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棟必須將頭仰到快扭到才看得到頂層的大樓,就是那個叫席襄焄的人上班的地方?
甄幸福殺氣凜凜的敵視著眼前這棟和他主子一樣跟的大樓。
想來,還真的是冤家路窄欸!
這棟揚宇大樓她就算三十年後也還會記得它,她曾來應征過,可在面試的第一關,這間沒眼光的公司就把她踢出錄取名單了。
呃……她承認,沒眼光這句話她講得很心虛,畢竟她也不是因為很想進這家公司才來應征的。說句實話,她知道自己有多少斤兩,一個即將從三流大學畢業的學生,又沒特殊背景,要進這種一流大企業的機率比中樂透頭彩更低。
她之所以想進這間公司,是因為楚衡在這里。
一想到他,甄幸福的氣焰弱了下來,可再想到一億五千萬美金,她的怒氣又熊熊燃燒起來。
「簡直是豈有此理!」她扠著腰咬牙切齒的說。邁開步伐,挺直腰桿,她昂首闊步的走進這棟听說只有精英才能進出的大樓。
扒!這輩子從小到大,無論是長相、身高、體重、成績……她一切的一切都只能稱平平,沒想到今兒個她這不怎麼樣的人竟然能進出這里,而且還是要去見眾位精英賣命的對象,這算不算走運的一種?哈!拜一碗涼面之賜,她大走「霉」運!
走進了比起五星級飯店的奢華有過而無不及的大廳,她很直接的走向櫃台。
「有什麼能為您服務嗎?」
「我找席襄焄先生。」
「有預約嗎?」
「沒有。」早知道要見那家伙一面一定不是那麼容易的。
「小姐,沒有事先預約,席總經理不會見任何人。」櫃台小姐客氣有禮的說,
「他會見我的。」她今天一定要見到那可惡的男人。
「可是……」
一想到那臭男人她就一肚子火!「妳就告訴他,他的「金主」來了,他一定會見我。」
見櫃台小姐以著疑惑不信任的眼神看她,干啥?她的穿著寒酸,不太可能成為他的金主嗎?
甄幸福口氣不佳的說︰「如果說金主他還是不知道哪位的話,妳就告訴他,擁有一億五千萬美元的大富翁來了。」
這番嗆聲的後果是,她在一樓大廳坐了二十幾分鐘的冷板凳,到了頂樓的會客室又等了近半個小時,她才見到席襄焄。
他今天一身深色西服,淡藍色襯衫、深藍色橫條領帶,穩重而有型,身材高大且又是標準黃金比例的天生衣架子,但在甄幸福眼里,他實在比蟑螂可愛不到哪里去,不過她還真不得不說,這只蟑螂穿起衣服還挺人模人樣的。
席襄焄先把辦公桌上方才開會的文件放好,然後走向她。「听說妳跟櫃台小姐說,妳是我的金主?」他很隨意的在她對面的位子坐了下來,長腿交迭、一派悠閑。
「不這麼說你會見我?」
他似笑非笑的揚了揚堪稱秀氣的濃眉。「那麼……妳是來還錢的?」
「不,我只是來確定你的精神狀態。」
「嗯哼!」
甄幸福瞪著他很久很久,見他悠閑的態度她更加抓狂!他知不知道,為了這龐大的賠償金額她已經兩天沒睡好了。
「你想錢想瘋了嗎?」她伸長脖子打量著他,她是故意的,通常這麼沒禮貌的話和舉動一定會令對方勃然大怒,一般人尚且如此,更何況這種財大氣粗的企業主管。
他看起來很年輕,三十歲上下,可他長相清秀陰柔,也許還不到三十。這樣的身分地位,這樣的年紀絕對是血氣方剛的。
氣死他!最好氣得他一口血噴出去!
