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給孔老夫子,願他能教育其它英才。」他是半途長歪了,羞為孔孟門生,是該感到羞愧。
「……」朱小蟬已經懶得理他了,沒皮沒臉的人不知羞。「對了,有人到縣衙問及棉籽的事嗎?」
他搖頭。「還在觀望中。」
「這些短視的愚民,怕東怕西不知道在怕什麼,我都先種給他們看了還畏畏縮縮,真沒賺錢的命。」難怪青江縣窮了幾代,沒個膽大的敢冒進,守著一方天地坐井觀天。
「也怪不得他們,對于認識不多的作物,誰也不敢輕易嘗試,畢竟不能做為糧食,一旦種得不好或歉收,他們就什麼都沒有了。」挨餓讓人退縮,百姓更看重能喂飽肚皮的糧食。
「最好是這樣,等他們也想發財了,看我不海削他們一票,別說我是攔路山匪,就搶他的。」看誰狠。
王秀軒感興趣的問︰「你想怎麼做?」
她看了他一身官袍,輕哼了一聲。「一斤棉籽十兩。」
「什……什麼,一斤十兩?!」這……也太坑人了。
百姓買得起嗎?
「我會先訂下契約,賒給他們棉好,往後十年所產的棉花得用合理的價格賣給我,由我統一收購,誰也不許轉售他人。」她種棉也收棉,等同壟斷。
賒……也只有她想得到,從乞丐身上也能挖出一層油。王秀軒暗忖妻子腦子活絡,是不折不扣的生意人,別人想不到的事她信手拈來,如吃飯喝水那般流暢。
對于他縣里的百姓他沒有一點同情,妻子肯為他們生計著想已是他們莫大的福分了,她願意傳授種棉的方法,此等無私的情懷值得傳頌,而不是平白受人質疑。
「東家。」
正在監看工人采棉、收棉的孫子健,抬頭一瞧見遠遠走來的兩人,他立即放下手邊的事兒迎向前。
「孫總管,這批棉收得如何?」放眼望去是一片雪白,讓人看了心情愉快,心曠神怡。
「雖是第一年生的棉花,不過棉質尚可,比起咱們山北村差不到哪去,就是地不肥,產量沒有預估的多。」若是土地肥沃,這幾十畝棉田能產出相當驚人的棉量。
「你估算有多少生棉?」不用多,能嚇人就好,讓那些封閉的百姓瞧瞧哪種作物能賺大錢。
「三、五萬斤跑不掉,這是保守的預算。」他的意思是有可能更多,他不說高了,以防突發事件。
因為是第一次采收,雇用的是當地人,他們采收的技巧不純熟,動作既慢又采得不完整,還有些碎棉留在棉籽上,得讓人在後頭重整一次,以確保棉絮采干淨。
朱小蟬一听,喜出望外。「地不肥我教你一種堆肥法,不用花費半文錢,用原有的母株就能把地養肥了。采摘完的棉株沒有多大的用處,剁碎了堆成肥以稻草覆蓋其上,十天半個月後取下稻草將成草堆翻一遍,然後再將稻草覆上,如此重復再重復,約七、八個月左右就是很好的綠肥,期間還得澆點水使其發酵。」
「一說到賺錢,東家的眼楮就亮了。」早已娶妻生子的孫子健以兄長的口吻揶揄,他很喜歡這個凡事不計較又爽朗的「妹妹」,女子很少有她這種豁達胸襟。
「那當然嘍!我家王大人說我是小財迷,我不見錢眼開怎成,一說到銀子,我的心跳就加快。」她故作痴迷狀,好似真為銀子所迷,是名符其實的財迷,專往錢眼鑽。
「王大人,得妻如此,是你之幸呀!」孫子健打起揖,和同窗好友開起玩笑,但是真為他高興娶了旺夫的好妻子。
王秀軒客氣的一回禮。「得幸,得幸,是我好香燒得多。」
聞言,大家都笑了,氣和諧。
「對了,王大人,有人在詢問種棉一事,你看要不要準備準備。」一旦賣出好價錢,百姓肯定會搶種。
「咦!問到你這邊了,我還以為他們會到縣衙。」原來不是乏人問津,還是有人心動了。
孫子健取笑。「你是官,官威大如天,人家哪敢為了這麼點小事往衙門跑,看我一得閑便上前問兩句。」
「好,勞你費心了,回去我就讓周師爺做個規劃,也不是誰想種就能種。」頭一回練手要找田作的老手,存活率較高,省得把棉花種死了又來怪官府的棉籽不好,倡導錯誤。
「沒錯,讓我看順眼再說。」種子是她的,她想賣就賣,不賣留著榨油,棉好也能榨出少量的植物油。
「阿蟬……」妻子的小心眼讓王秀軒哭笑不得。
在看完棉田的采收後,朱小蟬等人又回到縣衙,他們才剛入內,就听見一名婦人尖銳的叫嚷聲。
婦人高聲的喊著,「就準你們賺錢,不許百姓發財,這麼欺負青江縣的百姓未免不講道理,好歹給個公道,別吃肥了縣官餓死了百姓,我不服,你叫個能講道理的人出來給我句話……」
肥了縣官,餓死百姓?這窮得要命的青江縣哪有肥水好撈呀!朱小蟬面色發冷的走上前。「這是怎麼一回事?」
見著了夫人的身影,成主簿松了口氣跑過來回話。「是盧氏硬要租水蟬湖湖岸的水草地,不讓她租就鬧起來了。」
又是盧氏。「她要付多少租金?」
「一……一兩。」他說得吞吐。
「一畝?」
「不,是周遭一百畝。」把最肥的地都圈進去。
「以月計算?」一百畝,她真敢開口。
成主簿遲疑了好一會兒。「是十……十年。」
不愧是陳樞門的妻子,摳門的程度不相上下。「告訴她,要租可以,一次付清,十畝地五兩,不能連地,最多五十畝地,一年一付,來年看她是否愛護水草地再決定要不要續租,若是蓄意破壞湖岸水土便百倍賠償。」
「啊!你……你與民爭利,與民謀財,你是貪官,放任百姓死活不管……」盧氏當場不依了,要她的銀子跟要她的命一樣。
啪的一聲,一巴掌落下,眾人驀地睜大眼,向來親和好脾性的縣太爺夫人居然動手打人?!
