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琪格心神不安地想著,都忘了自己正在書房做活,要幫他擦拭書房幾只他喜歡的青花瓶,一不小心,她撞到桌上的水盆,水花立即濺出,濺濕了正攤在桌上的畫卷。
「糟了!」她驚喊,趕緊將畫卷攤開看看,只見水從畫背後浸濕,畫里的一叢牡丹瞬間褪色,命如薄紙。
這是他最珍惜的畫,听說是他的親外甥——榮巽親王安書的親筆畫,外人要求都求不到,這麼貴重的畫竟讓她給弄壞了。
「怎麼辦?」齊琪格怕他會生氣,不自覺端來火盆就要把畫烘干,沒想到一個不留神,她手中的畫沒烘干,竟被燒出了一個洞。
她想收手卻來不及,只能圓瞪著眼,看著畫里的牡丹少了一朵。「怎麼辦,這下真的慘了……」
齊琪格命令自己冷靜,趕緊收起畫卷,將畫丟回畫缸里,並隨便抽了另一卷擺在原本的位置,企圖掩飾出事的畫。
「齊琪格,你在做什麼?」
當她收拾好了,費揚古也正巧回府,剛好在書房逮到她。
「爵爺?」她訝異回頭,又急又狼狽地拿起布跟一旁的青花瓶子,一同浸入銅盆里擦拭。「我……我在幫你擦這些青花瓶子。」
費揚古見她袖口都沒挽,一雙白玉小手不分輕重就伸進水里,還弄濕了衣袖,眉頭一緊。「誰叫你擦瓶子的?」
「沒人叫我擦,是我自己想擦的。」齊琪格只顧注意他有沒有發現那幅出事的畫,沒發現自己衣袖濺濕。
「好了,不要擦了。」她是心慌、越弄越糟,費揚古看著卻心疼了。「等等我讓哈薩哈整理,你不要弄了……」
打從她進府都好一陣子了,這些日子的相處,他不是沒發現她膽大心不細,壓根兒不是做丫頭的料,尤其是這種粗活,他光看著都揪眉,哪有人不卷袖子就踫水的?
「不用了,這點小事我可以的……」換哈薩哈來豈不更早露餡,齊琪格連忙越擦越勤快。
費揚古看她不听話,干脆拉著她的小手離開書案。「哈薩哈!」
「是,爵爺?」哈薩哈急忙跨進門。
「把那盆水端出去,還有,去齊琪格房里找件干淨衣服來。」
「爵爺,為什麼要拿衣服?」
費揚古立即轉過臉瞪他。「明知故問,你沒看到齊琪格衣服濕了嗎?萬一著涼怎麼辦?」
聞言,哈薩哈的眉頭皺緊。「爵爺,這丫頭只有衣袖濕了,論道理,應該是不會著涼的吧……」
他凜然一驚,這才發覺自己小題大作了。他是舍不得見她狼狽,所以無意間說出了這麼沒道理的話。
「少廢話,總之叫你拿就去拿!」
「是,老奴這就去……」
待哈薩哈離去,費揚古回頭看著一臉無辜的齊琪格,見她似乎怕自己生氣,于是神色放柔地牽起她,往一旁的書案走去。「你乖乖在這兒坐著,什麼都不準踫。」
齊琪格心里犯虛,不敢不听話,便坐下。
見她安分,費揚古轉身去收拾書案。整張長桌被她這一鬧,有不少書都遭了殃,書皮成了濕答答的紙糊,于是他一本一本拾起,能擦就擦,不行的就一旁攤著,等著待會兒拿出去晾。
齊琪格見他越收越靠近晝卷︰心里也越來越不安,深怕他發現畫被調換,于是起身急道︰「爵爺,還是讓我來吧……」
「我叫你動了嗎?」費揚古轉頭看她,英眉又皺起。「你坐下。」
「是。」她只好坐下。
費揚古回頭拿起被齊琪格調包的畫卷,本想直接丟進畫缸,卻忽然想起什麼,反而解了線,拉開了那卷畫。
見狀,齊琪格立即屏息,好怕他會問原先的畫去了哪里。
然而等了一陣子,他卻連出個聲都沒有,齊琪格不禁探頭問︰「爵爺,你怎麼了?」
「喔……」正沈思于畫中人物的費揚古回過神,他咳了聲,趕緊收起畫卷,「沒什麼。」
齊琪格覺得有異,還不待細想是不是畫里有什麼古怪,哈薩哈已經折回書房。
「爵爺,我把衣服拿來了。
「擱著吧。」吩咐一聲,他也隨即將畫卷交給哈薩哈。「還有,這畫拿去燒了。」
