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梅初雪來到床榻前,嚴煜正盤腿坐在榻上,他赤luo著上半身,雙目緊閉,臉孔垂著,看似昏迷中,旁邊有名大夫正在幫他扎針驅毒。
進來,便聞到濃濃的藥草味,她掃了眼案上,放置了各種磨成細粉的草藥,每種草藥的顏色都不同。
屋里有三名大夫,除了位在幫他扎針,另外兩位則忙著煮藥和配藥,寢房周遭都安置了守衛,這些人都是嚴煜的死士,也是絕不會泄密和背叛他的人,人人臉上都有著憂心。
當梅初雪進來時,得通過這防備森嚴的關卡,因為是杜威遠帶她進來的,眾人沒有為難她,但顯然對她很不滿。
梅初雪看到了,但她只關心嚴煜的情況,不想跟這些人計較。
其實若非嚴煜在昏迷前嚴詞下令不準動她,這些護衛中,有人是很想刀殺了梅初雪的,但是他更明白主子是什麼樣的人,說一是一,說二是二,若違背他的心意自作聰明,他是不會手下留情,因此就算憤怒至極,卻也設人敢傷分毫。梅初雪來到嚴煜面前,她細瞧嚴煜的臉色,發現他眉宇間有絲紫氣,頸部也浮出紫色血脈,她伸出手,搭在嚴煜手腕脈門上,細細診之。
在她觀察嚴煜的脈象時,旁的管事沉聲道︰「原本王爺有顆西域靈丹,可惜他把這靈丹給了你,不然就有靈藥可以解毒了。」
梅初雪朝管事瞄了眼,她當然知道,管事這麼說,是在怪她害了嚴煜,她不語,繼續診脈。
另名管事也開口。「若非必須瞞著皇上,不然皇宮那顆西域靈丹也可以救殿下。」
這話也是在怪她,這兩人不提也罷,提了讓眾人的怨氣更加高漲,梅初雪皺緊眉頭,她能感覺到好幾道殺人目光在刺著她的背。
在檢查過嚴煜中毒的情況後,她繃緊的神經放松了,悄悄松了口氣。
從嚴煜眉間的紫氣和頸間的紫筋來看,她已有了七成把握,他中的是紫花毒,再觀察他的溫亂脈象後,她就更加確定了。
幸好幸好,這毒她能解,行走江湖,難免遇到奸詐小人,她身上定會準備解毒靈丹,剛好她有化解紫花毒的丹藥。
在知道自己可以救他後,頓時安心了,同時又有了另計策。
趁著幫嚴煜檢查時,她故意擋住眾人視線,快速將顆丹藥寒入嚴煜口中,這顆藥丹只要含著,便會慢慢融化,即使中毒者無意識也可吞服。
她又故意等了下,待嚴煜口中的丹藥完全融化,這才假裝診斷完畢,轉身看向眾人,插腰拎道︰「我有辦法幫他解毒。」
此話出,果然引來眾人的驚愕和大喜。
「當真?」社咸訴嚴厲地問,他是怕她說大話而誤事。
梅初雪不客氣地回。「當然是真的,不管怎麼說,他救了份人情,但是我有條件。」
杜威遠差人見她態度嚴肅,不像是說大話,便直言道︰「你說。」
「我救了你們殿下後,必須放我走。」
這條件開出來,杜威遠和其它人便猶豫了,因為他們知道,這女人是殿下來,她好幾次想逃,都是因為受制于殿下才走不成的。
名女護衛忙道︰「這不可能,殿下不會答應的。」她說出了眾人的想法。
梅初雪心下冷笑,就是知道嚴煜不會答應,她才要跟他們談條件。
她必須離開,帶華兒離開皇宮是她的執念,也是她心頭放不下的責任,她不能再讓嚴煜壞她的計劃。
「是呀,他的確不會答應,看來你們對他的性子清楚得很嘛,又怎能怪我弄了個假雪姬呢?」
