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邑大樓。
童以芯看著地址,沒錯,是這里,挑高的飯店式門廳燈火通明,顯得優雅氣派。
這是新客戶,與一般公司行話不同的是,一般公司都是要求下午三點至四點之間送達,這位跟她同姓的童先生卻要求每天晚上九點送三十杯特調冰咖啡和三十份特制松餅到他的工作室。
店里的外送時間到晚上十點整,最晚接單的時間是九點半,林姐說,以後送完這位童先生的單,她就可以直接下班了,不需要再回店里打卡。
從這里回她住的地方只需要騎車二十分鐘,如果回店里再回到她住的地方至少要花一小時,她算是賺到了,以後都可以早點回家休息了。
「您好,二十樓童先生的外送。」她笑容可掬地對接待大廳的警衛說。
警衛詭譎地看著她頻頻打量。「哦,童先生啊,是啊,童先生,童先生交代過,你直接上去吧,二十樓只有一戶,你上去就知道了。」
童以芯雖覺得這警衛有點怪怪的,但沒有多想什麼。
電梯出去,宮殿式長廊的盡頭有一扇門,這種頂樓豪宅的模式她不陌生,以前她就是住在這種地方。
她按了門鈴,不一會兒,極具質感的厚重大門自動開了。
她不敢隨便進去,揚聲喊︰「請問童先生在嗎?我是橘子可可小鋪的外送員!」
「進來!」
她愣了一下,主人叫她進去。
懊吧,既來之,則安之,雖然這里一點也不像公司,既沒有公司招牌又安靜得很,但叫了三十份飲料和松餅,至少代表屋里有三十個人,她無須擔心,更何況她已經看到牆角啊上方的監視器了。
「那我就進去嘍!」
她提著兩大袋飲料松餅走進去,大門無聲地在她身後「砰」地一聲關上了。
她沒有太驚訝的感覺,感應式大門,她家以前也是這種門。
只不過進到陌生人的屋子里總是毛毛的,
尤其如果有三十個人在,應該不會這麼安靜才對啊。
她打量著裝潢。
主人品位與財力均不凡,粗估有百來坪的寬敞室內以沉靜的白色為主色,開放式的空間讓客廳、餐廳、廚房一覽無遺,剛好是她欣賞的設計。
以前她也曾想過,若跟崇熙兩個人搬出去住時,要親手打造一個視覺無障礙的空間,這麼一來,當他在客廳里看電視的時候,就可以看見在廚房做菜的她,如果孩子出生了,也可以有較多的空間給孩子活動……
「你遲到了……一分鐘。」
熟悉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
連一分鐘也要計較,看來這客人很難纏啊。
不過,這聲音怎麼會這麼熟悉呢?
聲音從後方傳來,她如夢初醒地轉身,竟然看見了她剛剛才在想的人……
她錯愕至極,腦子里頓時一片空白。「你怎麼會在這里?」
他是童先生的客人?怎麼會這麼巧?
昨天她一個人去吉祥塔,他居然突然出現,現在她來外送,他又在這里?為什麼自從重逢後,他就天天出現在她面前?
「因為這里是我家。」車崇熙走到她面前,黑眸凝視著她。
她愣愣地看著他。「你不是姓童。」
他緩慢地說︰「如果我資料留車先生,然後指定你送,你會來嗎?你不會懷疑是我嗎?」
她的內心滑過一陣不安。「所以,你是故意的?故意叫我來這里?」
他點了點頭。「當然,不然我吃飽撐著,一個人要喝三十杯咖啡,吃三十份松餅嗎?」
她听了,心髒咚咚地重擊著胸口,沉埋已久的痛苦涌了上來。
「你為什麼要這樣?」她哀傷都問他。「我爸爸已經付出慘痛的代價了,對你來說,我還有利用價值嗎?你這樣糾纏我是為什麼?」
她那哀傷痛苦的眼神讓他的心緊緊一縮,他幾乎無法控制自己,想拉她進懷里緊緊擁抱。
這傻女人,從過去到現在一直那麼傻,問他為什麼糾纏她,當然是因為他愛她……
他清了清喉嚨,「我正好要問你這個。」
「什麼?」她微微一愣。
她揚起眉。「你不是說你父母到國外生活了,為什麼我查到你爸爸中風住在療養院,你媽在照顧他?」
「你……你為什麼要查他們?」她的臉色霎時蒼白了。「你……你還不肯放過他們嗎?他們已經很淒慘了,求求你放過他們好不好?我求求你!」
他走近一步,故意粗聲粗氣地說︰「你以為他們這樣的下場就是淒慘了嗎?那我父母怎麼辦?他們已經死了,我再也無法見到他們!」
「我知道……我知道我爸媽這樣不足以謝罪……」她哀求地看著他,泫然欲泣地問︰「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請你放過他們?要我做什麼都可以,他們年紀大了,求你放過他們……」
敗好,他要听的就是這句。
他的黑眸閃過一抹得逞。「你真的什麼都願意做?」
她那含淚的眸子清亮晶瑩,好美,原來自己一直把她擺在內心深處,直到此刻才肯承認對她的愛。
因為是仇人的女兒,所以不能愛她,因為他害得她家淒慘落魄,所以不能愛她,因為她絕不可能原諒他對她造成的傷害,所以不能愛她……
現在……去他的因為所以!她這幅模樣讓他怎麼舍得下她?
