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星期日上午,範翼跟齊舒妤前往陽明山國家公園。
昨天晚上,他難得接到她來電,告知想去陽明山實地觀看瀑布尋找靈感,因她二哥沒空,于是詢問他同行的意願。
他對觀賞瀑布其實沒興趣,卻不放心她獨自前往,盡避她出門會有專車和司機陪同,前往地點亦是旅游勝地,常是游客如織,但想到她一陷入沉思便忘我,他認為還是該跟著她,以防危險發生。
早上九點,他直接開著小貨車去齊宅接她,一路往陽明山前行。
車子駛進陽明山國家公園,在花鐘廣場的停車場停下,接著兩人便要下車步行。
因這幾日常在下雨,且一早也下過一場雨了,盡避現在沒雨,天色仍有些灰蒙蒙,他不忘帶著一把長傘下車,那是他特地為她準備的。
範翼接著帶她從花鐘旁的道路一路前進,不久到達大屯瀑布入口。
「你不是說沒來過?怎麼這麼熟?」齊舒妤不免納悶。
「查過地圖。」
「我也查過,但連方向都搞不清楚,幸好你能陪我來,否則真要叫我家司機當向導跟行,感覺怪別扭的。」跟他在一起,她可以很輕松無負擔。
他刻意放慢步伐配合她,兩人一路閑聊,邊享受山林間的清爽芬多精。
今天雖是假日,因氣候不佳,游客並不多。
雨後的林徑,布著落葉有些濕淋,盡避她穿平底休閑鞋,他仍不時提醒她小心避開腳下的落葉堆。
從瀑布入口約走三百多公尺後,便見跨溪古橋的大屯瀑布景色。
「哇!好漂亮!」齊舒妤不禁驚嘆。
她不是沒見過瀑布美景,過去因旅游亦看過國外知名大瀑布,卻是第一次到這里,且為尋找靈感專程來接觸瀑布,心境自是不同。
眼前從兩三樓高傾泄的瀑布,刷過長著青苔的巨石岩壁兩旁,流淌而下,行雲流水般的絲絹瀑布,柔美霧蒙,又宛若千條細銀煉灑落,璀璨耀眼。
溪谷巨石累累,乳白色瀑布流竄,靜靜地漫過灰黑色巨岩平台,在階梯落差的高度面,如千絲嘩然而泄;山林飄零的落花及落葉,繽紛點綴在溪流和岩石上,宛如一幀詩意盎然且充滿生氣的美麗風景畫。
「這瀑布——可以設計成項鏈!從頸項灑落上百條如絲般細銀煉……」
眼前畫面,教她腦中浮現大膽構思,神情亢奮。
「相機。」齊舒妤伸手向主動代她拿包包的範翼,不是要紙筆立時繪下,而是要用相機幫助記憶。
她拿過相機,先是用一雙眼欣賞後,再透過相機鏡頭記錄影像,待她回家,再來好好融會貫通,繼而畫出合適的設計圖。
雖說她也能透過網絡,觀看不少照片影像,但她認為要親臨現場,親眼仔細感受幾處瀑布景觀,親自取得照片影像,才能真正刺激啟發出創作靈感。
因步道及岩石長年受水氣濺濕,長滿青苔,又加上才下過雨不久,更加濕滑,她卻執意要更靠近瀑布觀賞拍攝,範翼只能緊緊跟隨,幫著她留意腳下安全。
觀賞完這處瀑布,听他告知這段不算長的大屯瀑布區步道,接連有幾處大小不一的瀑布群,她迫不及待要他帶她前往下一處瀑布觀景。
齊舒妤心情亢奮,不若剛來時,步伐從容閑散,她不由得加快腳步,想早一刻將這里的大小瀑布全都一覽無遺。
原是他和她並肩緩緩步行,或有時他在前面帶路,現下她卻走到他前頭,還回頭催促他加快腳步。「你走太慢了。」
「走慢一點,那石板階梯很滑。」範翼不禁又提醒。
「安啦!我又不是小孩——」才說完,她腳底一滑,身子一歪,一手忙捉住木制欄桿。
範翼一驚,同時邁大步上前,探手捉住她另一只手臂。
「沒事吧?」他心口重跳了下。方才見人在幾層階梯上的她,腳底一打滑,令他嚇了好大一跳。
「嗚……」她秀眉一蹙,麗顏繃緊。「好像……扭到腳踝……」
「我看看。」範翼先探一下前後尚無游客經過,示意她靠階梯右側可扶欄桿落坐。
此刻她竟不在意這石階梯布著青苔落葉很髒亂,听話地一屁|股就坐下,左手捉著木欄桿。
他則蹲在她腳下的階梯處,抬頭與她差不多齊高。
他動手月兌去她右腳的平底鞋,大掌捧起她縴白玉足。
齊舒妤心口不由得一顫,有些緊張,腳底感受到他大掌的溫熱,她臉龐跟著微微發熱。
範翼一手扣住她的右腳踝,小心翼翼的觸模檢查。「外踝骨頭有點凸出來,忍一下,我替妳喬一喬。」
「喬?」她輕眨眼,不太懂這字義。
「會很痛,忍一下。」他抬眼看她,給她一點心理準備。
「喔。」她輕頷首,雖不太清楚他要做什麼,仍選擇听他的。
他隨即大掌一握,她痛呼一聲,另一手往他的肩膀搭上。
「忍一下,兩秒鐘。」他邊說,大掌同時往她縴細腳踝一扳。
「啊——」她忍不住哀叫,瞬間痛到飆出淚花。「好痛!痛死了!你、你是不是故意的?」
因他加諸的疼痛,她不禁生氣的拍打他厚實的肩膀。
他不在意被她拍打,語氣溫柔的安撫,「相信我,喬進去之後,待會走路才不會那麼痛,晚點再買冰塊冰敷,很快會康復的。」
「真……真的嗎?」她面露委屈,眼睫染上淚霧,模樣楚楚可憐。
見狀,範翼心口怦然一跳。
「起來走看看。」他先起身,隨即要拉她站起來。
齊舒妤一手扶著木欄桿,緩緩站起身,稍微活動一下扭到的右腳踝。「還是會痛……」
「要不,我背妳出去。」
「我……還可以走,還有沒看到的瀑布,我不想這樣就回去。」一听他說要離開,她不禁逞強。
難得跟他單獨出來,希望能和他一起觀賞這里的瀑布群,才能心滿意足離開。
「還是……你背我去下一個瀑布?」她小聲開口要求,不覺帶了抹撒嬌語氣。
她想起小時候,不想走路時,便會向二哥撒嬌,要他背她,甚至長大後,還曾有被二哥背的經驗呢!