她這話立刻將眾人之口堵了個嚴實,與其怪她害嚴煜中毒,不如想想嚴煜有多霸道,他對她再好,卻也阻止她去見華兒,還藉此要挾,她對他怎能不怨?想逃也是天經地義吧。
管事沉聲開口。「但王爺也是為了救你才動用內力毒發的。」
梅初雪冷眼掃向管事。「沒錯,所以我願意還他這份恩情,幫他解毒,兩不相欠,不是嗎?」眾人啞了,這話說得也沒錯,他們面面相覷,卻無人反駁。杜威遠、眾管事們以及幾個護衛頭頭走出內房,在外頭低聲討論起來。
「怎麼辦,大家有何看法?」杜威遠問。
有人建議這簽應她殿下的性命比較重要,但也有人反對,說殿下冒著毒發危險也要救她。證明殿下不肯放她走,若是答應,殿下事後肯定會怪罪。這件事成了死結,不答應她,殿下的毒不能解,若答應她,又違反了命令,兩相為難,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女人伶牙齒,讓人無法麼眾人苦思。當眾人為了答不答應而陷入爭論時,杜威遠心橫,沉聲道︰「答應她。」
「杜將軍?」
「這可萬萬使不得,違背命令可是會激怒嚴煜的。」
杜威遠舉手示意眾人稍安勿躁,等大伙兒安靜了,他才沉聲開口。
眾人一听,都覺得有理,沒錯,拼著死,也不能讓殿下出事,殿下若死,會動搖柄本,這樣想來,就算殿下事後動怒,殺了他們,又如何?
「這事,由本將軍來當,事後殿下若要怪罪,相信以我和他的情誼,他不至于置我于死地。」杜威遠說道。
「我們答應你,只要你救了殿下,確定殿下性命無優,便放你走,絕不攔阻。」
梅初雪直直叮著杜威遠,審思這話的可信度有多少,大概是看出她的疑慮,杜威遠怒聲道︰「本將軍乃頂天立地的大丈夫,用得著冒著失信的臭名來騙你這個女人?你到底答不答應?!」梅初雪見他怒了,反倒喇嘴笑。
「將軍威名赫赫,自是不可能失信于人,有將軍一言九鼎,小女子當然放心。」
太好了,這麼來,她就算離開,也有這姓杜的頂著,不過個不夠,她要把更多人拖下水。
她故意說道︰「今日咱們在這里說開了,你們答應放我走,我才願意為殿下解毒,其實要幫殿下解毒,我可是冒著生命危險的,這解毒之法,乃我家傳的獨門秘方,若是個弄不好,我也會身亡,把小命賠了進去。」
她說這話時,語氣十分凝重,表示這攸關性命之事?她故意把事情說得很嚴重,不但要讓這些人認為有她救得了嚴煜,還要他們為此心存畏懼,不敢刁難她。
在她番加油添醋下,社威訴等人認定她是冒著生命危險救嚴煜,定要全力配合,否則出了事,就不只是她的責任。
果然杜威遠等人動了。
[在我為殿下驅毒時,不準任何人在場,全去外面守著。」
「這怎麼行?」
「難道你們想讓我分心嗎?我別告你們,要是我無法專心的話,殿下有個萬你們也會跟著完蛋!」
這會兒,連杜威遠也不敢有意見了,他咬牙對其它人命令。「大家照她的話做!」
得了令的眾人,心懸殿下性命,只得暫時听從梅初雪的安排。
梅初雪得了這個機會,不好好耍耍這些王府的家伙豈不可惜。
「去幫我準備熱水和干淨的衣裳,我要沐浴怎麼,不從?我若不把自己里里外外洗干諍,萬在幫你家殿下驅毒時,傳染髒東西給他怎麼辦?
「還有,我肚子餓了,去準備吃的,這驅毒過程耗費心神,我不先吃飽,怎有體力驅毒?
