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慶余拿了聯絡方式便下樓。
南仲威不見她的身影,等到包慶余坐上車才冷著臉問︰「她在拗性子是不是?」
「不是,她是跟周家當鋪的周總一道外出,中午就出去了,到現在都還沒回來,以防萬一,我跟吳秘書要了周總的聯絡方式。」包慶余將周玉醒的名片遞給他。
南仲威沒接過手。「要打你自己打,回家了。」
「喂,你不聯絡姿穎?」易稚青不滿地回頭瞪他。
「我不接受任性的威脅。」南仲威冷然地望向車窗外。
「沒良心的男人,你不打,我打!」易稚青取出手機,打給周持南,但是卻傳來罐頭音,教她不禁皺起眉。「該不會是沒電了吧。」
「那妳先打周總的電話。」包慶余把周玉醒的名片交給她。
易稚青接過手,手機是通了,但卻沒人接听。「喂,這是什麼狀況?為什麼周總的手機沒人接听?」
南仲威聞言,側眼睨著她的手機,像在確認她是不是在作戲。
「南仲威,你那是什麼眼神,難道你以為我是打好玩的?!」易稚青耍狠地瞪他一眼,繼續撥打電話。
但是,沒人接听,就是沒人接听。
周家古宅里的三進屋書房里,周湘坐在桃花心木的大案前,翻著周家留下的古老遺訓,周玉醒和周持南站在她的身旁,不住地瞧著被層層護貝的古代紙張。
「這是一代傳過一代繕寫的祖訓,雖然沒有點出時間,但是提到古銅錢胎記為證,凡有古銅錢胎記的周家女孩,會在完成成年禮後,因為平行時空的交錯,而回到某個時空,當初紜熹前來接受成年禮時,我便是這麼告訴她的。」
「上頭沒有提及我怎會來到這里,又該要如何回去?」周持南輕聲問著。
周湘指著上頭一行。「擁有古銅錢胎記前往某個時空的周家女孩之女,消失在當時的時空,恐是前往某個時空,所以要周家子孫世世代代尋找名為周持南的女子。」
「……這是周家初代大朝奉所寫,對不?」
「據記載是如此。」
「那就是我娘寫的,當時的當鋪本屬于南家,但後來爹把當鋪交給娘,也讓娘把南家當鋪改成了周家當鋪。」
「原來如此。」周湘面露詫意地喃著,只能說這世界真是無奇不有。
「可是,為什麼南家和周家現在卻是形同陌路?」明明是一家人,為何在時光的沖刷之下,變成了陌生人。「但奇怪的是,南家的人也在尋找我,在南家的祖訓里也代代相傳要尋找我。」
「古代記載並不完整,對這事我並不清楚,只是慢慢地就漸行漸遠了。」周湘嘆了口氣,對于兩家人的分裂感到不勝欷歔。
「是嗎。」周持南有些失望,原以為找到周湘,可以讓她找到兩家人分裂的主因,豈料卻是白忙一場。
靜靜站在一旁的周玉醒忍不住輕拉著她。「那……紜熹過得好嗎?」
周持南朝她漾笑。「很好喔,我爹很疼我娘的,每每我娘要是太操勞時,他總是會代替我娘守當鋪。」
「那他原本是在做什麼的?他把生意都丟給紜熹,他……不是個吃軟飯的吧。」盡避時空相隔無法觸及,她還是想多知道關于女兒的事情。
周持南忍不住笑出聲。「我爹是巡按御史。」要是爹知道他被說成吃軟飯的,肯定是心底惱怒又不能發作,因為說這話的人是外婆呀。
「喔……是喔。」原來是當官的。「還有呢,除了妳以外,妳還有其他的兄弟姊妹嗎?」
「周總經理,我有三個弟妹,我是南家的長女。」
周玉醒聞言,眉頭不禁微皺著。「妳還叫我周總經理……」
「要不妳希望持南怎麼叫妳?妳們外貌看起來像姊妹,妳要她叫妳外婆不成?」周湘在旁听了,沒好氣地啐了聲。
「女乃女乃,她明明是我的外孫女,但她卻是宿在他人體內……這真正的陸姿穎到底上哪去了,她會不會回來把我的外孫女給趕走了?」一個月前失去了女兒,一個月後得到個外孫女,她很怕轉眼成空。