出乎甄幸福意料之外的,席襄焄不但沒生氣,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也沒變過。他也學著她伸長脖子,「是啊!我是想錢想瘋了,所以廢話少說,快把錢還來!」
「你你你……」弄了半天,為什麼是她氣得一口血差些沒噴出來?「你全身上下都是鍍金瓖鑽的嗎?只是一碗面……一碗面不小心飛到你頭上欸!一億五千萬?你會不會太狠了!衣服的干洗費,到理容院洗個頭需要這麼多錢嗎?就算……就算你把遮羞費一並算進去也不需要這麼多吧?」
「甄小姐,如果再加上妳說的那些費用,妳的賠償金額就不只一億五千萬。」嗤!遮羞費?虧她說得出口!「妳的面飛過來砸中我的那個時候,我正趕著去簽下一筆一億五千萬美元的生意,後來……」他冷笑的瞅著她,眸子里燃著兩把火焰,「我那樣子能去見誰?」
即使是雙方已進行到最後一個步驟,可美方代表是個極重時間觀念的人,因此遲到十來分鐘導致把合約丟掉他並不意外。
「也許……也許你那個樣子還趕過去的話更見誠意。」她小小聲、小小聲的說,想讓對方听見,又怕聲音過大會慘遭不測。
這女人腦袋里裝的絕對不是大腦!「甄小姐,我沒時間和妳廢話,如果妳今天是來還錢……」
「我沒錢,可是……」甄幸福從口袋里模出一千元放在桌上。「你給的這張一千元放在我這里好久了,一直沒機會還你。」都到這里來了,一並把之前的事解決吧!她可不想成天往這里跑。
丙然啊,八字不夠重老往這皇帝殿走,還真的會頭暈目眩的待不住。
席襄焄皺著眉看了那張千元大鈔一眼,似乎不打算收下。
「你忘啦?事情是這樣的,在我的面砸中你之前,我們有過一面之雅。」見他仍只是挑動眉,似乎沒想起她是誰。
也對啦!飯店客服部打掃的員工常常都是包頭遮面的,誰認得出誰是誰,那天晚上他還沖著她又是老人家、又是歐巴桑的叫。
她解釋的說︰「兩個星期前吧,我們見過一次面,在凌晨一點多的飯店。」
席襄焄的眉挑得更高了,神情有些曖昧,還有一些百思不得其解。「真的嗎?」他似笑非笑的開口,「我帶女孩子到飯店,絕對不會只是去喝咖啡、吃飯。」
甄幸福有些尷尬的臉紅,凌晨一點多到飯店喝咖啡、吃飯?不會吧!
「我知道啦!比起去喝咖啡、吃飯,你可能會比較熱中「炒飯」吧!」她還有一點看人的眼光,這個人絕對是只大野狼。
「嗯哼!挺了解我的。」他啜了口秘書端進來的咖啡,然後上下又打量了她一遍,「只是……妳確定我們上過床?」
「啊?」她是不是听到什麼可怕的字眼?
「我是說,我們真的做過?」他的愛情觀是合則聚,不合則散,女人對他而言用過則丟,不曾特別留意過誰,不過即使是這樣,也不至于會對一個上過床的女人完全沒有印象吧?
