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格納全然無懼于男人投來的放肆目光,他直視洛曼的眼楮,語氣平平︰「她人呢?你們把她關到哪里去了?」
「華格納殿下,先別急著關心自己的心上人,我們沒有對那小女孩做過什麼,她好得很,也請殿下無須掛牽、稍安勿躁。」
「想我無須掛牽,就讓我把她帶走。」華格納沒有心思跟他們迂回。
「那女孩,遲早我會讓你帶走的,可是現在……」洛曼琥珀色的眼珠,死死瞪著華格納,「殿下,我們需要好好談談。」說完,他又感嘆了一句︰「要想見你一面,實在是很不容易啊!」
「我們有什麼好談的?我是華格納,不是納爾遜,這點你們也很清楚,要找人談也應該是找他,不是找我。」他實在很不明白,為什麼他們還要逼迫自己就範。
「可是,納爾遜殿下不在巴格達,他回國了,我們不可能去你們國家找他。」除非是活得不耐煩了,「他做過的事,也不能就這麼不了了之,總要有個了斷吧?」
「我六哥告訴過我,你們副首領不是他殺的。」不是要了斷?好啊!華格納立刻開口反駁。
倒不是他怕死,只是,他們如果真的要殺了自己,為他們那個短命鬼副首領償命,他豈不是死得很冤枉?搞不好無辜的真真還要為他殉葬勒!
「是嗎?」洛曼的表情讓人一點都看不出他在想什麼,「不是你六哥殺的,那會是誰?」
「這我就不清楚,你們得自己查。」難不成還要他這個局外人來查?
洛曼長著一張白白淨淨、眉目清秀的臉,三十五歲左右的年紀,光看外貌根本不像是個黑社會老大,倒像是個文質彬彬的學者,譬如大學教授之類的。
華格納以前始終以為,混黑道的都是一些膀大腰圓、四肢發達、滿臉橫肉的肌肉男,這個洛曼倒是改變了他對這一行業根深蒂固的誤解。
「納爾遜殿下難道就沒跟你說過,他是否知道是誰殺了我二弟?就算不是他殺的,線索,他總有吧?」
「你們要線索,也該自己去查,為什麼要來問我們?」華格納很是不滿,「別告訴我,你們連查這點事情的能耐都沒有!」
「殿下,實不相瞞。」洛曼不理會他的質問,一派泰然,「我確實已經查出了,我二弟不是納爾遜王子所殺。」
「靠!都查出來了,你們還找我談什麼?」知道他不是納爾遜、知道納爾遜沒殺他們副首領,他們干嘛還死黏著他不放,纏了他那麼久?他們的腦子是被草長滿了嗎?
「殿下,你先息怒,听我慢慢說。」話是這麼說,但洛曼看起來似乎很享受激怒對方的樂趣。
「我哪有閑工夫听你慢慢說?要說你就快說!」他還急著要帶真真走,誰有那種多余時間听他長篇大論?