周湘眉頭微皺起。「冷靜點,慌慌張張的,象話嗎?」
「女乃女乃……」
「那些事都由不得咱們,倒是現在天色都暗了,妳和持南干脆留下來住一晚,我讓人去準備房間。」周湘起身便朝外走去。
「好。」周玉醒應了聲,興沖沖地拉著周持南。「持南,就在這兒待一晚吧,我有好多事想問妳。」
「可是已經這麼晚了,我沒和家人聯絡,這……」想起南仲威,她神色不禁黯淡了下來。
「真不知道到底是怎樣的孽緣,我不太喜歡南仲威那個男人,結果妳來到這里卻變成了他的妻子……」周玉醒徑自說著,見她臉色黯淡,不禁撇了撇唇道︰「那妳打個電話跟他聯絡一下吧。」
「好。」她掏出手機,但不管她怎麼撥,手機就是一片黑壓壓。「壞了嗎?」
「應該是沒電了吧,用我的打。」周玉醒找出自己的手機,壓根不管上頭顯示未接來電數通。
「……我不知道他們的號碼。」她吶吶地道。
她原本是想打給稚青的,但手機沒電,她根本記不起號碼。
「那……」周玉醒想了下。「我手機里頭的通訊記錄有基金會的電話,我回撥請妳的秘書代為聯絡一下好了。」
「那就麻煩妳了。」她恭敬地朝她欠了欠身。
「妳這丫頭規矩真多。」周玉醒笑著拉著她的手。「走,先到大廳里再打。」
「嗯。」周持南環顧四周,總覺得這里更像她在大定王朝的家,因為周家人就像親人一樣,但是其實她更想回家,哪怕回到家只是讓她難過,但她還是想他。
「太扯了,都十二點了耶,竟然一點消息都沒有。」易稚青吃過飯後繼續打電話,甚至特地撥了通電話到周家當鋪總店,卻只知道周玉醒人在台南。她委請對方聯絡,請周玉醒回電,但她的手機卻還是安靜得教她懷疑手機壞了。
「他們不能給咱們周總去處的電話嗎?」包慶余盡避累了,卻還是在客廳里等著消息。
「對方說是周家古宅,電話不方便給……我去他的,哪里不方便了,都不知道咱們找人都快找瘋了。」易稚青青恨恨地說著,恨恨地瞪著南仲威的房門。「不對,是我們兩個人,那個沒心沒肺的家伙根本不在乎。」
說時遲那時快,南仲威剛好開門走出。「妳在說誰?」
「歡迎對號入座。」易稚青毫不客氣賞他一個白眼,憤憤不平地往包慶余身旁坐下。「有人是天之驕子,一點罵都挨不得,臉皮薄易翻臉,一點氣度都沒有,真虧他還有朋友,老天待他真是不薄。」
「不就是孽緣而已,是老天對他的考驗。」南仲威從她面前走過,到吧台倒了杯酒。
「南仲威,你自己捫心自問,打從姿穎失憶之後,她對你不好嗎?她脾氣好,被你耍得團團轉,你心情好就逗逗她,心情差就大罵她,你是怎樣?到底懂不懂什麼叫珍惜,真的要把她逼走,你才會開心是不是?」
南仲威一口飲盡了酒,拿著酒杯指著她。「易稚青,注意妳的態度。」
「你才該注意你的態度,不要一再折損我們之間的友情!」
南仲威惱火地又倒了杯酒。「又是我的錯嗎?她根本不知道始末原由就責怪我,拿我南家祖訓指責我……我才想問她是怎樣?一個明明打算跟我離婚的女人、一個迫不及待跟我離婚的女人,我對她已經夠好夠包容了!」
「你們之間到底有什麼問題?」易稚青低聲問著。「如果她迫不及待想跟你離婚,她怎會有你的孩子?」
不合理,是吧。
「那是因為那天我跟她都喝醉了!我不愛她,她不愛我,我們只是被長輩給硬湊合在一起的,離婚也無所謂,我不在乎。」
「可是現在呢,你還打算跟她離婚嗎,你真的不在乎嗎?」
南仲威哼了聲,端著酒杯,拎了瓶威士忌走回房。「我說過,我不接受任性的威脅,她要是以為玩離家出走的把戲會讓我撤回對新鑫的制裁,她就大錯特錯了,我會讓她知道,不管她怎麼做,我都不會改變我的決定。」
沒有人可以左右他的心思,影響他的判斷,就算是她,也不能!