哈薩哈一看到金色的畫卷桿,立即想起這是什麼畫。「爵爺……這畫不能燒吧,這是當年宮里——」
他的多嘴卻惹得費揚古動怒。「叫你燒就燒,別多話。」
「是……」
等哈薩哈捧著畫卷走了,齊琪格忍不住好奇問︰「爵爺,那是什麼畫?為什麼你非得燒它?」
他望向她,表情溫和了幾分。「沒什麼,是幅不值錢的山水畫。」
她覺得事有蹊蹺。「可是不值錢的畫何必燒,扔了不就了事?」
被這麼一問,費揚古發現自打嘴巴,不禁凝色,深深注視著她。「齊琪格,原來你不是笨丫頭。」
被他看輕,齊琪格噘唇抗議。「我本來就不是,誰跟你說我是笨丫頭?」
他因她的嗔怒而微微露笑。「不是笨丫頭,怎麼連提水灑掃都做不好?這做丫頭的不會做事,不是笨是什麼?」
「我才不是不會做事。喏,泡茶和侍候你更衣,我不是做得挺好?」
「你也只有這兩樣事侍候得好。」費揚古對她又笑。「我看你以前的王子肯定很慣你,你除了泡茶更衣做得好,外加很會跟主子頂嘴。」
被他一揶揄,齊琪格記起自己的丫頭身分,忙著解釋。「這……關外人不拘小節,我家主子自然是慣著我的……」
費揚古聞言,想起不知她以前的主子是男是女,如果是男人,那她也為他做這些更衣的貼身之事嗎?
想著,他心里涌現了一股醋意,難道她這些侍候自己的拿手事,都是前任主人的教導?
他想著,語氣微酸。「你很喜歡以前的主子嗎?」
「喜歡,其實他人挺好……就是脾氣固執了點。」她想的是爺爺。
雖然知道他做了很多錯事,但爺爺打小最疼的孫兒就是她,當初他之所以會退婚,或許是怕自己嫁給費揚古會受委屈。只要這麼一想,齊琪格便無話可說,只能承受爺爺給的罪名。
真是令人不快。「比起我呢?」
齊琪格困惑。「比起你什麼?」一個爺爺,一個丈夫,不能比的啊。
被她一問,費揚古反而察覺自己話里的在意與吃味,一時語塞,只得斂容整色。「算了,你快換衣服吧,小心著涼。」
「不用了,都說只濕了衣袖,不會著涼的。」
她的不听話惹得他挑眉。「莫非要我侍候你換?」
見他生氣,齊琪格只得抱起干淨衣服。「好好……我換就換。」
她的听話令他笑開了。「快點去屏風後換,我在這兒等你。」
齊琪格只好從命,乖乖走向屏風後的空間。
沒多久,她換好衣服出來,到他面前稟報。「爵爺,我換好了。」
「嗯。」他微笑,也走到她面前,伸手替她拉拉衣領,還有發後兩條辮子,溫柔地將之端垂在她胸前。「挺好看的。」
她抬眼,不經意見到他溫柔的神情,一時間,竟無法從他臉上別開眼。
他也注視著她圓圓的大眼,總覺得那臨波秋水般的眼里,像在問自己為什麼對她好?為什麼只心疼她一個女子?
他不想答,只是不覺地俯身,想用男人的方式,告訴她這問題的答案。
他的唇彷佛踫著了她的,她的臉上都是他溫熱的呼息,齊琪格心里又慌又甜,好像知道他要做的事是什麼,便溫順地閉起眼,任他拉近與自己的距離……
「爵爺!爵爺!」
剛捧畫出去的哈薩哈,連畫都來不及放,就邊叫邊奔進房里,嚇得兩人向時別開頭;心里既是隱隱察覺的甜,又是濃濃的失落。
「你做什麼?」費揚古直起身,既想掩態,又充滿對哈薩哈的不悅。
「回爵爺……榮巽親王派人來找你,說有急事請你過去一趟。」
他一听是榮巽親王,也立即斂整神色。「知道了,我馬上去。」
然後他轉向捂著臉的齊琪格。「我要出門,你沒事就早點休息吧。」
聞言,她不顧臉上未退的臊熱,連忙急問︰「爵爺,這麼晚了,你還要出府嗎?」
「王爺找我,我不能不去。」怕自己又會忙至天亮,費揚古還伸手握住她的肩頭叮嚀。「還有別等門了︰我可能會很晚回來。」
語畢,他揚袍步出書房,留下小臉羞紅的齊琪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