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工作方便,蘇深雪將項收在房間的枕頭下,三天後的一個晚上,她干完活回到小房間,還沒走到門口,便見魏緹從她房里出來。
「喂,你在我房里做什麼?」她問。
「你房里?」魏緹哼了一聲,「你在魏家,這里沒有你的房間。」
「什……」她把話吞了回去,她累了一天,也不想跟魏緹爭論什麼,「算了,我累死了,不想跟你吵。」說著,她便走進房里。
突然,她發現她的枕頭移位了。她下意識的沖過去翻開枕頭,發現她藏在下面的項不見了。
她怒火中燒,幾個箭步沖出房間,攔下了魏緹。
「把東西還給我!」
「什麼東西?」
「你偷走我枕頭底下的項鏈,那是我爹送給我的。」
「你哪只眼楮看見我偷你東西?」魏緹哼笑,「再說,我爹給我買那麼多珠寶首飾,我平時看都不多看一眼,干麼拿你的破項鏈?」
「魏緹!」蘇深雪一個箭步上前追著她,「還我!」
魏緹一被她揪住衣領,便發出尖叫聲,「來人啊!蘇深雪抓狂了!」
她一呼救,幾名丫鬟及護院旋即趕到,七手八腳的拉開盛怒的蘇深雪。
魏緹被她扯得頭發衣服都亂了,一副狼狽的樣子,她惡狠狠的怒吼,「蘇深雪,你敢?!」
「小偷!」
「你無憑無據的,說什麼鬼話?」魏緹矢口否認。
「你剛才明明從我房間出來!」
「我是想看看你有沒有趁著打掃的時候,偷偷模走我家的東西。」
「你……」蘇深雪氣得一陣暈眩。
「蘇深雪,你家開賭坊,耍千什麼的也很平常吧?誰知道你手腳干不干淨?」
「魏緹,你少胡說八道,誰都知道來蘇氏賭坊是決計不必怕莊家耍千的!」
魏緹竟然這樣污蔑她們蘇家,實在教她咽不下這口氣,「蘇家人都講信用,都很誠實,不是你說的那樣!」
魏緹挑眉一笑,「是不是守信用就看你怎麼做吧?你最好安分的做滿一個月丫鬟,那我就相信你蘇家人都是守信誠實的。」說罷,她領著丫鬟及護院揚長而去。
魏緹一走,蘇深雪便四下找尋著可能隱匿在暗處的通殺,可她沒看見他的身影,也沒听見他的聲音。
對于剛才魏緹的那些話,以及丟失項鏈的事,她既氣憤又委屈,她需要通殺在這個時候給她一點安慰,撫平她的情緒,可他卻不在。
她氣得都快哭了,「通殺!」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她大喊了一聲。
突然,通殺從牆外翻了進來,急急忙忙的趕到她面前,「小姐,你叫我?」
見著他,想到自己剛才受的委屈,她氣得槌了他一下,「你跑去哪里了?!」
「我……我去幫小姐買足套呀。」說著,他拿出兩個羊毛制的小袋子,「我跟上次那商隊的人買了這個,他說晚上睡覺時套著腳丫子,很暖的。」
看著他手上的兩個羊毛袋,她皺了皺眉頭,覺得內疚,因為她不該拿他出氣。
「怎麼了?」見她紅著眼眶,通殺焦急的問︰「你哭了?」
她眉心一擰,「爹送我的項鏈被偷了。」
「什麼……」他身子一震,「怎有這樣的事?」
「剛才我回來時,看見魏緹從我房里出來,我進去便發現項鏈不見了,可她不肯承認是她拿的,還趁機羞辱我們蘇家……」
「你可看見她偷走項?」他平心靜氣的問。
「那倒是沒有。」她說。
「那也不能說是她拿的。」他理智的分析並提供解決的方法,「小姐先別急,我想辦法探探,若是她拿的,我一定會讓項鏈物歸原主。」
她點點頭,「也只能這樣了……」
終于,難熬的、漫長的一個月結束了。
「結束了。」蘇深雪來到魏緹面前,「再見。」
她什麼都不想再對魏緹說,因為她不想將時間浪費在魏緹身上。此時此刻,她只想著一件事,那就是立刻回家去看她那些可愛的家人們。
在另一個時空,有著她的另一群家人。初來到這兒時,她常常想起他們,甚至因為想家偷偷哭泣。
不過她是個樂觀的人,很快便說服了自己,並堅信總有一天她會回到他們的身邊。
在這兒十年,她多了一些家人,對她來說,他們一樣真實,也一樣的重要。而且在她離開的這一個月里,她驚訝的發現到自己對他們的想念是多麼的深濃。
所以此刻她不想跟魏緹廢話,她只想回家喊一聲爹,然後捏一把啾啾那肉肉的臉頰。
「蘇……」
不讓魏緹有說話的機會,她轉身,迫不及待的邁開大步。
一走出魏府大門,不知怎地,她突然一陣暈眩。她想,許是自由的空氣跟魏府里的空氣不一樣吧。
「小姐。」通殺早候在魏府外。一見她出來,他幾個大步便沖上前。
「通殺。」見著他,她笑了。
在魏府的這些日子里,她深深的感覺到他對她的好。那不只是為了報答她的恩情,而是他真心想對她好。
從前她覺得他對她好是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如今,她有著不一樣的感受。她隱隱約約察覺到什麼,可潛意識里,她又莫名抗拒著它。
「終于結束了,小姐。」通殺說。
她點點頭,只覺得頭暈得厲害。
「是啊,終于結束了,咱們回家吧——」
可才邁出步伐,她眼前一片花白,身子一軟,便癱倒在通殺懷里,通殺及時的抱住她,但她已經失去意識。
