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水首飾坊里,水鈴鈺坐在櫃台後方,一邊將這趟要讓妹妹帶回村子里的錢點算清楚,一邊叨念道︰「村長常告誡咱們知人知面難知心,我如今算是領教了,玫兒看著那麼乖巧,竟做出這種無德的事來。」
「她沒有將咱們店鋪里的首飾全都給卷走,已經算是有良心了。」水鈴菲淡淡的回道。
她是水鈴鈺的二妹,性子就如同她此刻的神情,冷冷淡淡的,她比長姊水鈴鈺小三歲,今年才十五歲,甫從村子里出來。
他們村子有個規矩,村里的姑娘們要滿十五歲才能離開。
水鈴鈺沒好氣的橫了二妹一眼。「妳的意思是,我還該感激她給我留下了大部分的首飾沒帶走?」
「若她真是個貪心的人,如今咱們損失的就不只是那幾件首飾。」
水鈴鈺不滿的反駁道︰「她連一件都不該拿!」
她有兩個妹妹,性子截然不同,大妹水鈴菱生性懶散,就連嗓音也一副嬌嬌懶懶的音調,平日不太愛理事,唯一的興趣便是打造首飾,越困難復雜她越愛,她繪的首飾圖樣,比較繁復精細的皆由大妹打造,其他一般的,則是由她另外請的幾名工匠打造;至于二妹外表看起來雖然冷淡,卻是個外冷內熱的孩子。
兩個妹妹她比較操心的就是二妹,因此慎重的再次叮囑道︰「妳呀,別總是往好的一面看人,當心日後吃虧上當。」
「若有人敢欺我騙我,我自會為自個兒討回公道。」水鈴菲兩手握拳,別瞧她模樣生得清麗柔美,她可是自幼習武,練得一身好功夫。
他們村子里不論男女,打小都必須上私塾,學習讀書識字,除此之外還要跟著村子里的前輩們學習各種技能。因為村長說,財富是身外之物,隨時都可能被人奪走,唯有智慧與和一技之才,才能一輩子傍身,誰都奪不走。
因此她們三姊妹各有所長,水鈴鈺幼時愛作畫,後來跟著村子里一位長輩學會了畫首飾的圖樣;大妹水鈴菱喜歡敲敲打打,村長便讓她學習打造首飾;而水鈴菲力大無窮,後來跟了一位前輩習武。
兩姊妹說著話時,李星看見有客人上門,熱絡的上前招呼,「客官可是要買首飾,需要小的給您介紹嗎?」
「我是來找人的。」
「公子是要找哪位?」李星暗自打量他,見他模樣生得清俊,約莫二十五、六歲年紀,穿著一襲陳舊的藍色長袍,看起來既不富也不貴,熱絡之情頓時減少了幾分,但語氣上仍是客氣的。
古蘭熙這才想起昨日忘了問那姑娘姓名,抬目往里頭一看,望見正在交談的兩姊妹,臉色登時一喜。「就是那位穿著粉紅色衣衫的姑娘。」
「那是咱們的掌櫃,你找她……」李星話還未說完,就見對方急不可待的舉步走了過去,也急忙跟過來。「鈺姑娘,這位公子說要找您。」
水鈴鈺聞言抬頭一看,一時之間倒也沒認出他。「你是……」
古蘭熙從衣袖里掏出一只錢袋來,從里頭倒出唯一的一枚碎銀遞給她,溫言說道︰「這是昨日古某欠姑娘的,不知夠不夠?」
「你何時欠我的?」水鈴鈺納悶的問。
他帶著笑意提醒道︰「昨兒個姑娘給了古某一包吃食。」
經他一說,她這才認出他來。「啊,原來是你。」昨兒個見他一臉憔悴的模樣,今日再見他,倒是神采奕奕,精神十足。「那些吃食不值這麼多銀子,只要十八文。」說著,她隨手把那枚碎銀找開,將剩余的錢還給他。
他看也沒看就收回錢袋里。
水鈴鈺正想再說什麼時,忽然傳來一道熱切的呼喚聲—
「鈺姑娘。」
聞聲,她厭煩的輕蹙了下眉,但頃刻間便帶上笑容,看向來人,「陳少爺怎麼又來了?今兒個是要為少夫人買首飾,還是孝敬哪位長輩?」
陳河平是東風縣的富家少爺,年約二十七、八歲,府中已有一妻三妾,替他生下了三個女兒。