「好吧!」洛曼笑著搖頭,這位華格納殿下還真如調查報告里描述的一般,脾氣暴躁、易怒,火氣隨時都會上來,極度沒有耐心,「這一切,還要從一個多月前說起,納爾遜王子那時在幾天之內就毀掉我們三億的生意,還不包括給我們造成的間接損失,為了問他為什麼要故意跟我們作對,我只好派人四處找他,希望能請他前來解釋一下。」
洛曼想起自己被納爾遜毀掉的多筆生意,許多昂貴的軍火都在一場爆炸中毀于一旦,數噸海洛因亦在沉船後石沉大海,不由得很是惋惜。
「可是納爾遜殿下實在太倔強了,死都不肯來解釋,根據我的屬下報告,他在一次突圍時,竟然殺了我二弟,後來你和納爾遜王子又同時出現在巴格達和雅典,我們也分不清你們誰是誰,就下了必須活捉的命令。」
「寧可錯抓,也絕對不肯放過?」華格納這話說得很冰冷、也很一針見血。
「當時我以為,我二弟是被納爾遜王子殺的,又豈能放過?就算我當時認為是他殺了我二弟,我也沒想過要殺了他啊!」只是想要將他活抓,好好問清楚而已。
「再後來,我三弟查明,在雅典的是納爾遜王子,三弟還請求我增援,發誓一定要將納爾遜王子活捉到我面前,我那時不疑有他,就派了一百個人去雅典幫他;但是我沒想到,他並不是要活捉納爾遜王子,而是要殺掉納爾遜王子,再將殺死我二弟的事,都推到納爾遜王子的身上。」
「推到納爾遜身上?」華格納一點即透,「你的意思是,殺了你二弟的人是你三弟?」
「正是。」洛曼臉上忽然露出一抹傷痛的神情,「殺我二弟的,正是我那三弟,艾倫。」
華格納抿著薄唇,「既然知道殺自己二弟的是你三弟,你這些日子干嘛還要不停的抓我?這和你千方百計也要找我談一次,又有什麼關?」
「我了解我的三弟,艾倫他功利心重、貪財、做事不夠沉穩,過于年輕氣盛,可他的膽子卻很小,若沒有其他人的指使、沒人在背後幫他撐腰,他絕對不可能有殺自己二哥之心。」
洛曼說到這里,心中更是感慨,「一定是那人答應了他什麼,或者捏住了他什麼把柄,他才會痛下殺手。」
「你就這麼肯定他是被人指使,不是你三弟自己所為?」
「我肯定。」洛曼語氣非常堅定地回答,「而且,殿下難道就沒分辨出,在巴格達一直糾纏你的,不光是我們,還有另一組人馬嗎?一組是為了活抓你,還有一組是為了殺你;殺你的那組,也就是指示我三弟殺我二弟的人。」
「那查出來那人是誰了?」說半天終于說到重點了。
「我查了很久……」洛曼很是郁卒地說︰「連一點線索都沒查到!我目前只能確定,他們是來自別國的另一股黑道勢力,主要的活動範圍不在巴格達,也不在雅典;他們這麼做的居心是什麼,我至今都還揣摩不出來,是爭搶地盤,還是為尋仇報復?我都無從得知。」
「他們就這麼深藏不露,連一點底細都追查不出來?」
「是,這也讓我深感無奈。」突然冒出如此強勁且完全模不清底細的對手,洛曼就算再怎麼不懼,也不可能放心得了,「殿下難道一點都不好奇,你和這一切原本毫不相干,為什麼他們還要殺你?」
「一開始會好奇,現在倒不會了。」華格納咧了咧嘴角,「因為我已經不難猜出,他們要殺我,目的無非就是三個,怕我和你踫了面,透過我帶來我六哥的話,讓你知道殺你二弟的人不是我六哥,是他們指使了你三弟,只是他們這個目的顯然是多此一舉,他們沒料到,你就算不和我見面,也查清了殺你二弟的真凶,他們這算是自作聰明。」
「另外,納爾遜王子在雅典弄了那麼大的動靜,警方傾巢而出,我們在雅典的勢力全部瓦解不說,他們的人也有不少折損,他們肯定也會怕殿下你,在巴格達也效法你六哥鬧上一場,讓他們在巴格達的勢力也遭到重創,還不如殺了你以絕後患、一勞永逸。」洛曼語氣平緩地說出第二個目的。
「不錯!還有第三個目的就是,我死了,他們還可以嫁禍給你們,畢竟你們是巴格達本土黑幫,佔據天時、地利、人和,他們只是別國的黑道勢力,在巴格達還未成氣候,我六哥和你們又有過節,我若一死,多莉希米婭皇室自然會以為是你們干的,這樣你們就會和多莉希米婭皇室為敵,他們不用費吹灰之力,多莉希米婭皇室就會把你們連根拔除。」華格納又豈會不懂其中的利害關系?
