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弦沒出聲,只拿著一雙辨不出情緒的幽深眼神睇看著她。
覺得他那雙沉凜的眼神彷佛看透了自個兒的狡辯,王曦怡手心緊張得都濕透了,背部也汗淋淋的。
須臾後,他終于開口,「你要畫這種yin畫也不是不行,你今兒個見過張成那幾個人,你就把他們幾人的模樣如實給畫進去。」
「蛤?」她吃驚的張了張嘴,一時沒明白他的意思。
杜如弦慵懶的嗓音透著一抹笑意,「我讓你把張成他們幾人的相貌完整畫進yin畫里。」
她會意過來,他是要她拿那幾個人來畫艷情畫,有些錯愕,「這、這樣好嗎?」
「好,怎會不好。」他這人素來心胸狹隘,他們敢在背後嘲諷他,他只是讓他們被畫入yin畫里,巳算是小懲了。
她有所顧慮的道︰「萬一被他們知道……」
「有事我替你兜著,你盡避畫就是了。」他語氣雖仍是慵慵懶懶的,可那眼神卻不容她拒絕。
王曦怡很懷疑,這麼做真的不打緊嗎?拿真人來入畫,畫的還是艷情畫?!
王曦怡受杜如弦所迫,將那些人畫入艷情畫里,畫好一批畫,這日午後,她將這些畫送去封澐書肆。
在等書肆老板陶東寶看完她所繪的那些畫時,她有些不安的杵在一旁,心忖她拿那些人來入畫,這陶東寶定看的出來,這些畫若是付梓印了出來,免不了會得罪那些人,陶東寶應當不會用她畫的這些畫,她心里已有被退畫的準備了。
詎料,陶東寶看完後,竟拍著她的肩大加贊賞。
「好,你這些畫畫得太好了,虧你竟想的出要拿這幾人來作畫,這幾人在欽州也算是小有名氣的文人,這畫要是印出來,不須多久想必就會被搶光。」陶東寶那張陰柔的俊臉笑得樂呵呵的,從掛在腰間的錢袋里掏出了幾枚碎銀遞給她。
「喏,這些是當初咱們說好的畫酬,你回去再接再厲,繼續再畫一批過來,我給你加兩成的畫酬。」
她目瞪口呆的接過那些銀子,不敢相信陶東寶竟然願意用她的畫,還要她繼續畫。
「陶二爺,用他們來入畫真不要緊麼?」陶東寶出生在官宦世家,在家排行老二,在欽州經營的這家封澐書肆頗有規模,來往的文人不少,因此附近一帶的人都稱呼他一聲陶二爺。
「不過是幾個酸腐的書生,我還應付得來,你照畫就是。」若是欽州城的人看見張成這幾人被拿來畫成yin畫,定會為了看他們的笑話而來買畫冊。
這人啊都喜愛看別人出糗,尤其越有名氣的人越想看,陶東寶搓著下顎,心里尋思著,要說這欽州最有名望的人莫過于杜如弦了。
想當初他年僅二十一歲就高中探花,且又生得俊美無儔,在欽州可是大大風光了一場。
但接著思及他那睚訾必報的性子,他暗自抖了下肩,決定還是不去招惹這人。
回去的路上,王曦怡仍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進了醫館,看見里頭有不少來求診的病患,瞧見弟弟正扶著一名行動不便的老人家要過去給杜大夫看,她上前去幫忙。
那日她同弟弟去找杜大夫,向杜大夫提了弟弟想跟著他學習醫術的事,杜大夫也沒多加考慮,一口就答應了,因此自那之後,弟弟便跟隨在杜大夫身邊幫忙做事,一邊同杜大夫學習醫術。
將老人家安頓好,她瞥見有名婦人背上背著個孩子,手里抱著一個,身邊還帶了三個年幼的孩童,于是上前領著她到一旁坐下。
「陳嫂子帶了這麼多孩子,是哪個病了?」她隨口問了句。這陳嫂子的丈夫在坊市里擺了個肉攤賣肉,因此兩人也算相熟。
「是我背後這個小女兒,她這幾天每次喂完女乃就吐,整日整夜哭鬧不休,也不知是怎麼了,這才帶來給杜大夫瞧瞧。」
王曦怡幫忙抱過她懷里那個約莫一歲大的孩子,好讓陳嫂子解下背後的嬰孩。
陳嫂子解下小女兒,抱在懷里,朝王曦怡笑了笑說︰「出門時她還在哭呢,這會兒八成是哭累睡了。」她騰出一只手說︰「來,把孩子給我吧。」
「你一次抱兩個不好抱,這個我先幫你抱著。」
「那就多謝了。對了,王公子,我家那口子說要寄些東西回老家去,能麻煩你幫忙寫封信嗎?」
「沒問題,那信里要寫些什麼?」
「我家那口子腌了幾塊肉干要送回去給家里的老人家,還要再送兩百文錢給他快成親的妹妹當嫁妝,本來他妹妹出嫁他是打算要親自回去一趟,可攤子忙,孩子又小,走不開,這才托人帶回去。」
王曦怡點點頭,「我寫好後,明早去擺攤時再順路帶去肉攤給陳大哥。」說完,听見她旁邊一名孩子喊著想小解,她一手抱著熟睡的孩子,一手牽著他,帶他到後頭的茅房去。
這時站在另一邊,正幫忙父親替一名患者推揉肩膀的杜如弦,抬頭望了她一眼。他三歲就跟著父親學習一套養氣訣的功法,雖然不太懂醫術,但對穴道經絡倒也清楚,平時父親忙時,他便會過來打下手,幫忙需要疏筋活血的患者做些推拿。
半晌後,他替患者舒開了筋骨,便讓他去找藥童拿幾塊膏藥回去敷著,擦了擦手,見沒其它的事可幫忙了,遂掀了簾子,越過小門,往屋後走去,看見王曦夷抱著個孩子,手里牽著個四、五歲大的幼童走過來,他想起一事便出聲問道︰「那畫你今兒個不是拿去交了嗎,陶東寶可收下了?」
「收了,他還要我繼續畫。」
杜如弦倒也不意外,她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他料定那畫定會大賣,才會讓你繼續畫,下回你可以向他提出加成的要求,他那人雖然貪財,但只要能替他賺錢,倒也舍得給。」
「這事我倒是沒同他提,是他自個兒主動說要幫我再多加兩成的畫酬。」說到這兒,听他的口氣彷佛與陶東寶十分相熟,遂好奇的問了句,「杜大哥,你認識那陶二爺嗎?」
「嗯。」他是在十歲時娘親病逝後才同父親自都城返回欽州老家,與陶東寶算得上是一塊長大的兒時玩伴。
「萬一畫印出來被那幾人瞧見了,該怎麼辦?」王曦怡有幾分擔憂的問,畢竟拿真人來畫艷情畫,總是有些不太厚道。
「我不是說了這事我會替你兜著,再說那些畫陶東寶既然敢收下,就不會泄露是誰畫的,那些人縱使要追查,也沒辦法從他嘴里問出什麼消息,你只管放心大膽的畫便是。」說完這些,他便走向自個兒的書房。
王曦怡想了想他所說的話,覺得也有道理,心下略略放心,剛到欽州才一個多月,她委實不想惹事,先前要不是杜如弦逼著她畫,她也不會拿他們來作畫,這不是招人恨嗎?
既然杜如弦一再表明說這事他會兜著,萬一那些人知道了那畫是出自她之手,來找她麻煩,她就把事情推往他頭上。橫豎這事確實是他迫她所畫,也是他自個兒說會兜著的。
如此一想,她心頭整個定了下來,微笑的牽著孩子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