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臨,當費揚古從兵營回府,回到自己的房間,不待找人,就見齊琪格趴在桌前打盹的身影。
走上前,他發覺桌上擺著針線與自己的衣服,莫非她在為自己補衣?
他憐惜她做活竟累到在桌前睡著,睡得這般不安穩,于是緩步走向她,小心注意她的呼息,然後穩而輕地將她攔腰抱起。
齊琪格並未發現自己被他抱起,還舒服地調整睡姿,將小臉埋進他的胸膛。
看見她這如小鳥依人的睡態,費揚古不禁露出一抹溫柔的笑。
抱著她走到自己睡過的床上,他輕柔地將她放下,不料被她視為枕頭的胸膛一月兌離臉頰,她便倏然驚醒。「爵爺?」
功虧一簣啊……
「怎麼了?」
「你……回來了啊?」意識到自己讓他抱上床,齊琪格頓時羞紅了臉龐。
「我……睡著了嗎?」」嗯。」費揚古放下她,也在她身邊坐下。「怎麼累到睡著?你剛在做什麼?」
齊琪格解釋。「沒什麼,只是早上發現了好多該補的衣服,所以動手幫你補了補,大概做得久了,一個注意就睡著了。」
家里沒女主人,他也不在意自己的衣物,有好些破了的舊衣服不補也不丟,齊琪格便一次收拾起來,能補的就補,不能補的便丟。
費揚古點頭微笑。「抱歉,我的衣物從沒在管,讓你費事了。」
「爵爺!」她正起臉色,不喜歡他講見外的話。「這是我應該做的事,你用不著道謝,更不用不好意思。」
他都忘了,她現在是來侍候他的。「我知道了,以後不會道謝了。」
齊琪格微笑,忽然見他還穿著戎裝,便趕緊下床說道︰「我幫你更衣吧?」
于是費揚古起身,由她替他解頸部的紐扣,月兌下戎裝。
她的嬌顏近在眼前,費揚古注視著她嬌麗的臉蛋,又想起了她剛剛在自己懷里的睡顏……
當軟香溫玉在懷的一刻,他清楚察覺自己內心有一股躁動。
這躁動是喜悅、是溫柔、是疼惜,強烈地在他的胸懷里澎湃著。
想起她說過要把自己許給他的話,他不禁想,如果她真是認真的,那麼他敢要嗎?
不……如今他已無婚約在身,何須問敢不敢?
他只想問自己想不想要——
在他思索之時,齊琪格已經卸下了他的全副行頭。幫他月兌下貼身的單衣時,她瞥見他健壯的胸肌,一時心頭小鹿亂撞,她的臉色馬上翻紅了。
費揚古瞧見她的赧色,出口揶揄。「怎麼?你沒幫男人換過衣服?」
「怎麼沒有?當然有。」她急急辯道,臉卻更紅了。「我以前常幫我哥哥穿盔甲,我爺爺打獵摔傷時,我還幫我爺爺上過藥呢。」
意思是男人的身體她見得多,只是……只是不像他的身體,那麼讓她害臊而已。
「那你干麼臉紅?」
「我……」她被問得舌頭打結。「我是太熱了,這房里太悶。」
費陽古略眯起眼,奇怪……早上她跟哈薩哈明明斗得一來一往,毫不嘴軟,這會兒自己才說個兩、三句,她就變了個人,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孩子?
