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還要走多遠吶?彎彎曲曲的小巷走了好久,這討厭的男人到底要帶她到哪里?他不知道她現在是很心不甘情不願的跟在他身後嗎?
在歐陽璟羲後頭,秦芷晴追得很辛苦。
「喂,你走慢一點好不好?」也不考慮一下他人高腿長,一步差不多是她的兩步,她追起來很辛苦的吶!
沒學會紳士教育的痞子男。
「喂,你……啊!」她又要開口說話,可他忽然停住了,她來不及煞車的往前沖撞上高挺的鼻梁受害最深。「夭、夭壽,你這個男人真的很討厭吶!遇上你我真的災禍不斷!你這掃把星!」連走在一塊都會撞得眼冒金星。
看她一面疼得眼淚直冒,一面還騰出時間罵人,真是辛苦了!
「到了。」歐陽璟羲的嘴角微揚,好不容易才忍住大笑的沖動。
秦芷晴看了看四周。「這里?」
「是啊,就是這里。要談的是「別人」的事,不必找太高級的地方吧?」
「是這樣沒錯。可是……」這個巷弄口她怎麼有些似曾相識?她在轉角處探了下頭,很快的解了這「似曾相識」的謎團。因為她看到一個藍色招牌,上頭寫著——
BluePUB。
「可是什麼?」他很久不這麼玩人了,可看到秦芷晴那張略嫌嚴肅的臉,他就忍不往想逗她。
表情多變的活潑樣,那才叫年輕人嘛,一個大二學生老是一臉老氣橫秋的老人表情!看了叫人難過。
瞧!她現在這種氣得怒發沖冠的表情有生氣多了。
秦芷晴咬著牙,「這里根本是PUB後面的小巷,你沒事干啥帶我繞了半天?」這種存心整人的把戲令人一眼看透。「你年紀也不小了,還玩這種小阿把戲不怕丟臉?」她就是要說給他尷尬、說給他丟臉!
顯然的,她白費心機了。
「就是年紀大了才要多運動,寂寞要人陪咩。」瞧她氣得眼凸、氣喘得坑諳氣樣,他更樂不可支。「況且條條大路通羅馬,捷徑走多了也不見得是好事。」
巴這種瘋子相處久了,有朝一日她會飛入杜鵑窩或到龍發堂報到。
想起自己跟在他後頭的目的是為了歐陽璟羲,于是她開門見山的說.「你約我的目的是因為歐陽璟羲,現在可以告訴我有關他的事了吧?」這個人大概和歐陽璟羲是朋友或有什麼關系吧?
唔,一個會跑到殯儀館借住,一個當人體模特兒,同樣是怪人,的確很有可能成為好友。
那有什麼問題?他就是歐陽璟羲,有關自己的事,他再清楚不過了。
「可以,不過基于安全考量,你該讓我知道你找他有什麼事吧?」在報上名前,他總得搞清楚對方找他的用意。
「就是有事,沒事我找他干啥?」
口風真緊!「我曾親耳听你說過,說什麼他再不滾出來,要他到育幼院自殺謝罪什麼的。由此判斷,你和他只怕有仇吧?」這段話是在告訴她,他已知其一,現在只等她說出完整版。「就我對他的認知,他是個對女孩子再好不過的人,不太可能得罪你這種美女吧?」
「誰說對女孩子好就不可能得罪我?就是因為他對女孩子好才可能得罪我。」
這是繞舌歌嗎?「你是他的……舊情人?」不會吧?他玩得頗有節制,只算風流而不下流,還不至于連交往過的女孩都不認得。
又這娃兒頂多十九、二十歲。他數年前的情人?數年前她才幾歲?他又不是有戀童癖。
雖然這年頭是流行老牛吃女敕草、吃幼齒的補眼楮,可好歹他現在還不到那年紀,現在那些老頭兒看到他,都還得喚他一句少年呢,因此他記憶算好,不會吃了人家還不知道。
「歐陽璟羲有我這種「舊情人」,相信他就沒能囂張到現在了。」歐陽仁德生了這麼個寶,相信他一定後悔當初怎麼沒有趕得及在醫生剪斷臍帶前,再把他塞回他娘的肚子。
生了這種敗家子,了然喔!