他心急如焚,立刻抱起她往蘇府的方向沖。
回到蘇府,蘇雷遠馬上叫人去找來大夫為她診治。大夫把過她的脈之後,皺了皺眉頭。
「蘇爺,令千金十分虛弱啊。」大夫疑惑的翻看著她的手心,不解的說︰「蘇爺,令千金這些日子做了什麼?她不只受了寒氣,還傷了心肺……」
蘇雷遠一嘆,便將蘇深雪跟魏緹賭大小,然後到魏府當了一個月丫鬟的事告訴了大夫。
蘇深雪在魏府受的委屈及折騰,蘇雷遠早就從通殺那兒得知。身為父親,他當然不舍女兒受苦,可願賭服輸又是他們開賭坊的最高原則,因此即使知道她在魏府受盡折騰,他也不能插手。
他知道通殺每天都在暗處守護著她,四下無人時,他也會幫她把所有的活兒都做完。有通殺在,他倒是安心了些。
只不過蘇深雪幼時生了那場大病,差點兒一命嗚呼。雖然在鬼門關前將人給搶回來,卻已經留下病謗,每到天寒便犯,在魏府,她吃不好穿不暖,又常常踫那些冷水,會如此體力耗盡,自然也不意外。
「小姐幼時的那場病教她留下了病謗,這次犯病恐怕不輕。」大夫嘆息的說︰「我會給她開幾帖護住心脈外加強身補氣的藥,待會兒我再教通殺怎麼熬吧。」
「謝謝大夫。」蘇雷遠喚來通殺,要他領大夫去賬房支領診金。
通殺送走大夫,速速回到了蘇深雪的房里。這時,蘇雷遠的得力助手溫立山來叫人,說是有個大戶要求見他,于是蘇雷遠便要通殺好生照顧著她,自己先去忙著賭坊的事了。
守在蘇深雪床畔,通殺的心始終揪得死緊。她天寒時難免犯上幾回宿疾,可從沒像這次這般的嚴重。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魏緹。
想起魏緹這一個月是如何惡整她,他便忍不住咬牙切齒,憤恨難平。她兩人雖是宿敵,但他相信若是角色互換,蘇深雪絕不會這樣對付魏緹。
「痛……好痛……」突然,床上的她發出囈語,皺著眉心,一臉痛苦。
「小姐……」他以為她醒了,湊前一看,卻發現她緊閉著雙眼,沉陷在惡夢中。
「通殺……通……」她的手往空中揮,像是在模索著什麼。
見狀,他立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涼,而且滿是傷疤,一抓到他的手,她緊緊的握著。
他用自己的手暖著她的手,輕聲的安撫,「我在這兒,小姐……通殺在你身邊,哪兒都不去。」
像是听見了他的聲音,也像是感受到他手心的溫暖,她緊皺的眉慢慢舒展開來,唇角也微微的上揚。
她的呼吸變得平順、她的情緒漸漸平靜……然後甜甜的一笑,沉沉的睡去。
蘇深雪在翌日醒來,一睜開眼楮,映入眼簾的正是通殺的臉龐。
他似乎徹夜未眠的守在她床邊,眼楮紅紅的。見她醒來,他臉上堆著安心的笑意,「小姐,你醒了?餓嗎?」
她點點頭,虛弱得只能發出低微的聲音。
這時,啾啾進來,見她醒了,很是高興。「小姐,你可醒了,大家都很擔心你呢!」
蘇深雪朝著她淡淡一笑,沒有說話的氣力。
這身子曾在七歲那年短暫的沒了呼吸心跳,受到了損害,也種下無法治愈的病謗。雖然這十年來,蘇雷遠想盡辦法找來各種珍貴藥材補她的身,可還是難除病謗。
這回讓魏緹折騰一個月,她早猜到會是這種結果。
「通殺大哥,你整夜沒睡,先去歇著吧,我來伺候小姐便行。」啾啾十分貼心的主動跟通殺換班。
通殺想也沒想的拒絕了。「不,我不累,我要親自伺候小姐。」他交代啾啾,「小姐餓了,廚房的霍大叔熬了一些鮮魚粥,你去盛一碗來。」
啾啾答應一聲,立刻前去盛粥。不一會兒,她已端著一碗熱騰騰的粥回來,交到通殺的手中。
通殺扶起蘇深雪,一口一口的吹涼,再一口一口的喂進了她的嘴。吃了半碗,她沒胃口了,皺了皺眉頭,推開他的手。
通殺將碗擱下,用充滿憐惜及寵溺的眼神看著她,「不多吃一點,沒體力。」
「不要……」她軟軟的拒絕,「沒胃口了。」
「再吃幾口,待會兒要喝藥了。」他用商量的語氣說著。
「我不喜歡喝藥……」那些湯藥讓她喝了想吐。
「不喝不行,大夫說你身子很虛。」他深深注視著她,「算我求你,好嗎?」
迎上他那深情熾熱的眸子,她的心悸動著。從前她從沒注意到他看她的眼神,可這一個月來,她逐漸發覺他看著她的眼神很不一般。
她感受到的不是一個忠僕對主人的拳拳忠謹,而是一個男人對女人的憐惜呵護。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這樣注視著她呢?很久了吧?她……為什麼一直沒發現?
不,也許不是她沒發現,而是她假裝沒看見。
她始終覺得自己終有一天會離開這個時空,回到現代,也因此她拒絕了各種的感情跟可能,尤其是男女之間的愛情。而他,也因為兩人的身分懸殊,始終小心翼翼的藏匿自己的感情。
此刻,她沉溺在這種被呵護寵愛的感覺里,這種幸福不同于被蘇雷遠疼愛著的幸福,而她真心喜歡這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