發現率直若她,面對自己卻有這麼嬌羞的一面,費揚古不禁起了逗她的心眼,拿起一旁圓扇向她晃了下。「那我幫你搧搧風,給你解悶,好不好?」
齊琪格抬頭看他,目光撞進他溫柔又好笑的黑眸,一時間她心頭更是萬馬奔騰,語無章法。「解什麼悶?我才不悶。」
他俯身靠近她,結實胸肌包是迫近她的眼。「咦,明明是你說太熱,嫌我這屋太悶,莫非是我听錯了?」
「你听錯了。」她心亂如麻,趕忙後退一步。「你……你還是自己搧自己吧!」
他伸伸赤膊的身體,如實以告。「我不熱,還有點冷,不如你再侍候我穿件衣服?」
齊琪格被他逗得進退不得,但怕他真的受涼,只好硬著頭皮取來干淨的單衣。
她不敢抬眼再看他的身體,只好走到身後請他穿上。「爵爺,穿衣吧。」
費揚古也沒再捉弄她,听話地穿好衣服,然後微笑地在床邊坐下,準備月兌自己的靴子。
「我來吧。」她想起這是自己分內的事,于是上前蹲子,主動替他月兌下靴子,接著把備好的溫水端來讓他泡腳。
當齊琪格為他折褲管的時候,發現他腿上綁著一把匕首,匕首的刀柄、刀鞘皆以黃金打造,瓖飾著紅珊瑚及松花石,尤其刀身還雕著龍紋,不像一般百姓能擁有的樣式。
她奇怪地問︰「爵爺,這匕首是……」
「喔,是我的隨身匕首,怎麼了?」
齊琪格又看了一眼,覺得這匕首太過華麗了,不是他會喜歡的式樣。「好像太大了點,又太重了些,使起來肯定不好使吧?」
費揚古聞言,立即笑了笑。「的確不好使。」
「那你何必帶著?萬一真有急難,這匕首不等于廢鐵嗎?」她爺爺那邊也有好多宮里賜下,以華金美銀打造的匕首,但是她真要了一把去草原玩耍,才知道這些匕首只能觀賞,用武之地等于零。
「因為這是先帝御賜的寶物。」費揚古回憶道。「十六歲那年,先帝賜下匕首勉勵我習文練武,將來好成為大清的巴圖魯,所以我一直隨身攜帶,好不忘他對我的期待。」
「原來是那把匕首。」齊琪格回想起來,那正是他們遇見的那年,這事她也知道的。
「那把匕首?」費揚古笑開。「齊琪格,怎麼說得像你知道似的?」
「我——」齊琪格咬了下唇,想起身分不可泄漏。「我是听說的,那年我被你救了之後便听人說你是第一名,以及皇上還賜下匕首的事。」
「原來如此。」他了解地點頭,也想起有件事一直想問。「對了,那時你我只是一面之緣,如今我們重逢,你可以告訴我你身家何處了吧?」
「身家?」
「是啊,一個姑娘家遠來北京說要報答我,我不能連她的身家都不知道吧?」
他語帶玄機,意思是他有意要她的報答。「說吧,你跟巴圖魯親王是什麼關系?」
齊琪格一听到爺爺的封號,立即嚇得暗自抽氣。「巴……圖魯親王?」
「我仔細想過,你是蒙古人,我們又在騎射比賽遇見,據我所知,那時來覲見的蒙古親王只有巴圖魯親王一人,你肯定是他馬隊里的丫頭吧?」
聞言,齊琪格立即松了口氣。幸好他沒有發現她的真正身分。
緩下氣,她照他的話回答。「對,我的確是親王隊上的丫頭,只因為親王重用我爺爺,而我與爺爺相依為命,那年才把我一起帶來了北京……」
「原來你爺爺在親王身邊做事,難怪你會知道我跟格格指婚的事。」費揚古溫聲再問︰「那麼你爺爺如今在何處?你來北京的事,他知道嗎?」
「他——」齊琪格被問得臉色大變,一時間不知怎麼解釋。「其實,他……」
該怎麼辦?她該怎麼替爺爺捏造故事,他才不會起疑呢?
唉!這會兒她倒可以理解爺爺為何會騙自己他死了,若是可以被原諒,她也想撒那樣萬無一失的謊啊……
見到她的難色,費揚古忽然意會過來,是不是他老人家已經不在了?
否則她也不會一人奔來找他,應該會帶爺爺一起來的……
「我懂了,他不在了吧,所以如今你是孤單一人?」于是費揚古斂眼,也整色對她道︰「沒關系,從今以後你就把這兒當自己家,我也會照顧你的。」
這一刻,他竟慶幸那個格格退了自己的婚,否則,他怎麼能有機會與齊琪格重逢,甚至讓她永遠留在自己的身邊?
當他這麼想的時候,費揚古憶起剛剛自問想不想她的報答,看來……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
他當然要她,比起那個蒙古格格還千百倍想要的女人,便是她。
齊琪格知道自己不該騙他。
可是她沒辦法說出實話,每次只要看見他如鷹的目光,她想,萬一他知道了實情,目光會變得多寒冷……
他一定不會原諒她吧?
一旦她的身分曝光,他一定會很生氣,會氣她退婚,也會氣她的欺騙,可是就算知道後果這麼嚴重,她也沒辦法眼楮一閉、把實情說了。
只因她眷戀現在他對自己的好,還有這樣與他相處的日子……
可萬一爺爺找來了北京呢?
到時她的秘密一定會曝光,再也瞞不住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