「囂張日子他的確過膩了,也許他現在正期待遇到你咧。當不成他的舊情人,做新女友可以吧?」趁機又佔了她些便宜,可問題扯遠了,而秦芷晴丟給他一記大白眼,根本不領情。他手一攤,「好吧,你現在可以告訴我,為什麼歐陽璟羲為了女人招惹上你了吧?」
「根據可靠的資料,現為仁心育幼院所在的一千多坪土地是歐陽璟羲的」要把事情說清楚,總得交代一下前因後果。
「那又怎樣?」那是他小時候有一次陪著祖父到那里,發覺那里有許多同齡的小朋友,在和小朋友玩得盡興之餘,他隨口說出,這里好好玩,是我的就好了。
就是這麼一句童言,疼他的祖父在他百年後就真的把那塊地直接留給他。大概也因為這樣,他對那里有一份很特別的感情。
「他擁有那塊地原也沒什麼,可他竟然為了一個酒家女要逼育幼院遷走,好把土地拿回,然後在那塊土地上蓋一間夜總會。」
「有這回事?怪啦,我怎麼不知道?」他臉上表情有些疑惑。
酒家女?要回土地、蓋夜總會?有嗎?怎麼他現在在听的事好象全都無關自己?
「這麼無知、無恥的事,他怎麼會告訴你。」
「也對。」莫要忘了,他現在不是歐陽璟羲,是外人!是外人,就不能知道歐陽璟羲太多無知、無恥的事,要由另一個外人來告訴他才對。
「你說,他是不是為了一個女人而惹上我?」
天外飛來一筆的冒出這話,歐陽璟羲邏輯再好,仍歸納不出個所以然。「他為了女人而無知、無恥,又和你有什麼關系了?」
「其一,我是在那家育幼院長大的,沒法子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成長的地方成為風化區。」
「喔。」他點了下頭,表示贊同。
原來這嗆娃是在育幼院長大的啊!敝不得打第一次見著她,他就覺得她那張臉好象在哪兒見過。有淵緣的人就是不同。
不過也太不同了吧?育幼院的孤兒何其多,他哪能一一記得,連要有個印象都很難!
「其二,歐陽璟羲的老爸找上黑新討債公司,要我們代為要回那塊育幼院的土地權狀。」
「討債公司?討回土地權狀?有沒有搞錯?那塊地本來就是我……」秦芷晴奇怪的眼神令他拉回理智。「呃,我朋友的,他老爸憑什麼要回土地?」
「因為他看不慣兒子的作風。」
「你怎麼對他們歐陽家的事那麼清楚?」
「因為我就是黑新討債互助協會經紀公司的討債員,我是受委托去向歐陽璟羲要回土地權狀的人。」
「你?」
「就是我。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那無恥的朋友的事情,或是他住在哪兒了吧?」
他終于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了!
老頭兒,你手腳也未免太快了吧?
他決定近期內得回去了解一下狀況。
***
宇中集團總裁辦公室。
歐陽仁德八點半進到辦公室,才推開門,他就察覺有人比他更早到。這個人不是欲向他報告公事的上級主管,也不是幫他處理事情、安排行程的秘書,因為以上的這兩種人沒那個膽子敢坐上他的總裁椅。
而能在完全不驚動任何人,甚至連警衛和高科技防盜系統都對其起不了作用的是誰,他自然了然于胸,即使那把高椅背的皮椅僅露出對方挑染過的頭發。
「你倒也知道回來了。」歐陽仁德看了看大膽佔去他總裁座椅的人說。
如果可能,他倒希望——他一能佔住那個位子永遠別離開,省得他費心費力的到處通緝他。
「我回來是在你意料之內不是嗎?」皮椅旋轉過來,俊俏的男性臉龐仍是一副吊兒郎當。
「咱們父子許久不見,彼此間有代溝了嗎?」歐陽仁德銳利的眸子掃了下兒子,對他的穿著打扮不以為然。那是什麼樣子?一頭的挑染亂發、一身牛仔褲和T恤,嘿!若沒有那張體面的臉和高大的身材撐場面,他的樣子還真像流浪漢。「你說什麼,我不知道。」
「得了,你在玩什麼把戲真以為我不知道?」他將前些日子秦芷晴飛走的資料往桌上一擱。「你委托的討債員找上了我,我很難不前來找你聊聊。」
哦!原來是這樣,那也不必再玩「水仙不開花」的游戲了。「那娃兒的辦事效率還不差嘛。」
「為什麼要撒謊?說什麼育幼院所在土地要成為風化區?」
「我知道那塊地對你而言有不同的意義,以此為餌,你會找上我。」身為父親,連兒子住在哪兒都不知道,說出來鐵定沒人相信。
他曾找過有名的征信社調查他,可他就是神通廣大的能化身易容不知躲在哪個角落,搞砸人家招牌,甚至他這老人家也被誤導的到處認兒子。
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他只好把商業上的慣用手法也在兒子身上用上一用。
看著歐陽仁德的笑臉,歐陽璟羲倒也沉得住氣的沒發飆。「老頭兒,你在玩陰的喔。」老狐狸對上小包狸也不見得佔得了便宜。
「小娃兒,不玩些手段,你會主動找上我?」他完全沒有一點愧色的說。
「OK,我現在找上你了,你大費周章的找我來一定有事要說吧?」不是說好,在他「自由」的日子里,他完全不干預他的生活嗎?