「是誰跟你說她是用這招跟你拿喬的?」易稚青不禁發噱,瞪著他關上房門,問著身邊的包慶余。「他是有被害妄想癥嗎?」
「嗯……我倒是覺得他是在用這種方式說服自己不要不安。」根據身為他二十幾年好友的經驗推測,應該是這樣。
「他會不安?」
「一個不喜歡喝酒的人拎了一瓶威士忌,妳認為呢?」包慶余托著下巴,咂著嘴。「也不會找我一起喝,真是小氣。」
「我會被你們這兩個臭男人給氣死。」毫不客氣地踹他一腳,易稚青氣呼呼地抓著手機上樓。
「等我,妳把手機拿走,我待在這里也沒用啊。」
房內,南仲威坐在沙發上,開著筆電,邊喝著酒邊開信箱讀取海外分公司寄來的營運報告書,邊看邊估算著大環境走勢,調整今年營運的大方向。
應該是這樣的,但一坐在這里,他卻想到那天視訊時,她那困惑不解又不知該從何問起的憨傻模樣,想著想著,彷佛她真的就在面前,教他勾彎了唇角,但一回神,房里除了他,什麼都沒有。
冷清,空洞。
他向來不示弱的,因為他是被這樣教導長大,不能輸,不能在意,不能被左右……所以,就算是她,他也不會任由她騷擾自己。
但是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家里電話、他擱在茶幾上的手機都沒響過,眼看著已經快要凌晨一點——
「易稚青,她有沒有回電了?」他敲著易稚青的房門。
「你也會在乎啊,我好怕。」房里傳來易稚青涼涼的笑聲。
「有沒有啦?」他用力地敲著門。
「沒有啦!」
「妳不會打給她是不是!」
「你有神經病,三更半夜找我吵架是不是?」
易稚青惱火地開了房門,包慶余也從隔壁房走了出來。
「好了好了,他那種只有三杯酒量的家伙,跟他吵什麼?」包慶余趕忙勸架,抓著連站著都會左右搖擺的南仲威。「仲威,已經很晚了,先回房睡,有什麼事等明天再說。」
「我問你,她跟周玉醒到底什麼關系,為什麼跟她有約?」南仲威一把揪住他的襟口問著。
包慶余眼角抽動著。「明天找到她,我們就可以知道答案了。」乖,夜深了,不要再鬧了!
才剛扶著他到樓下,他卻死都不進房,硬是要賴在客廳里等。「她有本事都別回來,否則看我怎麼對付她!」
「好好好,我陪你一起對付。」夠義氣了吧。
南仲威一把又揪住他的襟口。「她是我老婆,關你什麼事?」
包慶余臉部狠狠抽動了下。「我說錯了,我道歉。」他是和平主義者,絕對不會跟一個只喝了三杯就醉到神智不清的家伙計較。
「你道歉?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那天她說要炒飯找你一道,你是不是對她做了什麼?」
南仲威布滿血絲的眸閃過一絲狠厲。
包慶余拳頭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回頭問著站在樓梯口看好戲的易稚青。「我可以揍他嗎?把他打暈,算不算正當防衛?」
「多打兩下,算我的。」易稚青朝他比了個割喉的動作。
正當他準備痛下殺手時,南仲威無力地往他肩頭一靠。「我到底做錯什麼了?我不喜歡她哭的……她為什麼要哭……」
包慶余沉痛地閉了閉眼。「稚青……救我……」嗚嗚,再耗下去,他今晚不用睡了。豈料一回頭,易稚青早已經回房,丟下他孤軍奮戰。
「慶余,她變得不一樣了,我喜歡現在的她,我也想讓她開心,可為什麼她哭了……收購新鑫,我到底是哪里做錯了?」
「你沒有錯,都是我的錯。」錯在他剛剛沒有阻止他喝酒,他真的好想回到一個小時前!
媽的,他也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