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上一回把楚倫的宋姓女友氣哭之後,路羽然每天等待著楚倫找她算帳。一旦他找上她,她馬上就可以卷鋪蓋走路,可是他竟然像是沒那回事發生過。
為什麼會這樣呢?為什麼呢?
他沒找她麻煩,她也就跟他耗,耗到最近,她發覺自己愈來愈變態了。
最近,看到什麼地方有日常用品大特價,她就會去搶了一大堆往他的公寓塞,假日時,還會在看到太陽出來,主動幫他曬棉被,最可怕的是她每天傍晚隨他回家,就會替他拿拖鞋,然後端上一杯熱茶。她大概只差沒有電視上的廣告那麼惡心,順道來一句「你會累嗎?我去給你放熱水。」
人是不是都會有一種慣性?像她現在被使喚久了,就養成一種「奴性」。
天!她好歹也算是個千金小姐,家務事有佣人幫忙,過的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什麼時候這麼可憐了,就為了撞壞人家的林寶堅尼,撞傷了楚倫那只瓖金鍍銀的右手!想到那部林寶堅尼,它現在又可以在路上囂張了,而她卻還在這里做苦工,只因為他的手還里著一層石膏。
想起來真是有夠○×☆*……她何時才能恢復自由之身,可以不再這麼奴性的變態下去?她已經快兩個星期不知道逛街是什麼感覺,不知道足足睡夠十小時是什麼感覺,甚至快忘了余允歡、殷若恬是什麼模樣,惟一記得的就是楚倫的那張臉。
像今天是星期日,楚倫的佣人部放假去了,就只有她連星期日都還得陪他在家大眼瞪小眼。
不過說真的,他那張臉真的好像冉熠,像到許多時候她都會不知不覺的瞅著他看……「你在看什麼?」
路羽然搖了搖頭,百感交集的想,他和冉熠真的好像。
「你在想什麼?」楚倫端起咖啡輕啜一口,好奇她方才秀眉緊蹙的原因。
找個現實一些的事,蒙混她不想讓人知道的心事吧!于是她開口,「你的石膏什麼時候可以打掉?我什麼時候可以得到自由?」她起了壞心眼,「如果醫生太慢下決定,我來。」
他失笑道︰「看來你還真恨我手上的石膏呢!」
「它什麼時候離開你的手,就表示我什麼時候獲得自由。」
「好傷人呢!我以為我們相處得很愉快,還打算長久合作下去哩。」他挑著濃眉半認真半打趣的說。
長久合作?她頭皮開始發麻。「你是什麼意思?」相處的這段時間,她發覺楚倫這人也許有些浮豹無行,令人感到吊兒郎當,可是他從來不說廢話,說的話里一定有些道理。
「你在宋子蕊面前自稱是我未婚妻的內定人選,不就是希望和我長久合作下去嗎?」
他似笑非笑的說。「我原本還考慮,是不是該把你謊稱的‘內定人選’一詞讓它成真。」
宋子蕊?他指的是上一回被她氣哭的那個宋小姐嗎?
「我才不要!」她有些狼狽的紅了臉。
原來他已經知道她對宋小姐說些什麼話。
只是當時逞一時之快的話,如今想起來,天!那還真不是一般人說得出口的。什麼楚倫是很縱欲的,每一次都要到她想逃,一個晚上七次……哈,她當時一定瘋了,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等一等,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在于方才楚倫說的話。他真的把她當成未婚妻的內定人選嗎?不會吧?路羽然的心狂跳著,她偷偷的看了一下楚倫的表情,發現他正玩味的看著她,那笑容似真又似假,她根本分不清楚他說的話中有幾分真心。
避他有沒有真心,反正她心里面就只有一個冉熠,根本容不下其他人。
對于她的回答,楚倫只是懶懶的一聳肩,「我沒有征詢你的意見,你的‘不要’可以不必這麼急著說出口。」
「你的意思是……」他大概只是說著玩的。
「我一旦決定的事就會貫徹到底,不管對方的答案是YES或者是NO。」他放下咖啡杯,漂亮的眸子中有著他一貫一意孤行的色彩。「而我的意思是,只要我有心讓你成為我的,你就跑不了。」
「你……」她討厭他威脅人的語氣,而且她知道他一向說得到做得到。「你不會真的對我有興趣吧?」
「你是個很可愛的女孩。」他沒有正面回答。
「可愛的女孩有很多。」
「可是以情敵的身份把我女朋友氣走的人卻是你。」楚倫一臉賴定她的表情,「你以‘內定未婚妻’的姿態把我女朋友氣走了,這件事你怎麼了結呢?」其實宋子蕊根本不是他女朋友,他知道她喜歡他,可他只把她當成一般朋友看待。
之所以會允許她偶爾到公司來,也不過是把她當成煙霧彈、障眼法。