「殿下果然睿智。」分析得頭頭是道。
「但我還是不明白,你們找我是想做什麼?莫非是要我寫一份遺囑,說我要是真的死在巴格達,也絕不是你們干的,多莉希米婭皇室不可以對你們發難嗎?」這也太愚蠢了吧?
「殿下怎麼會還不明白呢?如今你的安全,就是我們的安全,只要你在巴格達一天,我們就會保護你,不會讓你的生命受到威脅。」縱使他們再如何囂張、強大,也不敢與一整個國家為敵,保住華格納的命,就是保住他們自己的。
誰都不想被人嫁禍、含冤莫白。
「你要跟我談的就是這些?既然不用我寫遺囑,我們的談話是不是就算談完了?你可以讓我把那女孩帶走了吧?」華格納儼然一副隨時要走人的模樣。
「殿下,別急、別急!我要和你談的話才說到一半呢!現在,我想再跟你談談馬克。」
華格納一听馬克的名字,表情霎時一凜,洛曼只當作沒有看到。
「對于我從他的夜總會帶走那女孩的事,請你不要責怪馬克,他對你和我之間的情況知之甚少,只知道我們有些摩擦,我在到處抓你;我和他相識了十四年,這回,他卻沒有站在我這邊。」洛曼說這話的時候,字句里居然透出了一股淡淡的哀怨,任誰都能听出他心里的陰郁和不滿。
「他為了你,全然不顧我感受,收留你、接濟你,我不只一次跟他提出,要到他那里和你談談,都被他嚴詞拒絕,他還用『絕交』來威脅我,不得對你不利、不得打擾你的清靜。」
說到這里,他苦笑了一聲,「為了你,我和他還定了一份君子協議,保證你在『炫日』時,絕對不會去騷擾你,上次你被我的屬下劃傷,他差點就要和我拚命……他是真的很在意你的。」
見華格納的表情似乎有所緩和,洛曼接著說︰「馬克他只知道我們在抓你,不知道還有另一伙人要取你的性命,他以為只要攔著我,你就能無恙,你一回國也就可以了結了這里所有的恩怨,我沒有跟他詳細解釋過什麼,只派了一些人在『炫日』門外日夜守著,防止那隊要殺你的人闖進『炫日』作亂。」
語畢,洛曼盯著華格納冷笑道︰「不然,殿下以為你為什麼能在『炫日』里住得那麼安逸?以往那些追捕你、追殺你的人,都沒進去過『炫日』打攪過你?」
華格納豁然開朗,難怪每次他一出門都會被圍補,原來是早有人守株待兔在「炫日」外面,只要他外出,他們就能看見。
「你為什麼要把這些告訴我?」華格納表情冷然,聲音也很冷漠。
「我只是說出事實而已,我不希望你對馬克有什麼誤會。」
華格納沉吟了幾秒,「你既然和馬克簽了君子協議,也不是想要我的命,為什麼每次我一出外,你還要不遺余力地率人來繼續抓我?」
在「炫日」外面守著就罷了,每當他一外出還得抓他,他們就不累嗎?何況,洛曼願意和馬克建立君子協議,表明他並不想和馬克絕交,他何必還要一次次的糾纏自己,從而觸怒馬克?
「我和馬克簽的那份協議,指的僅是你在『炫日』里時,我們不會騷擾你,但不包括在外面,而且把你抓回總壇,我們不是就能好好保護你,也免得你再給馬克繼續添麻煩?只是殿下你的身手實在了得,我這群屬下又太過無能,每回再怎麼圍堵,還是能讓殿下輕易逃月兌。」洛曼邊說,邊斜眼瞪了一眼自己身邊的男人,也就是兩次去抓華格納的領頭。
華格納也順著他目光,瞪了眼那個領頭一眼,後者面上略顯難堪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