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起當時情況,牢內的劉智午神情驚悚得差點休克,渾身虛軟地跪在地,他怯怯地開口︰「她……她已經死了。」
瞇起眼,杜子森不確定地皺了眉,他懷疑是不是自己听錯了?「你說什麼?」
「陸護衛已經被我殺了,我……把她丟進海里。」
面無表情的面孔,不知何時失了血色,一向無溫無波的眼眸瞬間充滿痛楚,杜子森腳步踉蹌,無意識地向後退。
「你剛剛說什麼?」腦中一片空白,耳邊傳來可怕的轟然巨響。他的呼吸變得急促,心律彷佛不受控制地狂亂跳動。
「我說她已經死……」
「你說謊!」失了理智的巨吼回蕩在牢房內,杜子森臉色猙獰不已。
「我沒有說謊,是我開槍殺了她,也是我……我把她丟到海里……」當初他是不想被人發現她的尸體,才想到把她丟到海里,沒想到當時陸裳的態度卻異常地可怕。
死了?不!這不是他要的答案。
心在發冷,眼眶莫名地發熱,陌生的水意在他的眼底充斥,耳邊傳來陌生的碎裂聲,可怕的音量、可怕的事實,無法面對這一切的結果,杜子森雙眸變得空洞……
「她要我幫忙傳達一句話。」認清了事實,最後的一線生機已經沒有了,牢內的劉智午絕望地放棄掙扎。
死了?幾乎忘了該如何呼吸,氣息逐漸在杜子森體內減少,難以忍受的痛楚不知從何而來緊揪他的心髒,讓它每律動一次,生命彷佛也跟著流逝。
「她要我告訴你……她終于自由了。」
終于自由了?空洞的眼眸再次燃燒火焰,心口點燃的烈火讓杜子森的理智完全燒滅。駭人的笑聲自他的唇辦發出,由低沉的輕笑轉為發瘋般的狂笑。
笑吧!只有笑出聲才可以讓他的心不感到這麼痛。笑吧!他必須笑,也只能笑,因為他的氣力已被全然抽離,連說話的力量都沒有了。笑吧!他可笑的人生,他可笑的行為,他可笑地無法保護她,無法及早認清事實,認清他早對她變了質的感情。是不是每個人都會發生這種事?是不是每個人都曾擁有這種直到事情?直到再也無法挽回時,才懂得什麼叫作後悔的經驗?
「阿森?」不知何時來到杜子森身旁的楊麒,憂心忡忡地拍拍杜子森的肩膀。
「死了……竟然死了?她說她終于自由了,你听見了嗎?她說她終于自由了,可以從我的身邊逃離了,哈哈哈……」絕望又淒涼的笑聲不斷,哀傷的面容愈來愈慘烈,杜子森的眼角緩緩落下淚水,而這痛苦不堪的淚水,早已失去知覺的他根本感受不到。
「自由了……她終于自由了……」再也無法承受,杜子森帶著無盡苦澀的笑聲,踩著踉蹌的步伐離開牢房。
心碎了,從此再也無法拼回,即使再如何小心守護,碎了還是碎了,體內的冷意不斷蔓延,冷封的情緒將他的心房緊緊關上,拒絕任何人踏入,拒絕任何人觸動。
原來他不是無情冷血,原來他不如想象中殘忍,原來他也是個平凡人,懂得什麼叫心痛,更懂得失去重要之人後的絕望。
是不是因為他的不懂珍惜、是不是因為他不懂得面對感情、是不是因為他的愚笨,才導致她如此渴望自他身旁逃離,而對自己的死亡感到快樂?
他只是想要個人陪、只是希望有個人能夠真正懂他心中的悸慟、只是希望有個女人能夠真正感受他當初也渴望自由、卻因身不由己而認命的心情,為何到頭來他竟然還是做錯了?