一個多月前他遇見水鈴鈺,驚為天人,對她一見傾心,經常借著各種理由上首飾坊來找她。
「今兒個我不買首飾,是特地來瞧鈺姑娘的。」
陳河平穿著一襲銀灰色的錦袍,腰間系著一枚玉佩,他面貌俊秀,一雙眼直勾勾盯著水鈴鈺,那眼里流露出來的傾慕,任誰都瞧得出來。
「我有什麼好瞧的,還不是跟其他人一樣兩只眼楮一個鼻子。」
水鈴鈺不是沒看出他對她的心思,但她可沒打算伏低做小當人妾室,且她最看不慣那些有了妻子卻仍不滿足,還想再納妾的男人,沖著這點,她對這陳河平便沒啥好感。
當年她離開村子,前來東風縣城時,就已決定,將來她若是要嫁人,就要像姨母一樣,只嫁給自個兒看上的男人。
慶幸的是,他們村子與大麗王朝其他的地方不一樣,不興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那一套,村長曾說—
咱們村子里的閨女個個都是寶,將來妳們要嫁的如意郎君可以自個兒找,若是瞧上了誰,只管回來告訴我,我會替妳們作主。
「鈺姑娘在我眼里可是天仙般的妙人兒,百看不厭的,若是能讓我對著鈺姑娘看上一輩子,我寧用千金來換。」陳河平堆起曖昧的笑,說得露骨。
水鈴菲瞥他一眼,暗自搖頭,這男子太輕浮,大姊絕對瞧不上。
水鈴鈺笑吟吟的開口,「陳少爺,我知道您這話是在說笑,听听就罷了,倒也不會往心里面去,可這話若是傳到您夫人的耳里,怕是要讓她傷心了。我听聞陳少爺家的少夫人可是端莊賢淑、秀外慧中,自嫁入陳府,便將府中打理得井井有條,據說連陳老爺和夫人都對這個媳婦兒贊不絕口。」
陳河平臉色微微一僵,旋即干笑道︰「哎,我與她是奉父母之命成親的,娶親時我連她長啥模樣都不曉得,哪里有得選擇,幸好芸娘還算明理、識大體,不會計較這種事,且她嫁我多年,遲遲沒能替我生下個兒子,她心里也過意不去,想再找個人服侍我。」
他這話里話外的意思全在表明他若納她為妾,妻子絕無異議,甚至樂觀其成,讓她無須擔心。
他接著取出一枚玉手鐲。「妳瞧,這是我家傳的鐲子,我都沒舍得送她,今兒個是特地拿來送給鈴鈺妳的。」他親昵的喚著她的閨名,扯過她的手想替她戴上。
水鈴鈺急忙退開,陳河平不死心,想再抓住她的手。
見狀,一直在旁沒出聲的古蘭熙出手攔住他。「這位公子請自重。」
「你是誰?」陳河平彷佛這時才發現他的存在,不悅的質問。
「在下姓古,奉勸公子一句,既然家中已有賢妻,何不好好相待,再納妾室,只會傷了尊夫人的心。」古蘭熙誠心相勸。
「鈴鈺,這人與妳是何關系?」陳河平皺起眉頭,神色不快。
「這位古公子同陳少爺一樣,都只是我雲水首飾坊的客人罷了。」她不喜他竟直呼她的閨名,語氣有些疏離,話里刻意將他歸為客人,不希望他自作多情繼續糾纏。
也不知這陳河平是真沒听出她話里的意思,還是裝作沒听懂,他瞪向古蘭熙,警告道︰「既是客人,就別多管閑事。」
「我是真心勸告。」古蘭熙清俊的臉上一派認真。
陳河平嫌惡的揮手。「你管好自家事吧,少去操心別人的事。」他接著再看向水鈴鈺,轉瞬之間又恢復深情款款的模樣,拿著那只玉鐲子說道︰「這鐲子是我的一片心意,還望鈴鈺收下。」
「這鐲子太貴重了,我收不起,陳少爺還是拿回去送給您的夫人吧。」她從櫃台後方站起身,後退一步,以防他又想強將鐲子套到她手上。
「只有這麼貴重的鐲子才配得起鈴鈺,妳收下吧。」他既然將鐲子帶出來,就沒想再將它帶回去,上前一步意圖再次替她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