「對了,把那寢房收拾收拾,都是藥味,燻得我頭都暈了,這會妨礙我專心驅毒」
梅初雪連幾道命令,讓杜威遠和干管事、護衛不得不服從,平日這些人監視她,專向嚴煜打小報告,害她成了籠中鳥,有翅膀卻飛不得,現在總算有機會出這口氣。
在沐浴餅後,又填飽肚子,梅初雪終于在眾人的期盼下,開始為嚴煜驅毒,當她進人嚴煜的寢房後,環視周,在她的要求下,寢房果然已被整理過,藥草味談了許多,在側的幾案上香,還焚著淡淡清香。
她轉過身,以上位者的姿態下達命令。「你們都出去吧,沒我的命令,都不準進來。」
她命令的這些人,有將軍,有侍衛大人,有王府管事,但面對她,眾人句話都抗議不得,人人緊抿著唇,死盯著她,魚貫離去。
梅初雪滿意地掃了眾人眼,便砰的聲,把門關上。
能夠命令那些人,看著他們不敢反忍的難看臉色,實在大快人心明。
她走到嚴煜面前,伸手按在他的脈門上,果然藥效發揮了,他的脈象已沒那麼混亂。
她怔怔地望著他,他依然閉著眼,垂著頭,盤腿而坐,半luo著上半身,墨發披肩,即使臉色泛青,卻依然掩不住俊美,反倒增添幾公妖嬈憐人,怎麼意有些心疼,她忙把這種感覺壓下,伸出食指,指著他低罵。
「哼,你也有今天,我平日打不過你,被你白白欺負這麼久,今日總算可以報仇了。」
她邊說邊掄起袖子,十足要把他當沙包打的架式。
「這叫老天有眼,趁你無力反抗,我可以好好修理你,想打多久就打多久。」
說著她揚起拳頭,要往那臉上狠狠揍拳。
可是這拳頭離他的臉不過寸,便硬生生停住了。
她居然打不下手?低咒。聲,梅初雪收回拳頭,再狠狠擊出第二拳,可是拳頭到了他鼻前,又停住了。
如此來回好幾次,她居然舍不得打他,她被內心的不舍惹怒了。
「梅初雪,你是被美色迷惑了是不是?!居然舍不得打他,真沒用!」
她氣得打自己的拳頭,還恨不得咬手口,卻冷不防瞧見嚴煜手臂上的咬痕,目光一怔。
嚴煜結實精壯的胸膛,除了武人常見的刀疤傷痕外,還有不少咬痕,這些咬痕自是梅初雪的杰作。
手臂上也有她留下的咬痕,因為咬破了皮,都結痂了,嚴煜卻故意不搭藥,目的就是要留下這些咬痕,她當時會氣得罵他變態,可現在想來,居然有種甜滋滋的喜悅。
唯獨其中一個咬痕不是她的,連她都沒發現自己眼就認出,原來她對嚴煜身上的傷痕了如指掌,在不知不覺中,已將這男人當成自己的地盤,而地盤上不屬于自己的痕跡,她自然一眼就發現這咬痕是那個何綺咬的,梅初雪細細審視,禁不住低聲咒罵。
「活該!連我都認不出來,隨隨便便就讓其它女人咬去,還說喜歡我,若真的喜歡我,在第眼見到就該察覺不對了,你不是向敏銳過人嗎?在宮中時,我假扮別人,被你當成刺客,黑暗還是眼就認出我扮婢女進你的王府,你當時從我面前經過,沒走幾步便停下來往我這里看來,不也察覺到不對之處嗎?還有我扮成宮女時,也被你懷疑過,那次扮成朱燕兒在春宴上曲,竟也被你識破過,如此明銳過人,怎麼這次卻栽了?」
說到這里,她居然數落起他沒及時認出自己,其至對那個咬痕有了醋意。
接著,她又想到是他害自己計劃失敗,讓華兒又落入皇上手中,下次要帶走華兒,恐怕沒這麼容易了,禁不住又怨恨他。
她張口咬上他的肩膀,這一咬,又把他的肩膀咬出血來,她越想越氣,越想越不甘心。
「你亂我的心,讓我喜歡上你,師父說過,人旦動了情,便輸了,師父果然說得沒錯,我對你動了情,才會急著想離開你,才會把好好個計劃搞砸了,我……我真氣,這全都是你害的!想到這里,她股火氣堵在胸口,難受得緊,若不楱他一頓,實在難以解很,因此她雙手握拳,拳頭如雨點落在他身上。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