他寧願她恨他一輩子,寧可她一輩子痛恨他,也好過他再也無法見到她一面……
是他把她帶進來的,是他間接害死她的,他……害死了自己的女人,害死了好不容易才發現自己愛上的女人……陸裳……陸裳……
失了動力的杜子森走出邪龍堂,站在車子前,林尚著急地走下車,替目光空洞不已的杜子森將車門打開,「堂主?」
無力地跪落地,杜子森再也無法顧及一切了,無法再去思考一切,只能咬緊牙關,雙跟緊緊盯著地面。
一顆顆陌生的水液自他的眼底開始滴落在地面,一滴、兩滴、三滴……
淚水持續不斷地落下,自始至終他都不曾發出聲,只是靜靜地落淚,任由薄唇染上鮮紅,任由破了大洞的心房一次又一次地抽疼、無以復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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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為什麼一個人站在窗口發呆?」赤色組龍頭藍翼出現在妻子身旁,靜靜地伸手將她環抱在懷中。
赤色組當家母楊瑤渾身無力地依在丈夫懷中,悠悠嘆息了一聲。「我在想……杜子森的事。」
眼中難得浮現深重的哀傷,熾闇堂堂主的護衛因公殉職,早在事情發生後,赤色組所有成員早已有所耳聞,再加上杜子森自醫院清醒後,馬上請求各大堂主的幫助,大家想不了解事情的嚴重性也很難。
「嗯……」談起位于東部的熾闇堂目前的情況,藍翼的神色也跟著沉重不已。畢竟失去的是擁有極高身份的護衛,又是陸家成員,這對赤色組而言確實是一大傷害。
「赤色組有好久沒有發生過這種事了,雖然說惡斗的事在各個地區仍然發生不斷,但是真正體會失去重要成員的機率,在我成為你的妻子開始,好像從來不曾發生過,更別說……那個陸裳,我曾經親眼見過她、和她交談過,還和她一塊吃過飯……這種感覺好奇怪。」
生離死別這種痛苦,雖然在成為赤色組當家母時已有所認知,也早已做好心里準備,但真正發生時,卻又是這麼讓人心痛。
赤色組內的成員,無論階位高低,每個人都是她所認定的家人。當失去家人時,那種讓人痛澈心肺的感觸,無論再做多少次心理準備,她想,自己一輩子都無法習慣。
「害怕嗎?怕有一天,我們也可能發生這樣的情況?」藍翼溫柔地撫著妻子的發,眼中布滿柔情。
「說不怕是騙人的,雖然我早想過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就算再如何痛苦也該坦然面對,但我想……真正面對和說服自己接受,這之間的差異太大了……听說杜子森最近的意識十分消沉。」楊瑤嘆氣搖頭。
「我想他已經發現自己對陸裳的真正感情了。」藍冀彷佛早知道情況會演變成如此,赤色組的堂主們在愛情這部分總是十分愚笨,連反應也十分遲緩,尤其是杜子森……
「對陸裳的感情?」楊瑤不敢相信地揚眉,懷疑自己是不是听錯了。
「嗯!從過去到現在,阿森對陸裳的堅持,看在我們這些人的眼中,總覺十分奇特而無法理解。直到最近,當我擁有你後,我才猛然發現,原來他對陸裳堅持的理由就像我對你的感情一樣--那是愛情沒錯。」
「杜子森愛上了陸裳?但陸裳是他的護衛,他怎麼能對她有感情?這是不對的啊!」楊瑤驚訝地大叫,雖然赤色組內沒有明言規定堂主不能與護衛談戀愛,但是……
「誰告訴你陸裳是阿森的護衛?」藍翼以著十分怪異的眼神看著妻子。
「不是嗎?陸裳的名氣不小,尤其是熾闇堂護衛的頭餃,大家都說她是杜子森的護衛啊!」難道錯了嗎?楊瑤好疑惑,如果說陸裳不是護衛,她有什麼資格待在杜子森身旁?又有什麼資格讓眾人認定她是熾闇堂堂主所選擇的護衛?
藍翼感慨地搖搖頭,「不,陸裳的護衛身份只是阿森為了將她牽制在他身旁所安排的名義,陸家人當初听到阿森選擇陸裳時,已經擺明拒絕讓她接下這份工作。」
「為了牽制陸裳?難道她根本不是護衛?只是這個事實只有她一個人被蒙在鼓里?」老天!這麼說的話……從頭到尾,杜子森只是因為對她感到在意,為了那無法理清的感情,而強迫她留下來?
「阿森應該已經看清自己對陸裳的情感,所以這會兒才會意識消沉。」
因為「愛」這個字,除了能讓人傷心外,更有可能將人摧毀,尤其是對阿森這種從來都不懂愛的男人來說,真正發現自己的心態後,將成為危險的致命弱點。
「那……那杜子森真正的護衛呢?是誰?」不是陸裳,那到底是誰?
「是誰?只有阿森才知道吧!」藍翼淡淡笑著,眼中卻有濃濃的擔憂。
如果杜子森的心情一直無法恢復,他得想想辦法該如何幫助杜子森,畢竟杜子森可是熾闇堂的堂主,要是因為他這情況引來其他人有意鬧事,以杜子森的個性和此刻的消極態度,東部也許將成為無法挽回的血泊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