「貪你娘的骨灰壇,你們窮得連兒女都養不活的青江縣有什麼利好爭,財在哪里?大人若不管百姓死活,山上的那片茶圔是誰開墾的,誰付的工錢讓出外的縣民能返鄉干活,你說的這是良心話嗎?」
驀地,氣血上沖,朱小蟬眼前一黑,失去意識。
「啊——夫人——」
「你是說……我懷孕了?」
因為看到青江縣的荒涼,朱小蟬知曉有一段不短的時日會在忙碌度過,因此她刻意服了避子丸,以免一旦懷上了照顧不來,反而落下一身病癥或是遺憾。
一方面她也是覺得自己年紀還小,骨架尚未完全長成,懷了孩子對母體的傷害很大,一旦不慎骨盆受損,日後懷不上孩子就不好了,另一方面也擔心兩人都太忙了,疏忽對孩子的看顧。
誰知遇到棉花開花期,避子丸剛好吃完了,而她也忙,以為不會那麼剛好遇上,就那麼一次歡好,她的肚子里便多了個小豆丁。
這也解釋了她最近吃得多,情緒反復不定,容易暴躁和易怒的原因,那全是妊期的反應,她已懷了一個多月的身孕。
「嗯!大夫確定了,這里懷著我們的孩子。」王秀軒眼中泛著喜悅的淚光,大手覆在尚未顯懷的小骯上。
「真是驚喜……」她是又驚又嚇,怕孩子會受到先前避子丸的影響,沒有健康的發育。
當父母的總是考慮了許多,未雨綢繆的設想一切。
「我看你臉色都嚇白了。」哪來是喜,分明是驚駭。
「少取笑我,我是第一次當娘,心里緊張得要命,我怕我做不好。」孩子那麼小,她不會抱一抱就把他的小頸子給擰歪了吧。
王秀軒笑著往妻子唇上一啄。「有我呢!我會護著你們母子倆,你什麼都不用怕,安心。」
她這慌張的模樣真可愛,像闖入民居的松鼠,高揚起尾巴站起後腿,前足捧著松果急找門。
听他低柔的嗓音安撫著,朱小蟬才有了當母親的自覺。「阿軒,我們有孩子了,你高興不?」
「嗯!我都十九了,同齡的友人都當爹了,我還晚了,不過真好,我要當爹了,呵呵……呵呵……」他有點語無倫次的傻笑,為突如其來的喜訊樂暈了頭。
十九……還是大學生呢!為人父太早了,但是……她嘴角微微一彎。「阿軒,你想要兒子還是女兒?」
「都好,只要是你生的,我每一個都喜歡。」兒子他就教他讀書,讀不好就小板子伺候,至于閨女嘛,自是抱著走,遇人便炫耀,妻子生的女兒一定如花似玉,如岳父家那對龍鳳胎的笑姐兒,見人就笑。
「每一個?你打算讓我生幾個。」她佯惱的朝他胸口一捶,可嘴角的笑意沒停過,面色放光。
「至少三個,你知道我是長子,多少有我的責任在,不過你若不願意,我們可以再討論,另外我也不想你生孩子的過程有什麼危險。」他可以沒有孩子,但是不能失去她,她是要陪他走完這輩子的人。
听到再討論,朱小蟬想到這年代三妻四妾的婚姻觀念,莫名的怒氣涌了上來,揪起丈夫的耳朵。「我不生是不是要找別人生,娶個十個、八個來鬧心……」
「阿蟬,我是這種人嗎?」他拉下妻子的手,以雙手包覆,「除了你,我誰都不要,不許胡思亂想。」
她心里是相信他,可是又想落淚。「你娘她一定會往你身邊塞人,她一向看我不順眼。」
「天高皇帝遠,她還能管到我們屋里嗎?我不點頭她就塞不了,你要對我有點信心。」他不是負心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