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果插嘴道︰「是啊,咱們老太爺和那個諸什麼亮的一樣,料事準得很,不允許咱們小姐才華外露,不準下人把小姐的事兒往外傳。以前我還不懂呢,小姐什麼都會,寫詩填詞,畫畫彈琴,女紅廚藝……樣樣都是真功夫,為什麼不能在別人跟前表現呢?直到耿大姑娘要進後宮的消息傳開來,我這才明白,想到耿大姑娘,果果心里都疼呢。」
「你真懂?說說,心疼耿大姑娘什麼?」五福笑著戳了果果兩下。
「皇帝比耿大姑娘的爹還老,成天對著一個老頭子,那日子得有多苦吶,這還不打緊,要是嫁進宮里三、兩年,一個不好……耿大姑娘怕是要當幾十年的寡婦呢。」
果果的話讓五福噗哧大笑,她煩惱的事怎麼和別人不一樣?這教人揪心的是後宮驚險,而不是寡婦要當幾年。不過……不會了吧,秋蘭姊姊選擇與他合作,為自己的未來拚搏一回。
「小姐,你別岔開題,快告訴嬤嬤,你是怎麼想的。」劉嬤嬤催促。
「四皇子為什麼挑選我當側妃,那是為著表態,讓皇後、玥貴妃明白,他不想仗恃著岳家的力量,與大皇子、二皇子等人分庭抗禮,對于東宮太子,他無心也無意,皇後與玥貴妃可以別擔心他、防範他。」
只不過這份表態是真心或是隱人耳目……日後必見真章,男人有男人的抱負與世界,她不想涉入,也不想了解,她只想平平安安過完這輩子。
「換言之,他要的是一個低調、安靜、傻氣、無爭無欲的後院。既然我最沒有本錢、沒有地位爭,那就照著四皇子的意思,安靜、乖巧、低調,暗暗助四皇子一把,豈不是好事一樁。此為其一!」
倘若依她和爹爹、祖父的意思,就是找個尋常人家,平平順順過完一輩子,偏偏遇上無法違抗的賜婚聖旨,只能順勢而行,但即便順勢,她依舊要平安順當、無風無雨。
「其二呢?」
「不管是哪家後宅,凡有三妻四妾必有斗爭,尋常的大戶人家里也許會輕松一點,爭名分爭中饋爭家產罷了,但皇子的後院就沒這麼簡單了。」
「怎麼說?」
「方才說過,光是眼下的正妃、側妃,就有皇後以及玥貴妃兩派勢力介入,日後更會有姨娘侍妾通房……族繁不及備載,這當中誰是誰的勢力?誰是誰的眼線?背後關系復雜,我不想知道更不想涉入,我只想安安靜靜地在四皇子府里佔一個角落,不受打擾的過日子。」
她不考慮太多利益問題,有人說她一旦嫁給四皇子,四皇子必會提攜自己的岳父、小舅子,她不認為爹和弟弟需要這種提攜。
祖父曾經找她談過。祖父說︰「福兒,我對你只有一個期許——好好活著,活的平安、活的快樂,如果你能活得比祖父更大歲數,祖父便以你為榮。」
這話讓她熱淚盈眶,天底下會有人這樣寵愛孫女,把孫女的幸福看得比兒孫的前途重要?
「哪家閨女出嫁想的不是夫妻恩愛、鶼鰈情深,卻是安靜不受打擾?小姐怎麼就攤上這樁婚事。」劉嬤嬤心疼地把小姐攬在懷里。
五福笑道︰「多少人想攤還攤不到呢,咱們可不能人在福中不知福。嬤嬤別憂,人生嘛,就是一場隨遇而安的過程。」
「沒有兒女依靠,小姐的平穩日子能夠過到什麼時候?」劉嬤嬤抑郁的說。
「放心,既然我是四皇子選擇的,為了不讓外頭有話說,他定會與我相敬如賓,寵愛倒不必,但基本的尊重不困難。
「而且劉嬤嬤還不了解五福?我沒那樣驕傲自負,更不會刁難自己,我會盡力把四爺當成上司好好款待,在他的羽翼下尋求平安,我會有孩子的,只不過不能比王妃、耿側妃早懷上,最好生個女兒就好。」
「怎能不生兒子,女兒長大後要嫁人的,怎麼樣也得生個兒子傍身,打小好好教養,倘若四皇子不在了,小姐還可以和兒子分府另居,到時小姐才真正熬出頭……」
劉嬤嬤對曾五福叨叨絮絮說不停,坐在屋頂上的熙風越听眉頭越揚。
安安靜靜、不受打擾的過日子?嫁入皇室,她竟只要這般的微小心願?人生是一場隨遇而安的過程?
那麼倘若、如果、假設計劃趕不上變化呢?她也會隨遇而安?惡意從他狡猾的眼中閃過,第一次,他對惡整一個女人感到期待。
飛下屋頂,孫白跟在他身側掠下,問︰「主子,你要去哪里?」
「會會曾老太爺。」那是個相當有趣的老家伙啊!
「主子,宮里有訊。」回到府里,孫黃快步上前,向他回話。
「拿來。」
孫黃把信交到熙風手上,他一面走一面展開信紙,匆匆讀過,笑開懷。
那麼多年,大皇子和三皇子的性情半點沒改變,還是急躁,還是按捺不住,還是抓到一點尾巴就想掀翻烏龜,那可不行,得再補些「有利證據」給他們,否則烏龜掀不翻,豈非功齡一簣?