唉!他現在面臨的是三十癥候群。人只要到了三十歲還不結婚,四周的人就會給予「關愛」眼神,好像不結婚就成為十惡不赦的罪人一般。
打從他回國到現在,他那位到了九年前才肯認他的父親就開始為他物色對象,害他三不五時得趕場相親,他真是恨透了那種不時得上演的肥皂劇。
在美國的時候,他以公子的形象嚇跑一堆欲來相親的名門淑媛,但他回國至今尚未滿三個月,狼藉的名聲還來不及建立,因此才引來不少煩人的相親。
在未成為那些富家女避之惟恐不及的花花大少之前,他想找個女友當護身符是最好的方法,于是當外傳宋子蕊是他的女友時,他也就配合的沉默不否認。
如此一來,他可以避免被其他富家女覬覦的煩人事,二來在面對楚家眾老時,也算有個交代。
原本以為有了宋子蕊就沒事,哪知道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路羽然嘛……唔,以她的外形,當他的女友是比宋子蕊更加有說服力,何況他好像也挺習慣她待在他身邊了。
懊吧!暫且就賴上她了。
「還能怎麼了結?」路羽然反問他。
為什麼情況和她當初想象的不太一樣?她一向都是料事如神的啊,怎麼她老是料不中楚倫會怎麼做?他還真是她的克星。
楚倫雙手交疊在胸前,「我也對于你的答案很好奇。」
「你就不必好奇了。」她對于他的眼神十分敏感,不知道為什麼,她有一種即將付出代價的感覺。「大不了我跟你到你女朋友面前把事情說清楚。」
「你的話對我和她彼此之間傷害太大,只怕我們是破鏡難圓了。」
有那麼嚴重嗎?「我看得出來她很愛你,所以只要你誠心的向她道歉,一切就OK。」
「問題就出在我不愛她。」
「啊?!」路羽然傻了眼。弄了半天,真正有問題的人是他,那他剛才在干什麼?存心耍她嗎?這討厭的惡少!「這是你和她之間的問題,不干我的事。」既然問題出在他,她就不必為了他和女友分手的事負責。
「本來是不干你的事,可是你在無意間闖入,我很難不算你一筆。」他笑得邪恣。
「又算了一筆?!」她瞪大眼,「告訴你,我對你的忍耐已經到極限了,等你的手好了之後,我才不管你在我身上算了幾筆,一定走人。」
楚倫才不理她的憤慨言詞,依舊態度從容,然後不慌不忙的扔了個問題給她,「嗯,方才忘了告訴你,星期三我要到美國去開會,大約一個星期左右,你回去準備一下吧。」
「嗄?」怎麼听他的語氣,好像確定她一定會跟他去,他只是告知她一下而已?她為什麼什麼都得听他的?「我為什麼要跟你去美國?」
「你是我的專屬秘書,我可不希望我不在的期間你太閑。」他理所當然的說。
路羽然不高興的仰高臉,「我不要跟你去。」他要她做什麼她就得做,那她算什麼?
她一向是個自我意識甚高的女孩。
楚倫輕松淡然的看著她,「我不習慣被拒絕。」他玩世不恭的臉上有著不容拒絕的霸氣。
「我專門拒絕人。」她要讓他知道,全能佣人也是有人格的。
「你有時候很不可愛。」
「我本來就不屬于可愛型的女人。」她雙手叉腰,十分蠻橫。
看著她的樣子,他不怒反笑,「好嗆吶!可我就是喜歡你這型的。」
他的話會令人吐血!路羽然杏眼一瞪,「你……你沒救了!版訴你,我生平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自命風流的登徒子。你沙文、自以為是、自大……你根本就是集我最厭惡的典型于一身,你……你……我又不是‘目瞅糊到牛屎’,才不會喜歡你!」她一定要讓他知道她有多麼討厭他。
「罵夠了嗎?」他還是一副瀟灑從容的態度。「換個台詞吧,這樣的話好多女人對我說過了。」他噙著笑,似更似假的說。
啊?原來她還不算狠角色。「原來你這麼惹人厭。」
她以為他是天之驕子哩,SEM未來的總裁原來這麼「顧人怨」。
「可是討厭我的人,後來都開始迷戀我。」
這根本就是變相的自我膨脹!「別開玩笑了,別說是迷戀,我連喜歡你都不可能。」
楚倫一挑眉,「打個賭,只要我肯,要你喜歡上我不會是件難事。」他看著路羽然不以為然的表情,故意激道︰「怎麼,你不敢賭?怕結果被我料中,賭不起?」
對于人性他模得透徹,有時請將不如激將。
開什麼玩笑!「賭就賭嘛,誰怕誰呀!」
楚倫滿意的一笑,「那你就回去準備吧,在美國的那一個星期中,你得管好你那顆心了。」
路羽然眯眼看著他那如同狐狸般的笑容。為什麼她現在有一種誤上賊船的感覺?她原本不打算陪同前去的美國行,怎麼還沒展開固守「堅持」的陣容時,已經莫名其妙的被設計去了?