他的表情和說話的調調讓甄幸福的臉在一瞬間臉紅了!「什麼、什麼……做……做過?!你、你只是把保……交給我而已。」她一緊張,大腦里的語言區就會呈現混亂狀態。
「那也就是,那一次是妳替我服務嘍?」
「什麼?」
「別害羞,這也沒什麼,就好像有些女人喜歡別人幫她月兌衣服一樣。」
本來有听沒有懂,後來前後一連貫意會過來,她差一些沒尖叫。「不是啦!那個……你和別的女人上床,然後把那個保、交給我。」一抬眼,她發現席襄焄的臉上出現更不明白的表情,還有幾只烏鴉飛過。
深呼吸,她不能再說出一些連自己都覺得奇怪的話了。「我代替朋友在飯店的客服部值大夜班,你忘了嗎?你在飯店的轉角把我撞飛了出去,之後……」她大略的敘述了上一回的情況。
席襄焄瞇著眼回想,「那不是一個歐巴桑?妳……」
「是啊,我也不知道青春原來這麼靠不住,綁上頭巾,戴上口罩就變歐巴桑了。」嘆了口氣,甄幸福又把那張千元大鈔往他的方向推。「總之,這一千元我不能收。」
「我有事麻煩妳,給些小費是應該的。」
她臉上的紅潮久久不退。「反正……反正我不想收。」這種小費……好怪。
他挑了挑眉,似乎讀出了一些新鮮的訊息。「是嗎?」
「至于把面砸在你頭上的那件事……」她咬著唇,「我只能賠你清洗費。」她遞出另一張一千元,同樣的推到他面前。「如果你堅持我一定要給你一個交代的話,那……」
「怎樣?」這女的真有趣!他對她的「交代」很有興趣。遲遲等不到她的回答,他問︰「如果我堅持妳一定要給我一個交代的話,妳要怎樣?」
他又不是瘋子,或是像她說的想錢想瘋了,早料到這丫頭是不可能賠償他失去合約的損失,只是當初正在氣頭上,她又癩蝦蟆打哈欠的說要全部負責,才挑起他玩人的劣根性。
原以為一億五千萬美元的賠償足夠叫一個外送的服務生,嚇得夾著尾巴逃掉,沒想到她非但沒逃,還自己送上門。
有趣!現在好像很少看到這種有勇無謀的傻瓜了。
甄幸福瞪著席襄焄好一會兒,發現他似乎無意讓步,她既無奈又沮喪的嘆了口氣,只得慢吞吞的把背包打開,從里頭拿出一個紙盒,把盒子打開,里頭正是和上一回飛砸到他頭上一模一樣的涼面,
「涼面?」請他吃一碗涼面,從此所有恩怨一筆勾銷?!席襄焄的嘴角扯著笑。
「一億五千萬美元對我這種人來說,也許輪回個幾十輩子都賺不到,現在的我啊,別說一億五千萬美元,連三千美元都沒有。所以,我是不可能賠你那筆錢。」擺明了就是沒錢,她壓低眼瞼,雙手摩挲了一下,接著說︰「這是我想到最好的方式了。」她把面推到他面前,然後站了起來走到距他十來步之遠後停下。「我準備好了,來吧!」
「這是干什麼?」
「以眼還眼吶!來吧!你高興砸哪里就砸哪里,不限頭部。」甄幸福閉上眼,防止他挑她的臉下手。
反正,以前玩水球當鬼的時候,她也曾站在一端任人拿水球砸,現在只是換成涼面而已,沒什麼好怕的。
她緊閉著眼等著面砸過來,可等了半天……怎麼沒動靜?又一下下,她偷偷的把眼楮打開一些些,有些人很惡質,當人家的眼楮真的打開時,東西就砸過來了。
「咦?」眼前的景象讓她訝異得顧不得會被砸,一雙眼瞪得老大。
「中餐時間到了,正好我餓了。」面沒砸到她臉上,進了席襄焄的胃。
甄幸福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大口大口的吃面,好一會兒才不太肯定的說︰「你……你把面吃了哎!那錢是不是……是不是……」
「當然不是。」用手帕拭了下嘴,他這人有著一肚子的壞心眼,好不容易發現了一個新鮮有趣的玩具,他哪有可能那麼容易就放手?「謝謝妳的中餐。」
「呃?!」在她快要發飆之際,他桌上的電話響了,他起身走過去按通話鍵。
「總經理,會議時間到了。」
「馬上過去。」結束了對話,席襄焄一臉歉意的笑,表情誠懇得讓人發毛,「我很忙,不送了。」
「你你你……算你狠!」甄幸福氣呼呼的站了起來,今天來這一趟真是白來了!算了!她不管了,對于砸面事件她已經盡其所能的表現誠意,人家不領受她也無可奈何。
一億五千萬美元?呿!作他的春秋大夢!沒錢就是沒錢!人肉咸咸,就不信他能怎樣!
