你不斷偷瞄我時,我就注意到了。」
「你、你……知道我在偷看你?」被他一眼看穿的白雪隻,腦袋跟著感情一起當機。
他知道?他居然知道!
「雖然已經很習慣有人覬覦我的男色,通常我很少理會,可是你的視線,意外的讓我注意到你。」他將她拉到沒有人的角落,因為壽星正要切蛋糕,許多賓客開始往前聚集。
「什麼?」她錯愕地張大嘴巴。
听見他這樣說,白雪隻只有驚訝與驚喜,心中甚至有一絲甜蜜的期待跟雀躍的悸動,只因他說「你的視線,意外的讓我注意到你」。
闕仲典迅速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親愛的女友大人,要上訴嗎?」
「上訴什麼?」她被他的話搞得一頭霧水。
「很好,從現在起,我不準你把電話給陌生男人。」闕仲典強勢地表態,黑眸閃耀著傲慢的霸道。「不準你看其它的男人、不準你單獨跟男人出去、不準你對其他的男人好、不準……」
「停!」她伸出一手,擋在兩人之間,雙眼定定瞅著他。「你以為自己是誰啊?這麼多不準。」
「我是你最親愛的男友,我只是在宣示主權。」闕仲典凝望著她微翹的粉唇,迅速低頭,再次偷得一個甜蜜的小吻。
被他毫無預警的再次偷襲成功,白雪隻不服氣地抬高下巴,雙手叉腰,嗔怒地問︰「那你呢?」
「請放心,我從沒有留女人電話,或把電話留給女人的習慣。」他連忙抬出自己過往的優良紀錄。
通常女人會自己查出他常去的地方,然後制造跟他交談的機會,但自從遇見雪隻後,他已經不去那些地方晃了。
「一次都沒有?」話一出口,她才發現,原來自己真的很在意他跟其它女人的互動。
「真的沒有。」聞到空氣中隱隱的醋味,他心花怒放地看著她,伸出食指,在她鼻尖輕點了一下。
「可是我們第二次見面,你送我回家,就留了手機號碼給我,你忘啦?」
白雪隻拿出證據,隨即想起那次考試結果不曉得通知了沒?
「是你才有。」闕仲典好笑地扯唇一笑,不掩飾她對他是特別的這一點。
「別太擔心我的忠誠。」
「看你一副花蝴蝶、打算隨時到處飛的模樣,我還是別給你太多信任比較好。」她笑著開他玩笑。
就在此時,壽星切開蛋糕,熱鬧歡呼的嬉鬧聲響起。
「闕先生,少爺要我先將蛋糕拿給你們。」兩名服務生端著兩盤蛋糕,走近他們,輕聲詢問,「請問需要什麼飲品?」
「請給我一杯紅酒,我女朋友則要一杯熱咖啡。」闕仲典對自己的觀察很有自信,從過去幾次約會里,他知道她喜歡熱咖啡。
待服務生離開後,白雪隻好笑又好氣地瞪他一眼,「你新名詞用得還滿順的嘛。」
听見她的調侃,闕仲典不答反笑。因為他听出來了,她語氣里只有甜蜜,沒有絲毫不滿。
突然,手機在口袋里震動著,白雪隻拿出來看了一眼,是陌生的號碼,感覺他禮貌地轉開視線,她才按下接听鍵。
兩分鐘後,她收好手機,腦袋一片空白地看著他詢問的雙眼,覺得全世界好像正在旋轉。
「怎麼了?你看起來不太對勁。」闕仲典眉頭緊皺,擔憂地望著她,表情不自覺凝重起來。
「我實在太、太……」她嘴角一會兒往上,一會兒大口、大口吸著氣,眉頭皺了一下又松開,松開後又皺緊。
闕仲典發現自己的心情,隨著她復雜的表情,宛如坐雲霄飛車一樣,短時間上上下下數十趟瘋狂起伏著。
「嗯?」他忍住起伏的情緒,努力維持表面的不動聲色,卻隱藏不了慢慢向中間攏起的眉頭。
「……太驚喜了!」白雪隻仰起頭,雙手緊緊抓住他胸前的衣物,燦爛的笑臉,簡直就像一朵正在發光的太陽花。
「你知道剛剛是誰打來的電話嗎?是「鬼斧」,我最想要進入的大公司「鬼斧」,他們通知我後天——正、式、上、班!」
她歡喜地宣布,心上開滿花,表情也閃閃發亮。
「這是好事,看你的表情,我還以為出了什麼事。」闕仲典好笑地睨她一眼,差點被她嚇出一身冷汗,他拉下她高舉的雙手緊緊握著。
只不過她臉上的閃亮快樂,只維持了短短幾秒鐘便告終結,雙眼突然一暗,長睫半掩。
「怎麼了?」他問。
白雪隻看著他,不發一語,眼色里流轉著擔憂。
「被錄取了不開心嗎?」她這又是怎麼了?明明上一秒還這麼開心。
闕仲典朝她伸出手,食指與拇指輕捏起她的下巴,看著眼前已經看不出任何興奮神色的小臉,濃眉微皺。
「你今天有沒有帶手機出門?」白雪隻猶豫了幾秒鐘,最後還是決定把話問出口。
「有。為什麼這麼問?」他滿肚子困惑,話一出口,聰明如他,立刻猜出她為什麼會這樣問。
這下慘了……