過去六、七年,大齊水澇、旱災不時傳出,除熙風之外,領皇差到各地幫忙解決災情的臣官不少,其中有六、七成皇差落在褚家的子弟兵身上。
熙華、熙明怕受累,不願意出京,但暗中指揮這種事做過不少,中飽私囊更是跑不掉。
知道者眾,但誰敢揭穿?那可是褚家,是玥貴妃的人吶。
朝堂中,最大的勢力是褚家,後宮里,玥貴妃與皇後分庭抗禮,隱隱有超越皇後之勢。沒腦袋、不要叩的人,才敢去揭穿這種事。
熙風自然也「不敢」,雖然手里有許多秘密證據。
既然不敢,就得去找幾個敢的,這種時候,熙棠、熙慶就是不二人選了。
第一條消息漏出去,大皇子熙棠如獲至寶,出大價碼,讓謀士田光替他找出更多證據。
找?不必麻煩,光是他手中那些就足夠用了,所以田光把證據一筆一筆送到熙棠手中,那些足以把熙華、熙明給掀翻,但只掀翻幾個皇子怎麼夠?要的話,當然要把褚氏一脈連根刨起。
這可是幫父皇的大忙呢,父皇早就不耐煩褚家的貪得無厭,不耐煩他們無止境的擴大勢力,暗地控制滿朝臣官。
所以再送出幾筆大禮吧,只要齊熙棠、齊熙慶不是蠢到無可救藥,這一回,褚家定會徹底消滅于朝堂上。
熙風養在玥貴妃手下,皇後早將他當成二爺黨,所以就算事情與他無關,皇後定也會弄出「可靠證據」,把自己一並掃下台。
他並不打算在這一波的清算中落水,但若是避開得太巧妙,被看出端倪,之後他要做任何事必定處處掣肘,因此——他必須出京,必須從皇後眼皮子底下撤離。
「孫黃。」
「屬下在。」
「耿秋蘭什麼時候進宮?」
「八月初十,還有十二天。」
十二天?夠用了!「帶一封信給耿秋蘭,再讓上官先生那邊開始準備。」
「是。」孫黃氣勢十足地喊一聲。
跟在主子身邊多年,他別的沒學會,可就學會了只要主子想做的事,就一定會成功!
東大街上,熙華、熙明和熙風並肩走著,這些年,在外人眼中他們兄弟情深,殊不知他們有多討厭這個兄弟。
那年熙風幫他們打一場架,母妃便讓他們與熙風親近,可是怎麼親近得起來?
他嘴巴不甜、不會奉承兩人,只會用那張比女人更漂亮的臉沖著他們笑,下面幾個皇弟比起他,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這些年更壞啦,本以為他已經變成傻子,不會再得師傅夸贊,沒想到他運氣好到令人眼紅,每次總能派到幾個能干大臣跟著他一起出皇差,結果差事辦得又快又好,頻頻得到父皇稱贊。
就是個傻子,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嘛,又不是真有多了不起,如果讓那幾個官員陪自己出京,肯定可以做得比齊熙風好,可誰教他的運氣就是好唄。
偏偏母妃說,他再傻也得把人給攏住,好歹熙風重視與他們在一起長大的情誼,又能在父皇面前說上話。
這點他們不否認,比方上回熙華去青樓狎妓,與李定邦爭執,把人給打傷,李定邦是皇後不知道遠到幾層樓的親戚,他居然求到齊熙棠那里,硬是在父皇面前把自己給告了。
父皇罵他品性不修,將他禁足在府中三個月。
三個月!教人怎麼活?
幸好齊熙風幫他,說︰「李定邦才是品性不修,欺民霸鄰、強搶良家婦女的壞人,他打著母後親戚這層關系,到處為惡,還瞞著母後和大皇兄、三皇兄,把他們的名聲都給帶壞。
「要不是二皇兄見他又打著大皇兄的名義為惡,怎會忍不住出手教訓,二皇兄這是為著皇家的顏面吶。」
父皇不信,真讓人去查,不查不知道,一查之下,這個李定邦還真像熙風說的那樣是個無惡不作的壞家伙,結果他非但不必禁足,還讓父皇褒獎一番,那次倒霉的是齊熙棠,父皇說他識人不明,怎堪大任?
他覺得懷疑,齊熙風怎麼變聰明了?他私底下問齊熙風,誰知他回答道︰「李定邦得罪張大人,張大人背後把他罵得可凶啦,我見二皇兄被罰,才把張大人的話轉述給父皇。」
瞧,他運氣就是這麼好!
「二皇兄,到了,就是這里。」熙風笑著指指前面的鋪子。
父皇的壽辰快到,眾皇子們無不絞盡腦汁想著要送父皇什麼壽禮。
昨天齊熙風神秘兮兮地拿個西洋懷表給他看,那可是好東西呢。
這些年父皇的眼楮不好使,齊熙風不知道從哪里淘來一副叫做眼鏡的稀罕物兒,一戴上,模糊的字就看得清清楚楚,父皇喜歡極了,常公公更是把父皇戴眼鏡的模樣夸得天上有、人間無,威武八方……好像戴上眼鏡,父皇就比聖賢更能干啦。
送了眼鏡又送懷表,往後父皇隨時從懷里掏出表,就能知道時辰,天天看著表、想起他,能不對熙風多看重幾分?
他命令熙風把懷表送自己,要是以往,那個懦弱的家伙肯定會乖乖把東西交出來,可這回他竟然變成強驢子,怎麼威脅都沒用。
最後大家各退一步,齊熙風領自己和熙明到買懷表的鋪子里,挑選其它的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