男人想要保護女人的天性就是如此吧?
看她為了生活勞碌奔波,他只想想把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下,好好照顧她,不讓她再冒著生命危險,騎那不安全到家的摩托車,做那見鬼的外送員!
「對對!我什麼都願意做,你說,我什麼都願意做!」恍如看見一線曙光,她連忙擦去淚水。
「那好。」他的奸計得逞了。「我要你搬進來這里住。」
她愣住了。「什麼?」
他直勾勾地看著她。「我說得夠清楚了,我要你搬進來住,當我的女佣。」
她腦袋一片空白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提出這麼奇怪的要求?以他的財力,要請個佣人還不簡單?所以,他是要她以勞力償還他們家欠他的一切嗎?
如果是的話,她也無話可說,她會默默承受。
畢竟是她爸爸對不起他啊,就算他要她每天跪在地上舌忝地板她都會照做,只要他能放下心中的仇恨,連帶著也少恨她一點點,那麼她犧牲一些尊嚴又算什麼呢?
「怎麼?不願意啊?還放不下你千金小姐的身段?」他故意嘲弄地看著她。
她潤了潤干澀的唇,連忙說道︰「我願意。」
「願意就最好了。」他接著不容置喙地命令道︰「你明天就把工作辭了,專心在我這里當女佣,我會派人過去幫你搬家,另外,我也會額外給你薪水。」
「辭……辭掉工作?」她又是一愣,完全沒想到這件事。
他傲然質問她,「不然你是想一天只當一兩個小時的女佣嗎?你知道這里有多大嗎?我不喜歡骯髒的空間,不想辭掉工作的話,那你就不用來了,我不要一個半吊子的女佣。」
這麼一來,他就可以完全放心了。
現在他只要想到她騎著摩托車穿梭在大馬路上,他的心就很浮躁。
氣溫高達三十八度的時候,下起傾盆大雨的時候,她都要騎車穿梭于車陣之中,這讓他怎麼受得了。
「呃……我、我辭掉工作就是了,你不要生氣。」她連忙說道,「不過,你不必給我薪水了,但佣人償還我爸欠你的是我應該做的,所以你不必付我薪水。」
「不必?」他的下巴抬了抬,眸光睥睨,「那你要怎麼付療養院的費用,怎麼給你媽生活費,怎麼付你自己的生活費?」
這是他的終極目的——養她。
她一陣啞口無言。「也……也對。」
大話說得太早了,經濟拮據的她,連最起碼的尊嚴都留不住。
「把你的賬號寫下來,我會匯薪水進去。」為了防她起疑,他從頭到尾都用高高在上的語氣。
「哦,好、好的,我知道了,謝謝你。」
他朝她逼近一步。「除了辭掉工作,你現在住的地方也要退租,你所有的東西都搬過來。」
看著他近在咫尺的帥氣面孔,她屏住棒吸也沒用,臉熱辣了起來。「為、為什麼?」
他低頭看著她,她這手足無措的臉紅模樣實在讓他心蕩神馳。
他清了清喉嚨,用責難的語氣說︰「當然是因為你要做我的長期女佣,你以為你爸欠我的,你只要三五個月就足以還清了嗎?」
「你說的對,我……我會退租。」他一席話讓她羞愧得垂下眼眸。
她確實以為幾個月之後他就會放她走了。
不過,他說長期,長期是多久?好幾年嗎?
