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寧安看到封靳言走了,本能的想追上去,卻因為頭暈,才下床就差點摔倒,幸好金醫長及時扶住她。
「小姑娘,快坐下,你現在還不能走動。老夫已經讓人去幫你煎藥了,好好的休養,或許過兩天就能恢復記憶了。」
「是啊,姑娘,你就好好休息吧。」士兵們听大盛說她是追隨王爺來的,突然覺得她勇氣十足,紛紛安慰她。
趙寧安被扶上床,安安分分坐著,雙眸卻仍盯著封靳言離去的方向,突然興起一個念頭——
不是常有人說有所謂的前世今生嗎?那個男人會不會是紹臣的前世?
封靳言大步跨出帳篷後,便往他的帳子方向走去,所經之處氣氛變得森嚴,沿途遇到的將官、士兵們看到他都自動挺胸站好,恭恭敬敬的大喊一聲王爺,大盛跟在後頭也抬頭挺胸,目不斜視。
這里是嘉裕關,位處月犀國邊境,長年來,月犀國最大的憂患是鄰國土魯國,為防犯土魯國的侵犯,這里的防守極為重要。
封靳言排行第八,是當今月犀帝最小的弟弟,自小受到皇帝和太後寵愛,武藝也是皇家子弟中最杰出的,在少年時就時常領著聖命征戰蠻夷,打了許多勝仗,被封為睿親王,亦是月犀國的戰神,敵軍則稱他為閻王,只因他總是冷著臉大殺四方,讓人聞之喪膽。
土魯國對月犀國一直虎視眈眈,但自從月犀國有封靳言這個無人能匹敵的閻王後,土魯國就不敢再輕易進犯,近年來兩國相安無事,維持表面上的和平。
但今年起了變化,土魯國發生內亂,最終由第三王子奪得國王之位,他野心極大,極有可能攻打月犀國。
月犀國的兵力遠比土魯國強盛,有大臣提議領兵先攻,拿下土魯國永絕後患,然而月犀帝擔心主動攻打會被冠上好戰之名,便打算等土魯國有確實的挑釁行動後,再順理成章的進攻,師出有名。
封靳言對土魯國有強大的威懾之力,由他坐陣邊關是最好的,但其實依目前的情勢,還用不著他親自坐陣,由其他戰績顯赫的將軍領命就行,畢竟封靳言是堂堂睿親王,身分極高,長期待在軍營里恐有損他的千金之軀,然而他本人並不在意,還自願駐守邊關,這一待,恐怕好幾年都不會回到京里。
封靳言踏入前方掛著黑色令旗的主帥大帳,這大帳遠比其他帳子還要寬敞,鋪有羊毛地毯,有可舒適坐躺的長榻,一張檜木桌子,柔軟的坐墊,四周還掛滿許許多多的刀劍,以及被擦得閃閃發亮的盔甲。
嘉裕關晝夜溫差甚大,帳里也備有爐火,還放了一扇屏風做隔間,屏風內是溫暖舒適的床榻,以軍營來說算是相當豪華了。
大盛跟了進來,微微清了清喉嚨,「王爺,您就消消氣吧,寧安不是有心違背您的命令,她只是想服侍您左右,其實她一個姑娘家來到這里,也得鼓起很大的勇氣……」
封靳言不想听大盛說這番話,想開口要他別提了,突然想起寧安看他的眼神。
寧安的個性向來沉穩內斂,知進退懂分寸,無禮的盯著他看這種事根本不會發生,然而今天的她竟讓他感到陌生,彷佛換了個人,另外,她說自己喪失記憶,看著他的眼神卻像看著熟識之人,眸底閃著激動……
封靳言蹙眉,是錯覺吧?或許她摔傷頭後,腦袋就不清楚了。
「王爺,其實……其實寧安真的很不錯,她知道您的性子,懂得服侍您,個性又溫柔懂事,既然她都來了,您可以將她收入帳里——」
大盛終于鼓起勇氣說出這句,馬上被瞪了。
對不住,寧安,幫不了你!大盛在心里無奈嘆道。
和寧安共事那麼多年了,雖然她從沒提過,但他老早看出她喜歡王爺,才會放棄嫁人的機會,千里迢迢的來到邊關想追隨王爺,可惜王爺對她沒那個意思,要不王爺身邊有她這個伴該有多好。
封靳言確實只把寧安當作丫鬟看,瞪了大盛一眼後,拿起自己慣用的寶劍,用干淨的布擦拭起來。
這是他每天必做的事,親自擦拭他的劍,不假他人之手。
