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是如此地幽靜與讓人感到寂寞。
熾闇堂內百名部下不斷來來回回在大廳外穿梭,看似熱鬧不已,實則依然讓人感到孤獨。
杜子森獨自坐在主位上,他的身旁,空蕩無人陪伴;他的心靈,空虛寂靜不已;他的心情,麻木得感受不到周遭的氣息。他一點也無法快樂,有多久了?身旁少了一個人陪伴,他才知道,原來從她出現之後,寂寞的情緒似乎就不曾在他身上發生。
一直以為自己是堅強的,感情這種事情從來不是他所在意的,但是現在,為何他的心無法平靜、為何她的身影不斷影響他的情緒?
失去她的消息已經整整兩個月了,無法否認的,直到她自身邊消失,他才頓悟,原來她的存在是這麼重要,他對她的感情沒有所謂的厭惡,而是另一種深烈濃厚、想擁有她的渴望。
唇辦揚起苦澀笑意,杜子森沉沉嘆了一口氣,感覺心似乎已被掏空。眼中、腦中浮現的全是被他傷害後,她彷佛放棄一切的絕望態度。
是他害了她,因為他的堅持、因為他的拒絕放手,她被強迫踏入看不到未來的黑色世界。而今想到她人不知身在何處,想到她不知是否性命垂危,等待有人伸出援手,痛楚便激烈地蔓延,一點一點侵蝕他冷硬的心。
他後悔了,如果十年前的那一天沒有遇上他,也許現在的她早已得到渴望的自由,成為一個無憂無慮的平凡人,而不像現在這般……
他做鐠了,對吧?否則現在心中為何充滿懊悔與自責?
杜子森任由自己無力地依靠著椅背,重重揉捏著額穴,無法平靜的心靈愈來愈沉重。
倉卒的腳步聲自大廳外傳來,「堂主,已經找到人了!」得到消息的部下趕忙將訊息告知。
睜開眼,杜子森的眼眸異常明亮,失了色彩的臉龐隱隱約約散發濃烈的溫度,他急著站起身,「在哪里?」
「邪龍堂,楊堂主剛剛送來消息,劉智午為了逃避眾人耳目,竟然躲到邪龍堂經營的小酒館,而且正準備和偷渡船手交涉逃亡。結果他人一到港口,楊堂主立刻命人把他抓起來了。」
略顯急促的步伐顯示杜子森的心情有多麼著急,他拉起大衣,匆匆忙忙走了出去。
由墜于谷底的沉郁向半空中飛揚,他的心情瞬間充滿期待和焦亂,找到了!終于找到那個罪該萬死的家伙,終于得到線索了!
等著吧!陸裳,我馬上就來救你,你再撐一下!
堅定的心思代表著杜子森的決心--無論如何也要把她帶回來的決心。
數分鐘後,一抹黑色車影急速自熾闇堂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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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冷潮濕的牢房伸手不見五指,充斥令人作嘔的氣味,男人瑟縮在角落,手捧著發疼的肚子,口中發出絕望的哀號。
「放我出去……」遍體鱗傷的身子緩緩抽搐,眼中充滿恐懼。
無人應答的空間,耳邊突然傳來令人膽戰心驚的腳步聲。
刺眼的燈光亮起,牢內的男人吃力地睜開眼,當他看到眼前熟悉的駭人身影,驚悚的恐懼逐漸自心底蔓延,「杜子森?你怎麼在這?」
「想不到吧?你以為在與我為敵後還能順利離開台灣嗎?」杜子森陰森的臉龐夾帶殘忍的狠絕,不達眼底的笑意透露出熊熊的怒光。
「我錯了,求求你放過我,我保證從今以後不會出現在你面前。我給你磕頭、給你下跪,求求你原諒我。」劉智午臉色蒼白,眼中的恐懼愈加濃烈,好不容易逃到港口了,想不到還是離不開台灣。
「我給過你機會了,但是你不懂得好好珍惜,既然敢對我出手,就該有承受後果的準備。」杜子森無情地冷笑,無溫的臉孔讓人膽顫不已。
沒人知道此刻他的心情有多麼焦急,沒人知道此刻他有多麼不安。雖然抓到主事者了,但從邪龍堂堂主楊麒口中得知,抓到劉智午時,隨行的成員中並沒有陸裳的身影,甚至連陸裳的消息都問不出來。