「我們要不要先去旁邊?」她牽起他的手,想要往旁邊沒人的地方走去。
「比較安靜。」
「嗯,我想應該不用。」他穩穩站在原地,手掌略微施力,反被動為主動,緊緊牽制住她極欲移動的腳步。
「萬一漏接重要電話怎麼辦?還是你去祝賀壽星,手機給我,我去旁邊等電話。」她一手叉腰,被他握住的那一手掙月兌開來,在他面前攤開,掌心朝上,一雙黑亮杏眸渴求地望著他。
她果然在為他沒有接到錄取電話而耿耿于懷,這是他第一次強烈感受到被人深深關心著……闕仲典極力壓抑情緒,努力維持表面的冷凝與不在乎。
以往身邊人對他的要求,只有好後要再更好,卻沒有人關心過他的心情,而雪隻才剛為自己終于得到想要的工作開心了幾秒鐘,一轉頭,便因他的緣故,心情立即轉為低落,為他擔憂起來。
這個笨女人,能不能別在這種時候關心他,好歹也為自己好好開心一番後,再想到他也不遲。
現在好了,他想到先前沒立即表明自己的身分,由著她一下子擔心他沒帶作品,一下子又擔心他沒趕上考試,原本覺得這沒什麼的心態,慢慢轉化出一絲愧疚。
是他自私,貪戀有人不吝給予的關心,利用她的關心,讓他感受到被人關懷的溫暖。
如今陷在騎虎難下的局面里,能怪誰?
「沒關系,我不在乎。」闕仲典轉開臉,愧疚爬上心頭。
見他不自然撇開臉,一臉心事重重的模樣,以為他因此受傷的白雪隻簡直快恨死自己了。
她剛剛到底在瞎樂個什麼勁啊?如果她有點腦子,多想個幾秒鐘,也不會讓他心里這麼難受。
她快被自己氣死了!
「對不起,我剛剛不是故意要那麼高興。」見他沒有交出手機的意思,她只好收回手。
都怪她沒有考慮到他的心情,現在該怎麼辦?
「不用過意不去,這本來就是值得高興的事。」看著她神情愧疚,朝他攤開掌心的手,一如她對他毫無保留的關心,闕仲典心一急,沒多想,立即伸手緊緊握住她的手,滿腦子只想著一件事︰抹去她臉上的自責。「其實——」
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自己的手又被他牢牢握緊,白雪隻雙眼倏地燦亮,充滿期待的神情緊緊盯著他。
「其實你不用替我感到可惜,因為——」他看著她充滿期待的神情,一對燦亮黑眸緊緊凝視著他,喉結上下滑動一下,不想讓她失望的念頭浮上心頭,一句話就這樣飄出口——
「我也錄取了。」
她瞪大雙眼,驚喜竄入眼中,朱唇微啟,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
「你真的很可惡耶!」她反應過來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抬起手,往他厚實胸膛輕槌了一下又一下。「怕我感覺受傷,你就一直瞞到現在?」
闕仲典幾乎是話出口後,馬上就後悔了。難怪有人說,一旦說了一個謊,就要用更多的謊言去圓謊。
他為自己岌岌可危的處境感到憂心,不過,他相信憑自己的聰明才智,等事到臨頭時,一定可以想出一個完美的解決之策,就像「鬼斧」初創時,公司一天到晚都有麻煩出現,但關關難過,他關關過。
才短短兩年時間,公司就步上軌道,接著開始賺進大把鈔票,還一舉成功打入歐洲市場。
一間公司的經營,他都能輕松掌握,他的女人應該不會比一間公司還要棘手,對吧?
見他微微蹙眉,向來率性的男性臉龐隱隱飄來一朵烏雲,露出擔憂神色,白雪隻眨眨眼,抬起一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示意他「醒過來喔」。
「算了,這次你是為了我的自尊心著想,不是故意騙我,就姑且原諒你這一次,但如果再有事情瞞著我,我就跟你分手喔。」她對他笑得滿臉燦爛,雙眸亮光閃閃補充了一句︰「我最痛恨欺騙。」
聞言,闕仲典渾身倏地一抖。
「不過,這真的是太好了。」她雙手在胸**握,仰首望向星子閃爍的天際,嘆了一口氣。「我們可以一起進入理想的好公司耶,想到我就覺得好興奮。」
闕仲典看著眼前心花怒放的小臉,心里有些寬慰。
不過,在听了她的話後,他表面上雖努力維持輕松帶笑的瀟灑樣,心頭卻有些不安。
在他們附近的樹叢里,一名穿著青綠色禮服的女人,鬼祟地躲在那里偷听他們說話。
當她轉身離開時,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