楚倫這只臭狐狸!
在路羽然恨自己恨得牙癢癢時,楚倫卻兀自想著心事。
相處之前,他原以為她是個刁鑽的千金小姐,相處後,他赫然發現她其實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她沒有他想象的勢利、眼高于頂,似乎也沒有路威宏的嫌貧愛富。看來他對上一次邀約所做的事,還真有些過分。
也許他是不該把從前對路威宏和路紫茵的印象刻板的套用在她身上。
記憶中,路羽然一直是個很特別的孩子,很早熟、很活潑,也很有自己的想法。
九年前,他最後一次見到她是在聖誕夜吧?那是個百感交集的夜晚。
記憶里,那年的冬天好冷,他失戀了,母親撒手人寰,一連串的打擊接踵而來。那一年是他待在台灣的最後一年,也是有人用「冉熠」這名字叫他的最後一年。後來他到美國去,面對新的環境、新的人生,以及認祖歸宗後新的名字楚倫。
日子過得好快呀!他由冉熠改名叫楚倫原來已經有九年了。
九年……
☆☆☆
路威宏坐在路家富麗堂皇的大廳里,臉色十分凝重的說著電話。
「再寬限些時候不成嗎?」他此刻極需要一筆五、六億的周轉金額,沒有那些錢,路氏企業就準備成為歷史名詞了。
「路先生,我對你的寬限日期已經夠優惠的了,這個月中就是我的底限,再往後不可能!」對方下了最後通牒之後隨即掛上電話。
坐在一旁的公司主管方雄見路威宏臉色不佳的掛上電話,忙問道︰「劉先生說什麼?」
「他說這個月中即是他給的底限。」路威宏吐了口氣,身子往後靠。「怎麼辦?在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內要弄到六億元談何容易。」以往他信用尚佳的時候,向別人挪借六億都不算小數目了,更何況是現在。
「前些日子你不是打算向SEM挪借?」
「甭說那件事了。」他原先是想借攀親的機會來促成他借錢的目的,可是現在……「SEM和我僅僅只有一些生意往來,沒道理一次借出那麼一大筆金額。」
想到上一回的相親事件,可是一句灰頭土臉了得。
SEM是跨國集團,六億對他們而言根本是小數目,可非親非故的,憑什麼要他們拿出錢?更何況路氏即將要倒閉的事在企業界已經不是新聞,借給路氏的錢恐怕無法要得回來。試想,連和路氏有姻親關系的羅士企業都對外表態不願再借錢給路氏,他還能向誰借?
方雄看了下路威宏,說︰「董事長,呃……」有件事情不知道董事長到底知不知道?
听說他和其千金僅僅只是繼父女關系,因此他若不太關心她,對于她的一些事不太清楚,那也在情理之內。
包何況,他知道的事情也只是听朋友說的。
「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吧。」
「有人親眼目睹二小姐最近和SEM的楚倫先生走得很近,幾乎是出雙入對。」有個看過路羽然的朋友說,她甚至在深夜和楚倫走在一起。
「有這樣的事?」這對路威宏來說,真的是一個好消息。
「董事長不知道嗎?」
「的確是不知道。」他低頭想了一下。
路羽然最近並沒有什麼特別不同的舉止。她一向都很自我、很自由,有時候和朋友玩到一、兩點才回來也是正常。這麼一想,她最近好像還比較早回來,有時十一、二點就可以看到她。
方雄一向計謀多,他忽地抬頭往樓梯方向看,然後壓低聲音問︰「三小姐在家嗎?」
看到路威宏一臉不解的樣子,方雄繼續說︰「我倒覺得,如果二小姐和楚先生真的如我朋友看到的那樣,這倒是一個可以利用的契機。」
「什麼意思?」就算他們兩人感情再好,那也該是最近的事,不好因為如此就向對方借錢吧?