想到可以跟他相處好幾年,為他打掃煮飯洗衣,她沒有一絲的不快,反而涌起這三年來未曾感受到的快樂。
老天啊,她真的還愛著他!
她怎麼可以這麼無恥?她爸爸是間接害死他父母妹妹的凶手,還害他和弟弟分開了,她竟然還奢望他會愛她?她真的是太不應該了。
「另外,我們當初拍的婚紗照你有留著吧,我要一份。」他提出要求。
她一定舍不得丟掉他們的婚紗照,她一定舍不得,因為她是個笨女人,被他狠狠傷害了,卻還在留戀著他這個壞蛋。
「為、為什麼?」她小臉又刷地蒼白了。
她是舍不得丟沒錯,那是因為她一直愛著他,可是他為什麼要,他恨他們全家人不是嗎?
難道,他是要討回丟掉?或者,他也想念他們的婚紗照……噢,童以芯,你這笨蛋,你在想什麼?他怎麼會想念他們的婚紗照,怎麼可能……
「當然是因為里面有我,不然你認為是為什麼?」他面無表情地說。
她的臉又紅又白。「沒有,我沒有認為什麼。」
「搬過來的時候一起帶過來。」他盡可能地板起臉。
「哦,好、好的。」
他眉峰微挑。「我進去工作了,你熟悉一下環境,挑一間你自己的臥室,什麼時候要走隨便你。」
小白兔好不容易走進他的森林王國了,他不能嚇跑她。
現在的她,一定還不能接受他,他要慢慢來。
「等一下。」她叫住轉身的他。
他的心一陣熱烈地狂跳,回身直勾勾地看著她。「還有事?」
「那個……這些飲料和松餅怎麼辦?」看他好像完全忘了他自己訂的這些飲料點心,她覺得放著不管,若壞掉了很可惜,所以才會問。
他一陣失望,有些惱怒地說︰「你自己想辦法處理吧,這是女佣的工作,不是主人該煩惱的事。」
他打開一扇門進去,沒再出來。
她傻眼地看著那扇關上的門,這麼多,她要怎麼處理啊?
童以芯搬進車崇熙的住處之後,發現他連續幾逃詡不在家,不知道是為了讓她可以自在一點還是他工作很忙。
她去找房東太太退租時,遇到了房東太太的女兒,從那個少女的口中得知她的前夫竟然是當今華語樂壇最年輕的首席制作人,同時也是百萬暢銷歌曲的作曲人,她真的嚇了好大一跳。
家道中落,父親又中風後,她汲汲營營于生活,根本沒心力看電視,也沒時間听歌,沒想到時隔三年,他已經有了如此不凡的成就。
她真的為他高興,由衷地感到高興。
她就知道他有才華,這才華不會被埋沒,他會成功,他被看見是遲早的事。
只不過,得知他現在是很有身份地位的樂壇教父之後,她更自慚形穢了,相較于事業如日中天的他,現在的她只求溫飽,什麼都不敢想……
總之,她照他的吩咐去找他公司助理那大門門卡,然後就再也沒見過他了,她認真地把他家打掃得一塵不染,把他的衣物都拿出來洗過燙過,天天煮了晚餐等他回來,但他一次也沒回來過。
這樣也好,她還不習慣自己住到他家來,不習慣再度跟他同在一個屋檐下,離婚夫妻又兜在一起,還變成了主人與佣人的關系,她真的要好一段時間才能適應。
所以,為免自己出錯,她拼命提醒自己,他是主人,不是老公,是主人,不是老公……
不過,怎麼稱呼他卻考倒她了。
不能再直呼他的名字,也不能叫老公,難道要稱呼他「先生」?
這個問題還困擾著她,另一個發現卻跳出來嚇到她。
她去領錢要付療養院的月費時,卻發現賬號里多了三百萬!
對于以前的她來說,三百萬不算什麼,可是對于現在存款總額永遠難以超過一萬塊的她來說,三百萬是天文數字,是筆天大巨款。
看清楚匯款人是他之後,她就急著找他。
打他手機沒人接,她只好打去他公司跟助理留言,說她無論如何今晚都希望他回家一趟,她有重要的事要問他。
帶著惴惴不安的心情過了一天,終于,晚上十一點多,她在客廳里心不在焉地看電視時,他回來了,整個人很疲憊,但有種頹廢的帥氣。
她急著向前詢問他,「那個……你、你為什麼要給我三百萬?」
車崇熙早就知道她要問這事,他有備而來地說︰「那是贍養費。」
「贍養費?」她漲紅了臉。「你為什麼要哦給我贍養費?我們當初就協議好不拿對方的贍養費不是嗎?而且都過了三年,我有什麼理由拿你的贍養費?」
「你問我,我問誰?」他懶洋洋地看了她一眼,往房里走。「法律規定離婚後較有經濟能力的一方,有義務給沒工作能力的一方贍養費,現在我有能力,而你沒有工作,所以我給你贍養費,有什麼不對嗎?」
「當然不對!」她握緊了粉拳跟上去,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激動,可是他施舍錢給她,她就是平靜不下來,她好羞愧好羞愧,她爸爸害得他家破人亡,他竟然還援助她的生計?