歐陽仁德像提醒他似的說.「你三十歲了,忘了嗎?」
三十歲是界限,父子倆商議過的。
在歐陽璟羲念哈佛經濟學碩士休學時他才十九歲。資優生的他升學順利,可卻壓抑不下年輕人好玩的心。
十九歲該是人不痴狂枉少年的年紀。
十九歲該是多采多姿的。
十九歲該是用自己的雙眼去看世界、用自己的雙手去調出屬于年輕的色調。
十九歲是……
他是商業奇才,在企業界發光、叱 的未來可期,可他才十九歲,還想玩更多的東西、體驗更多不同的生活好豐富生命。
年輕的生活該是多元的,而不是什麼都被安排好。
當歐陽璟羲選擇玩一些在父親眼中歸為亂七八糟的東西時,歐陽仁德曾強迫性的阻撓他的興趣。在那一段時間,歐陽仁德運用了所有的管道去干涉兒子的興趣,而正值叛逆年紀的歐陽璟羲也不甘示弱的叛逆個夠,到後來他甚至為了反對父親而反對,只要歐陽仁德認為不好的行為,他全執行到底!
例如,歐陽仁德認為男孩子留長發簡直不倫不類,他就把頭發留長,還燙了個爆炸頭,再把它綁成兩條麻花辮,從後頭看活像大陸妹;歐陽仁德討厭大蒜味,他就在他生日當天,扛了一大麻袋的大蒜倒在他辦公室,說送他避邪用……
案子倆像仇人似的對峙了一年多。
一直到後來歐陽仁德心髒病發作,而歐陽璟羲也意識到宇中的沉重擔子時,父子倆才停戰,坐下來好好的談。
結論是.到歐陽璟羲三十歲前,他是自由的。他可以不受拘束的去做白自己想做的事,上天下海、飛天鑽地無所不能,而在這段時間里,歐陽仁德對兒子采取完全放任態度,不過問、干預他任何事。
十年的時間夠他無法無天的玩了。待他三十歲的時候,他必須乖乖的回宇中上班,接下宇中集團總裁一職。
對于父親的提醒,歐陽璟羲顯然不領情。「正確來說,是二十九歲又六個月過三天。」他是個言出必行的人,即使目前未從商,卻早有成功商人誠信的原則。
「一個玩了快十年的人,我怕你的心會收不回來。」
「如果可能,我也希望是這樣。」放棄自由他是有那麼一點不甘心的,可是該負的責任他也不會推卸。
宇中的擔子對他這種視自由為生命的人是種負累,可是他既然生在歐陽家,他早有覺悟了。
「小子,開玩笑要有限度。我老了,不見得再有另一個十年等待一個浪子。」他是中年得子,兒子雖然才三十歲,他都快七十歲了。
「老狐狸,別裝老。你那把骨頭硬朗著,再活個三十幾年湊個一世紀都沒問題。」歐陽璟羲笑了,「放心吧,為了讓你有時間再來段黃昏之戀,再隔幾個月我滿三十歲,我就會認命的。」
「你這回倒沒有拿喬。」听兒子這麼說,他這才放下了一顆心。「看來我是可以打電話到黑新討債公司撤銷委托了。」他一面說,一雙別有用意的狐狸眼淨往他臉上瞧。
歐陽璟羲想了一下,「委托事件是因我而起,這件事就交給我處理吧。」
「受委托的那女娃可不好說話。」
太好說話他就不會對她有興趣了。「這倒也令我好奇,為什麼你什麼人不找,偏找一個不好惹的女人?」
「委托人家討債公司,我怎麼知道那老板會找一個那麼嗆的女孩對付你。」指定秦芷晴去討債的人是他,不過這種自爆內幕的事太不像他老狐狸的作風了。
反正又不造成父子相殘的人倫悲劇,姑且撒個小毖,無傷大雅的。
而且,選中秦芷晴是有原因的。
育幼院向來只收留到十五歲的小阿,可她卻能繼續受資助而往上就學,那是因為資助她念高中、大學的育幼院董事就是他的父親,歐陽羲君。
之所以會資助她念書,那也是秦芷晴寫信去爭取的。在歐陽羲君生前,他收到當時才念國二的她寫的信時曾大為訝異,無法相信一個才十四歲的小女孩,寫得出那樣文情並茂的書信。後來他曾數次派人調查她,因感動她求學的決心,且佩服她的能言善道,才破例資助。