大盛盯著劍看,知道這把劍在戰場上殺過不少敵軍,頓時感覺到空氣都變得冷冽起來,頓了下,他再度開口,「王爺,您真的打算一直待在邊關嗎?城里的流言只是迷信呀!皇上和太後很疼您的,他們不會希望您一直待在這里的。」想起王爺自願駐守邊關的原因,不禁嘆息的道。
該怎麼說他這主子的命運呢?明明最受皇上和太後寵愛,還是戰場上的戰神,受到士兵愛戴景仰,也受到邊關百姓的信任,卻被傳命格中帶有煞星。
從封靳言二十二歲起,直到現今二十九歲,這七年來月犀帝一共為他賜了三次婚,三任王妃都不幸去世,第一任王妃是小產而死,第二任王妃是騎馬摔死,第三任王妃則是投井自盡,在第三任妻子死後,京城里流言蜚語滿天飛,說他是殺戮氣息太重,才會連克死三任王妃,是個名副其實的閻王。
當然,寵愛他的月犀帝是不信的,還要人將散播流言的人捉拿起來,但後來太後染上怪病,一發作起來就暈得昏天暗地,動彈不得,連太醫都無法治愈,開始有更多人懷疑是被睿親王的煞氣所克,封靳言不想讓皇兄和母後為難,干脆避得遠遠的,自請到邊關鎮守。
大盛對這情況頗無奈,明明王爺是保衛疆土的戰神,在京城卻被當成災星,真是太委屈了,迷信害人啊!
他待在封靳言身邊許多年了,清楚王爺只是外表冷漠,但其實是渴望成家的,王爺兒時因身體虛弱被送到山上修養、習武強身,和親人聚少離多,之後王爺練就一身好武藝,常被先皇派去和蠻夷征戰,留在皇宮的時間並不多,因此他是很想安定下來的,雖然他和三任王妃都是由皇上指婚,稱不上多恩愛,但王爺對王妃們確實照顧妥善,盡好當丈夫的責任,可惜三位王妃都早死,無緣陪王爺到老。
大盛望起掛在角落櫃子旁,一顆和此處格格不入的鮮艷鞠球,搖了搖頭。
第一任狄王妃小產而死,對王爺而言是最痛的,他本來很期待那個孩子的出世,那鞠球還是當年皇上認定王妃月復中是個男孩才賞賜的,可惜母子都已逝去,即便如此,王爺也沒扔了那顆球,說是皇上賞賜不能丟,但何必帶來軍營,掛在帳里觸景傷情呢,唉……
封靳言停下了擦劍的動作,諷笑道︰「迷信嗎?我豈會信這些,我只是煩了,待在這里輕松點。」
他想起那三個女人都是在人生最絢麗時殞落,他從來不迷信的,但當身邊的人一一死去時,他對自己也產生了質疑,總會忍不住想,是不是他這個當丈夫的不夠好,沒有能力保護她們,才會害得她們不幸?
看到皇兄為他擔心,他很過意不去,然而母後也病了,當傳出他會克死母後的耳語時,這幾乎讓他窒息,這才自動請調到邊關駐守,離他們遠一點。
來到邊關,沒有京城里那一些紛紛擾擾,再也听不見任何流言,他或許會輕松點,可以自在的過日子吧。
他走得遠遠的,皇兄也會輕松一點,不用時時擔心母後的病情,也不必受到眾臣的質疑,因為他而感到為難。
他來到這里是最好的。封靳言嘲諷地想。
「王爺,您若一直待在邊關,要怎麼娶妻生子?您身邊沒有個女人陪著會很寂寞的。」
大盛真怕王爺這輩子只想獨身一人,因此才會希望他收寧安到帳里,好歹有個溫柔體貼的女人照顧他。
寂寞嗎?封靳言望著那顆皇上御賜的鮮艷鞠球,雙眸載滿了看不到底的黑暗,許多情緒一閃而過,接著,他狠瞪大盛,「你想娶妻嗎?我可以馬上送你回京城成親。」
「不、不用了!」大盛頭皮發麻,他才不想離開王爺呢,他要服侍王爺一輩子。
「好了,練兵時間快到了。」封靳言看他終于識相點了,放下了劍,踏出帳篷。
「王爺,等等奴才!」大盛連忙跟上,雖然他不用打仗,但他很喜歡跟著一塊操練,除了可以鍛鏈身體外,哪天王爺若遇上危險,他也有能力保護王爺。
不知寧安現在如何了?等晚些再去看看她,幫她打點打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