方雄詭譎一笑,很神秘的說︰「也許咱們可以來一招仙人跳。」接著他附到路威宏的耳邊,開始說著他的計劃……「這樣……行得通嗎?」路威宏十分猶豫。
「絕對行得通。」方雄見他尚在考慮,于是捉住他的痛處說︰「這是最快可以叫楚倫拿出六億元的方法了。你不希望太晚籌到錢,而使得路氏企業就此消失吧?」
「這……」
正當方雄要進一步游說他時,樓梯傳來腳步聲,他很快的坐直了身子,一看來者是路羽然,他陪笑著說︰「二小姐早啊,我們講話聲音太大吵到你了嗎?」
路羽然對他禮貌的微微頷首。她對方雄的印象一向不太好,因此打招呼也不算熱絡。
「方叔,早。」
「才多久不見,你更是愈來愈漂亮了。」
「謝謝。」她連道謝都是因為禮貌而不得不如此,半點真心也沒有。來到路威宏的對面坐下來,她當方雄是隱形人一樣的直接開口說︰「爸爸,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她真的快被煩死了!哪有人當秘書當得那麼「專屬」的?她現在沒有課的日子幾乎全跟在楚倫身邊,三不五時還得陪他出席一些宴會,天吶!她這秘書還真好用,秘書、公關、管家……全包辦了!
要不是她以不外宿為借口,每天最多工作到晚上十一點為限,否則她還真吃他的、用他的、外加「睡」他的!
昨天楚倫告訴她,說他後天要到美國開會,準備帶她一塊去。
一塊去?他腦袋有沒有問題啊?還是真用她用上癮了?他去參加會議不帶正牌的秘書去,卻帶她這半吊子的,只因為她是「免費勞工」嗎?
唉,她也很努力的拒絕他,可是末了,卻還是莫名其妙的被激著承諾一道去。現在她總算明白,什麼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她要以什麼借口告訴繼父,她往後有一個星期左右的時間不回家?
算了,就說她到朋友家去玩吧,要不然該怎麼辦?總不能明說她和楚倫到美國?這麼說的話,她的清白全毀了。現代人的桃色想象力異常發達,她沒興趣拿自己的清白去讓人嚼舌根。
「你說吧。」路威宏並不甚在意,他現在自己的事情都快擺不平了。
「我……我後天要到南部的朋友家玩,可能會逗留個一個星期左右。」這個理由,希望能被接受才好。
路威宏不假思索的答應了,「你去吧,自己小心一些就是。」
路羽然沒有想到一切會那麼順利,她笑開了臉,心情一好,對于方雄的臉色也好一些。「那你們聊,我出去了。」
待路羽然出門後,方雄開了口,「董事長覺得她真的是到朋友家玩嗎?」
路威宏覺得方雄也未免太多疑了,「年輕人到處去走走也沒什麼不好的,再說羽然一向喜歡到處去。」他啜了口茶,「一個星期的時間不算太長,該是真的到朋友家吧。」
就算不是,她都那麼大了,他對于她的事也不該管太多。
「現在還在上課期間,雖是大學生,二小姐沒道理為了去朋友家玩而蹺那麼多課。」
「什麼意思?」
「我覺得,她到南部朋友家玩只是借口,也許她另有去處也說不定。」
怎麼他這公司主管管得那麼多,東管西管管到他的家務事來了?路威宏臉上有慍色,「她的事你就別管太多了,還是幫我想個法子解決現今的資金問題吧。」
方雄露出笑容,「我是在為你想法子沒錯啊。」他接著說︰「你想,如果二小姐未來一個星期要相處在一塊的對象是楚倫的話,那麼方才我替你想的那個仙人跳計,不就正好可以實行?」
「那法子不太好吧?」商場上爾虞我詐的情況雖然屢見不鮮,可這法子未免太不正道。
方雄看他仍在猶豫,于是說︰「你暫且別急著思考這法子好不好的問題,先弄清楚二小姐未來的一個星期中到底和誰在一塊。」只要一確定她是和楚倫在一起,他就有法子說服路威宏照他的方法去做。
這年頭自己的利益最重要了,誰管廉恥這問題。
路威宏想了一下,好像也有道理。「怎麼知道她和誰在一塊?」
「這件事就交給我吧。」方雄很熱心的說。
「嗯……」目前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唉!六億,他去哪兒籌這些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