對于秦芷晴,歐陽羲君是十分欣賞的。有一回他在收到育幼院轉寄給他秦芷晴的高中學年成績單,曾半開玩笑的說,若把這娃兒和咱們家那璟羲小子配在一塊,定是有趣得緊。
歐陽羲君在秦芷晴高三時去世,這些年他生前住的房間一直沒動過,幾個月前,歐陽仁德到父親的房間找東西,無意間看到了當年的那張成績單,因而想起他的話,再思及兒子年紀也近三十了,可一直好象沒帶過女孩子給他瞧過,雖說兒子可能不急,可這對年已過七旬仍未含飴弄孫的他,心里可急著!
名門淑媛歐陽璟羲不見得看得上,就賭一下他祖父當年的眼光。
于是他開始從育幼院調來一些資料,可那兒的資料只到她讀高中,念大學後她就搬出育幼院了。
這件事他暫且擱下,打算先找黑新幫忙逮回兒子,誰知陰錯陽差的知道秦芷晴就在那里打工,于是他請黑新把有關她的基本資料傳給他。
因為這樣的巧合,使得歐陽仁德更加堅信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于是,這樁計中計,針對歐陽璟羲和秦芷晴而設計的戲碼就那麼形成了。
一個是討債員,一個莫名其妙被索債,這兩人一旦相遇會如何?
敗有趣!
不過兒子的精明作風承傳自父親,歐陽璟羲想來想去,都覺得這件事的幕後黑手鐵定有他爹的份。
清朝皇帝中,老爸最欣賞雍正,後來弄明白,他和雍正的性子是一個模子出來的。
天性多疑、事必躬親。因為這樣的作風,大小事不管上一管就是不放心,生怕事出于小而防範不了。
對于這「疑人匆使、使人匆疑」的名言是說著玩的,一個不開心就拿到廁所當「便」紙去。
所以嘍,對于什麼事都得管上一管的老爸,委托討債公司找上他的事,真的是任由那家公司安排!而他半點動作也沒有?嘿!瞞者瞞不識、識者不能瞞。
見到他那充滿譏諷的笑容,歐陽仁德知道兒子根本不相信他的話。「不過,也多虧那公司找了個嗆女孩對付你,否則只怕你現在還不知道回來哩。」
因為秦芷晴的嗆他才回來?呵!「我回來是要告訴你,只要滿三十歲,我不會遲一天回來,當然也不會早一天回來。再者,關于討債員的事我也不要你插手,我自行處理就成。至于你說的育幼院的土地要收回蓋夜總會的那件事,就暫且「假裝」真有那件事吧!」
「小子,你盤算著玩什麼把戲?」
「你又不參與,告訴你也不會覺得有趣。你在一旁看反而會覺得刺激。」
「看來,被索債的感覺你玩出興味了。」不撤銷委托,那擺明是要討債員和他糾纏不休嘍?
看來,他作古的老爸還是比他眼光精準。
兒子有這種被討債討上癮的怪癖,他這老爸是不是要負些責任吶?
歐陽璟羲悶悶的笑,「會玩出人命的。」
「那你還樂此不疲?」
「刺激嘛。」
「找刺激多得是法子,何必玩命呢?除了刺激之外沒有理由了嗎?」一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他就能接受了咩。
男人纏上女人的理由還有什麼?
悶騷兒子你就承認吧,老子也曾經年輕過,要不你以為你是怎麼來的?
「理由很多,可最重要的,是我對她有興趣。」
唔,現在的年輕人就是不 樣,牡丹花下死的名句已嫌太老舊、八股,跟不上潮流了。男人纏上女人的重點的確是「性趣」。看來距離他抱孫的日子不遠了。
「那就加油啦!」這是父愛。
案親給兒子的最深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