「不!我不想死,求求你,我真的不想死,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不是故意要反抗你,是你逼我的,如果不是你欺人太甚,我絕對不會想要背叛你……」
「現在說這些都太遲了,你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轉過身,杜子森打算離去。
「等一下!拜托你再考慮一下,任何事情我都願意做,只要別殺了我,我求求你。」劉智午惶恐地緊抓著欄桿,眼中充滿絕望。
他的話讓杜子森頓止腳步,彷佛憶起什麼似的,「陸裳在哪里?如果你能保證她安全無恙,我或許可以給你一條生路。」
他未回過身,所以劉智午並沒有看到他冷漠的眼中正凝聚著一股充滿希望的火花。他緊抿著薄唇,心房不知為何因極度不安而微微顫動,高大的身軀也在等待答案的過程中逐漸緊繃。
牢內的劉智午驚愕地瞪大眼,被問及這無法回答的問題,他心虛地低下頭,目光四處游移。
等待是一種痛苦的煎熬,時間一分一秒地消逝,四周的氛圍愈來愈沉重,不安的氣息在杜子森心中加劇,他僵硬地轉過身,眼中帶著一絲驚慌。
「陸裳在哪里?」杜子森瞪著牢籠內的劉智午,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模樣,急躁的情緒瞬間爆發。
「這……」劉智午雙唇發顫,身子抖如落葉,不知該如何開口。
「我再問你最後一次,陸、裳、在、哪、里?」理智退散,劉智午愈是心虛,杜子森早已凝聚在體內的火苗就愈發竄大,一改以往對任何事從不在乎的輕佻態度,他神色凝重,眼冒火光,連語氣都認真得讓人感受到他有多麼在意陸裳此刻的安危。
臉色驟然劇變的劉智午,腦中憶起某段駭人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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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受重傷無法動彈的女人,臉上卻掛著莫名滿足的微笑,燦爛不已的笑靨似乎散發著得到自由的解放神色。雖然唇辦溢著血水,雖然氣息逐漸微弱,雖然知道從今以後再也無法生存于世上,將永遠沉睡于海底……
「我該謝謝你……」被丟人海中的前一刻,陸裳含著無盡的笑容感激地訴說。
「什麼?」劉智午以為自己听錯了。
「是你幫助了我,讓我得到自由。」渾身無法動彈,身中兩槍的身子已經處在搖搖欲墜的情況,但陸裳卻好像感受不到半點的疼痛,依然帶著令人費解的笑容。
「自由?」劉智午殘狠的目光轉為疑惑,她是不是搞錯了,或者思緒混亂了?難道她不知道他打算把她丟進大海里嗎?
「是啊!自由……我得到自由了……但是明知從今天開始我就自由了,為何還是感到心痛呢?」陸裳黯然苦笑。
「你、你在說什麼?」劉智午驚恐地看著無情出名的熾闇堂護衛,不安和詭譎油然而生。
「明明該喜悅,為何心還有這麼多的不舍?為何會想到那個殘忍的男人呢?」視線開始模糊,陸裳困頓地喘息,「我該恨他的,為什麼卻還是一直在想他呢?」
那個殘忍的男人,她憎恨不已的男人,她該痛恨他一輩子的,為何到頭來,她心中掛念的依然是那個男人?
「你逃不走的……如果再次見到他,記得幫我向他轉達一句話。」陸裳緩緩閉上限,唇辦的笑容愈來愈大。
雖然對杜子森有著無法釋懷的不滿和怨恨,但是……他的能力卻讓她無法否定,因為他確實有統領黑色世界的好本事。
他的殘忍、他的心狠手辣、他的毫不留情、他對人的不信任,除了能成功擁有權力外,勝利之神也永遠站在他的身旁……也許幾年後、也許十年後,他將更強大、將擁有更多的領域,也許……他的名聲將遍及全亞洲。
想到此,陸裳眼中浮現一抹遺憾,可惜她無緣見到他的未來……
「什、什麼?」劉智午心底的寒冷愈來愈大,他緊張地吞了口唾沫。
「告訴他……我終于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