「哪里不對,說說看。」他也不看她,徑自月兌掉了外套,再月兌掉上衣。
她先是看到掛在他房間正中央的婚紗照,心陡然咚地重重一跳。
這間房間平常她沒進來打掃,因為覺得太私密了,她不敢看他的房間,她覺得自己會太激動。
現在她果然激動了,不敢卻是為了婚紗照!、
他為什麼要把兩人的婚紗照掛在房里,雖然他可能只是看他自己而已,但他不覺得很不妥很不妥嗎?
她臉紅心跳地看著他月兌掉衣服又開始月兌衣褲,強裝鎮定地說︰「我們已經離婚三年多了,法律不可能規定要能力的一方要一輩子為對方負責,所以我不能收你的錢,我明天就匯還給你。」
「我們兩個一定要說那些嗎?」他僅著內褲,倦極地上了床,舒展筋骨,然後翻身趴在床上。「我好累,你幫我按摩。」
「什、什麼?」她呆了。
他閉起了眼眸,沉重的手臂垂在床沿。「主人累了,用人不該替主人消除疲勞嗎?」
她的心髒怦怦狂跳。「佣人是打掃洗衣煮飯的……」
「我記得離婚那天,我不是說過,只要我能消氣,你什麼都願意做,現在你是怎麼樣?想推翻自己說過的話?」
這幾天他睡在公司的休息室里,腦里飄過的都是她縴細的倩影,鼻息里聞到的都是她身上的馨香,如果再也不得到她,他會憋瘋!
「不是的,我……我沒有想推翻。」她確實說過那樣的話,不過她萬萬沒想到,他會要她按摩抵罪,這懲罰雖然輕卻很曖昧啊!
「沒有就快點上來按。」他眉心一皺。「為了一首曲子,我真的快累死了。」
她咬著牙上了床。
她很不想想歪,可是他沒穿上衣又沒穿衣褲,露出古銅色精瘦的男性身軀,她就是會一直臉紅心跳,自己也控制不了。
希望他趕快睡著吧!這甜蜜的折磨她再也負荷不了了。
她想吻他的肌膚,想過去一樣,一寸一寸地吻他灼熱的身軀,過往的激情在此時跳出來無疑是雪上加霜,她覺得自己從失婚女子變欲女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听到他發出輕微均勻的鼾聲,他睡著了。
她松了口氣。
就在她想悄然下床時,他突然一把拉住她,瞬間將她壓在身下。
她驚呼一聲,「你沒睡著?」
「你說我怎麼睡得著?」他貼在她細致的耳際低語,聲音充滿飽受折磨的壓抑。
她慌張地想推開他。「你快點放開我!」
「不放,再也不放了……」他的雙唇覆住了她的。
她閉上了眼楮,沉醉在他的吻里,頭暈目眩。
輕解羅衫,他看到戴在她頸子的項鏈。
那是他在酒吧里拋給她的項鏈,一條並不值錢的項鏈,直到現在她還不離身。
「你這傻女人……」他的心狠狠一抽,感覺到身下的她因為他觸模那條項鏈而戰栗了一下。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戴好看的……」她費力地解釋,卻解釋不出個所以然來。
「閉嘴,傻瓜。」他把她摟得更緊,不斷地吻著她。「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傻瓜……」
她嘆息一聲,蠕動著貼向他,感覺到他堅實月復部上結實的肌肉,他的身體像座牢籠般的把她圈在身下。
這懷抱,她渴望了好久,也幻想了好久,她不想違背自己的真正心意了。
她抱住他的腰,吻著他的喉結。
「以芯……」他瘋狂又霸道地撫模著她、親吻她,她好熱,她的反應讓他興奮得顫抖。
失去她的這三年,他是不完整的,現在的他,完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