「沒問題。」對于她的要求,範翼欣然同意,內心竟有些高興,他其實也不想這樣匆匆結束跟她出游的行程。
「那包包跟傘傍我拿。」她欲接過他一直拿在手里的長傘。
「不用。掛在手臂就行了。」無意讓她拿任何東西,他把長傘幣在自己已掛著她手提包的左手臂,隨即背過身,蹲下來。
齊舒妤先是望著他寬廣的背,怔忡了下。接著,她伸手輕輕搭上他的肩膀,攀上他的背,讓他背行。
一開始,她因跟他肢體接觸的親密,心跳有些不自在。
這跟她曾坐上他的機車、趴著他的背的情況不同,不免覺得此刻提出要他背行的要求太大膽。
他不是二哥,不是她有血緣的兄長,他的背比二哥結實寬廣,他不似二哥總穿著燙得平整的襯衫或西裝,他身上只有短袖棉T;二哥身上有著男性用的淡香水氣味,他身上只有一抹皂香,應是他早上出門前洗澡所殘留的淡淡氣味。
「我小時候常讓二哥背。」認為太安靜,感覺尷尬,她先開口說話。
「妳跟二哥感情很好。」他常听她提及與她二哥的兄妹情深,他卻不希望,她此刻是將他視為兄長。
「我長大後,還被我二哥背過喔!」齊舒妤又說︰「那次是參加熟人辦的派對喝醉酒,我大哥要司機把車開進花園,繞到主屋後方來接我,我卻央求二哥背我,二哥真的就背起腳步有些蹣跚的我,一路穿過廣大的花園廣場,才帶我搭上家里的座車。
「那一晚,听說連二哥的女友都對我吃醋,二哥沒送同行的女友回去,卻是跟我乘車回家。」
她回想著,嘴角泛笑。
範翼听著,都要嫉妒她那未謀面的二哥了。盡避不希望當她的兄長,卻羨慕她與對方親密無間的關系。
「你知道嗎?其實一直以來,我在二哥心中,都比他曾交往的女友還重要,他每每出國買禮物時,第一個想到的都是我,其次才是他那時交往的女友。
「只是,自從我二哥找到真愛,我就明顯感覺自己不再是二哥心里的特等席,那種失落感很難言喻……
「老實跟你說,我是第一次對二哥的女友吃醋嫉妒,還認為對方配不上我二哥,一度惡言批評對方,反對二哥跟她交往,後來卻被我大哥訓了一頓,讓我深感慚愧。」她向他滔滔不絕的說著。
這些話,她連對姊妹淘都沒詳細傾吐過,卻不由得向他一個勁兒的全盤吐露。
「妳很迷戀妳二哥?」範翼靜靜聆听完她一番話,胸口有些窒悶,心情不太舒服。
「當然。我二哥不僅從小百般疼寵我,而且很優秀呢!」她不諱言夸贊二哥。「可是你不要誤會,我是有些戀兄情結沒錯,但對二哥絕沒有不當的情感想法。」她澄清道。
聞言,他胸口那不明窒悶,忽地便消散。
齊舒妤接著又道︰「我有交過男朋友,談過兩三次戀愛,熱戀時,確實喜歡著對方,後來不久覺得感情淡了,或個性不合,就分手了。
「我很羨慕二哥跟大哥,陸續找到真愛,有了打算相伴一生的對象,看見他們都陷入熱戀,害我也有點想談戀愛。」她不禁笑說。
「妳現在有對象?」他低聲問背上的她,胸口無端又一緊繃。
「沒有。是有追求者,但我沒感覺,也沒興趣多接觸,現在都把心思放在設計工作上。」雖因兩位兄長即將結婚,她不免有些孤單感,卻也不是有人追就輕易接受,且現在有了人生新目標,她更想專心好好完成兩位兄長委托的設計Case。
「那妳……」他原想探問,她欣賞哪種類型的異性?話到喉嚨吞了下去,不用問也知道,她一定是欣賞所崇拜的二哥那種型男性,雖沒見過對方,听她描述便知跟自己南轅北轍,他心頭竟有一抹失落感。
難不成……他真的對她有其他想法?
「什麼?」奇怪他才說了兩個字就沒下文。
「剛才有找到好靈感吧?」他轉開話題。
「當然有。哇!又看到瀑布了。」不知不覺,他已背她來到這一處瀑布景點。
他放她下來,見她走路時,右腳仍有些蹣跚,于是將長傘交給她,讓她當拐杖輔助,但之後她因拿著相機狂拍照,沒多余的手拿長傘,他只能亦步亦趨緊緊跟隨她前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