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皮烤鴨店正式開了,取名「聞香居」,烤鴨正午一出爐真是香傳十里,讓人不禁垂涎三尺,聞香而來。
朱小蟬的策略奏效了,她一天只賣五十只鴨子,一只一兩,售完就沒有了,明日請早。
但每個月接受十次預約,一次最多十只,先到者先預約,後到者只好往後挪,這個月名額排完了便移到下個月。
一開始大家都嫌一只烤鴨一兩太貴了,但朱小蟬開放試吃,前三天有一百盤免費的烤鴨,每只薄胚瓷盤放上兩片鴨肉,一片沾了特制的調味甜醬,一片吃原味的,讓顧客自行去挑選喜歡的口味。
第一日大家就愛上口感獨特的脆皮烤鴨,嘗過的,沒嘗過的都紛紛搶購,一爐十只,五爐不到一時辰便被搶購一空,還有人詢問明日幾時出爐,要提早來買。
由眼前來看,脆皮烤鴨的生意是成功的,如無意外的話會蒸蒸日上,樂得股東之一的封錦文逢人便笑,直說等著月底分紅。
「朱小蟬,你忘了你今年才十一歲嗎?不是二十一歲,你還是個孩子,用不著拿命去拚。」看她累得哀哀慘叫,王秀軒心疼之余,不免有幾分惱怒她不知愛惜身子。
可是姊的心理年紀三十多歲呀!小萌弟,時機一到不拚一拚更待何時。「等過了這陣子兵荒馬亂期就會好轉,一切都安排好我也省心,可以全都交給下面的人去做,唯獨調味配方不能外泄。」
脆皮烤鴨有獨特制法,調醬是關鍵,她只讓朱家人做醬,烤鴨的燻烤和上醬也是采分工合作,絕不讓同一個人從頭到尾負責生鴨到出菜,以免有人受高利所誘而外露烤鴨的制作過程和手法。
她能用的人還是太少了,不敢輕易相信人,因此堅持一天只出爐五十只烤鴨,人少點,問題也不多,目前的她應付不了大量出產,先從小做起。
不貪心,一步一步來。
「你只打算開一間聞香居嗎?」他不認為她會就此滿足,只是暫時人手不足。
朱小蟬揉著後腰苦笑。「你看我還有余力開第二間嗎?」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你先穩定柳鎮的客源,我在書院里幫你找找可用的人才。」否則光她一人處理大小事,遲早會累垮。
朱小蟬一听,面露訝色,內心微微動容。「秀軒哥哥有空嗎?書院里的學生不是科考生?」
讀書人瞧不起商人,認為商賈是士、農、工、商最末微,是受人鄙視的行業,寧做乞丐也不行商。
「不一定都要參加科舉,有些人志不在此,有些人純粹來讀書,他們也有商人子弟或是寒門出身,若是有別的出路他們也願意嘗試。」不是人人都能中舉,為官之路難行,為了三餐溫飽,棄文從商又何妨。
「嗯!那你先幫我找幾個懂農事的吧!我不求對方聰不聰慧,但人品一定要好,老實肯干為先,我太忙了,想找個管事管理我那些棉田,封大少的需求又增加了,明年我可能會擴增棉田。」她又要花錢買土地,真燒銀子。
「好,我在年底前把人給你,你帶一陣就能上手了,別把自己累著了。」他關心的說著。
「秀軒哥哥你好。」他比家人對她更好。
「只是好而已嗎?」他含笑而視。
朱小蟬嬌柔的抬眼看他,稚女敕的秋水眸子中已有媚色。「比好還好,秀軒哥哥是無可取代的。」
那句「無可取代」取悅了他,他笑得更柔和。「這給你,下個月初五是你十二歲生辰,書院那幾日要考試,考核學生的學習成果,我不在你身邊,先送你生辰賀禮。」
王秀軒從懷中取出一只扁平的桐漆小匣,匣面瓖嵌珠貝。
「咦!這是……」她打開匣蓋一看,淺紫色的素面綢布上躺了一只通體雪白的白玉玉鐲。
「喜歡嗎?」他親手為她套入腕中,玉的雲白襯著她雪女敕肌膚,凝脂般的膚觸讓他不舍放手。
為她心動了,王秀軒自知心已淪落,打從他救起她後,她就漸漸成為他心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嗯!很喜歡,謝謝秀軒哥哥,我從沒收過這麼貴重的東西,鐲子很貴吧!」
他哪來的銀子?他娘在錢的用度上管得很嚴,尤其對他,從不給他過多的銀兩,怕他養成奢靡性子。
「你要把鐲子的錢算給我嗎?」他取笑她三句不離銀子。
她惱怒地輕嗔。「秀軒哥哥,人家是認真的,你還笑人家,還不是擔心你沒銀子變成窮鬼。」
「是呀!買了鐲子真的變窮了……」見她生惱的變臉,王秀軒輕笑地按住她欲取下鐲子的手。「我幫書坊抄書,也畫了幾幅堪稱佳品的畫作,金錢方面不虞匱乏。」
「你……挺傻的……」不知怎麼了,她心頭暖呼呼。
他的手輕輕握住柔女敕小手。「我的心意你可知……」
王秀軒的眼神柔得像月光,輕輕柔柔的飄進朱小蟬心窩,兩人薄女敕的面皮都有點泛紅。