在甄幸福站起來要離開時,席襄焄正好也要去開會,兩人並肩而行,可臉上的表情卻是極端的令人發噱,一個是臉上愉悅爽快的像春日晨曦;一個則是表情陰晦狂暴的像台風夜。
春日晨曦似的男人開口了,「明天中午有空嗎?」
表情陰晦狂暴的女人悶悶的說︰「沒空。」
「那就是有空了,再帶碗面過來吧!」理直氣壯,像是這原來就是她該做的。
「去死!」王八蛋!這男人是沒神經還是粗線條?他看不出她全身怒電流得快爆了嗎?他還敢惹她?!
加快步伐的走開,當他是具傳染性病毒的逃得遠遠的。她不知道自己越是氣得火冒三丈,怒發沖天,席襄焄笑得越是開心得意。
蚌地由前方一扇門走出一名俊雅男子,原先步伐邁得老快的甄幸福倏地止步,神情驚慌的像遇到鬼,甚至還往回走,沒頭沒腦的拉著席襄焄躲到一處僅容旋身的小死角。
席襄焄莫名其妙的給推到死角內側,她緊貼著他胸口的藏匿著……
「妳又看見債主了?」他戲謔的笑,壓低了聲音。如果他沒看錯,她躲的人不就是那個和他不怎麼對盤的楚衡嗎?
「不是。」
「說實話,妳欠人家很多厚?一定是多于一億五千萬美元,妳看到我都沒逃得耳朵倒豎,妳……」
隨著腳步聲近了,甄幸福緊張得直冒冷汗,心不在焉的抬起頭,食指擱在唇上,「噓……」
一對登對的男女並肩而來,美艷的高挑美人主動邀約,「楚衡,晚上下班有沒有事?」
「沒事。」低沉悅耳的嗓音少了幾分感情。
「那……」
「沒事,也不想有事。」不待對方提出邀請,他先擺明了拒絕。
兩人越過了甄幸福和席襄焄,繼續往電梯方向走。一直到腳步聲遠離,甄幸福才松了口氣,可卻是一臉失落。
席襄焄看著她臉上太容易讀出的訊息,他抿著唇,挑眉,「妳躲著那家伙干啥拉著我?」
她回過神。「啊?是、是嗎?」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一緊張,順手就……就……」對厚!她怎麼會拉著這家伙一起躲?!
順手?感覺像抽取式衛生紙!
「妳認識那家伙?」他似笑非笑的問。
她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不過,他可能不記得我了,他是我學跆拳道的道場,一個高我很多屆的前輩,在那里見過幾次,有一次他還指導我。」嗯,如果說把她摔得差點爬不起來叫指導的話。喔,一提到他,她的臉好燙。
臉紅的她有些耀眼,原來,這丫頭也不全然的平凡嘛!「他知道妳喜歡他?」
猛然抬頭看他,那眼神像是在看妖怪。「你……知道?」
席襄焄失笑,「妳看他的眼神像是全身上下的細胞一致吶喊著「我喜歡你」,很難不知道吧?」她這種著迷的眼神他無時無刻不在領受,只是有些意外的,這回這種他熟悉到厭煩的眼神卻不是為自己,而是為另一個討厭的家伙。
是自尊受創嗎?感覺還真有些討厭。
「……」她連忙壓低眼瞼。她……她暗戀楚衡有這麼明顯嗎?連這和她半生不熟的家伙都看得出來。
「我可以幫妳。」
「呃?」
「我是說,我可以幫妳--把上他。」席襄焄笑了,像是個把游戲設定好,準備好好大玩特玩的小阿。
不知道為什麼,甄幸福只覺得眼前這人有點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