「二妞,鴨子不夠用,還要多養一些仔鴨,西山村的水塘……呃!王秀才也在,你……你們……在閑聊……」真是來得不湊巧,她好像看到不該看的。
王秀軒悄然收回修長如竹的手,以袖輕掩,可是眼尖的朱小春已瞧見他握住妹妹的手,四目相對的兩人之間隱隱流動著絲絲纏綿的情意。
但她不能說,也不能當面戳破,這攸關妹妹名節。
「叫我秀軒就好,王秀才像是在喊我爹,雖然他現在是舉人老爺。」若無意外的話,他爹的功名會更進一步,但止于進士。
王至誠對功名相當熱衷,可才華有限,他也自知若能考上同進士就到頭了,因此對勤學向上的長子寄于厚望,盼他百尺竿頭,登上高位,有朝一日封侯拜將。
可惜王至誠從不曉得王秀軒志不在朝堂,他求學上進只為多知曉知識,掌握自己的將來不受制于人,不被所謂的孝道、倫理挾制住,成為他人掌控的傀儡,唯命是從。
要自主,就必須有高人一等的才能,使人忌憚,有所顧忌,進而他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別看他只有十四歲,其實他早已設定自個兒未來要走的路,而且強勢的不許任何人阻攔,尤其是他的爹娘,他想做的和他們要的背道而馳,而他並不後悔,決心全力向前。
「這……不太好吧!中個秀才可不容易……」朱小春猶豫著,她覺得不太妥當。
古人對讀書人十分推崇,恭敬又敬畏。
「不過是個秀才,拘束個什麼勁,咱們柱子還要當官呢!到時壓他一頭。」開著玩笑的朱小蟬口無遮攔的說道。
朱小春沒好氣的一瞪眼。「又在胡說什麼,柱子哪能跟人家比,他能規規矩矩讀書就阿彌陀佛了,你別仗著和人家熟就口無遮攔,以後有你苦頭吃。」
「哎呀!阿姊,別訓人了,我頭痛。」她捂著額頭,假裝累出病來,四肢無力,頭暈腦脹。
當她真病了的朱小春臉色微變,緊張的趨前一探。「怎麼了,是不是受了涼,要不要請個大夫,我先給你煮碗姜湯喝,跟你說別貪涼快,夜里多蓋件被子,老是不听話……」
「好了,好了啦!阿姊,我真的很不舒服,你就別再念我了,你剛說鴨子怎麼了,我沒听清楚。」她揉著腰,挪著身子讓自個兒坐得舒坦,黃梨木雕花大椅太硬了。
「你都生病了還管這些事干什麼,快去休息,等病好了再說。」再急也沒她的身體來得重要。
朱小蟬假意疲累的揮揮手。「不把事情處理好我哪放得下心養病,你快跟我說說鴨子的事,是供應不上了嗎?」
一天五十只烤鴨還是趕不上饕客的需求。
看她面色還好,還挺有精神的,朱小春也就順著她。「三個多月前進的半大水鴨用得差不多了,越冬又進了一批約兩千只幼鴨,可是還是少了點,他問再進一次五千只成嗎?」
「越冬?」她眼里帶笑的睨著喊得熱絡的大姊,調侃的眼神看得她大姊耳根直泛紅,生起惱色。
「看什麼看,好歹給句話,鴨仔進不進?」這妹子,越大越沒分寸了,連她也敢消遣。
「進,就進一萬只,你讓他雇個工幫幫手。」鴨寮得建起來,以後的鴨量會大增,供不應求。
「一萬只……會不會太多了?」越冬管得來嗎?
「不多,一、兩年後才是鼎盛期。」她必須確保鴨肉質量,不容許其它鴨廠的劣質品流入。
自產自足才能確保不出錯,黑心的商販太多了。
「好吧,听你的,你總是對的……啊!對了,阿娘有了。」朱小春時面露喜色和憂心。
「有了?」什麼意思?
一旁的王秀軒淺淺微笑。「她是說你娘有了身孕。」
在朱仲夏之後,李順娘又懷過兩個,皆是男胎,一個在四個月大時滑掉,一個不足七個月早產,沒養活,畢竟李順娘在懷孕時還被朱婆子使喚來使喚去的做事,大冬天的還得用冰水洗一家子的衣服,因此身子撐不住,孩子保不了。
那時朱小蟬的大伯母和三嬸根本不分擔家務,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全落在李順娘肩上,又要養雞喂豬,又要下田干活,還得匆匆忙忙從地里趕回家做飯,太過操勞的情況下,身子骨哪好得起來。
在小女兒溺水前,朱大壯就提出分家一事,他不想妻子累歿了,可是朱婆子不同意,抄起掃把打了他一頓,大罵他不孝,一家子快活就不顧老爹老娘的死活,逼他改口。
朱大壯所受的委屈有口難言,後來若不是女兒差點溺亡,他們一家也無法解月兌,說不定此時還在看人臉色過活。
「什麼,娘她……」懷孕了?!
朱小蟬神情錯愕的跌下椅子,心想其實她娘的年紀才三十出頭,說是懷孕也不是不可能,雖然和前頭的幾個孩子年歲差距甚大,不過也不算太意外,她也沒老得生不出來。
這麼一想,她也冷靜了不少,才撐著手剛想起身,頓時哀聲一起,她……真閃到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