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腐臭味的;日式城堡里,滿布蜘蛛網,幾只老鼠在梁間穿梭,月光從瓖嵌彩色玻璃的破窗中透射出來。這里是廢置很久的城堡,隸屬普瓦堤那公爵所有,在七十幾年前的一場大火後,漸漸人跡罕至。
兩具並列厚棺,在第一聲貓頭鷹的低鳴中,緩緩開啟,棺材中的兩個男女同時睜開眼楮。他們起身對望,小女生嫣然一笑,打個秀氣呵欠,伸伸懶腰。
「這一覺,我睡得好飽好舒服哦。」從棺材里跨出小腳,旋個身,她為自己換上一襲翠綠色洋裝。「哥,你看漂不漂亮?有沒有春天的氣息?」
「你又要去找法蘭-普瓦堤耶?」男人也從棺木中爬起身,手一揮,兩具棺木輕輕合起。
「嗯,他答應今天要說一個故事給我听。」拉拉裙擺的小胞蝶,扯扯動動,小胞蝶展翅飛舞。
「安安,我的話要講上幾千次,你才會記牢?」
「我早就記住啦——不能對食物投注太多感情,那最愚蠢而無聊的行為。」她像背書般,把大哥的話一字不漏地背出來。
「那你還對那個法蘭-普瓦堤耶那麼好,萬一放下感情,以後你會狠不下心下手。」
「他是我的備用糧食,我只不過想……想趁他還活著的時候,請他多講一些故事給我听,你知道人家很喜歡听故事的嘛。」她口是心非,找個借口給大哥也給自己。
「又來了,上次那個玉兒也是這樣,你喜歡听人家說故事,硬不讓我動手,又在我面前說了那女孩一堆好話,搞得我神志不清,自以為愛上她,唉……當時我愛上的一定是她的血。」直到現下,他還理不清自己對她的想法。
「才不!玉兒是個好姑娘……」她的話在大哥的瞪眼中止下。她囁嚅地把話轉個九十度彎。「玉兒是個好‘食物’……」
「這就對了,永遠記住這一點,食物就是食物,不要把他們和我們相提並論。不要把他們的感覺看得太重,不要提升他們,誤以為他們是會說話的吸血尊爵。」大哥說話的樣子和法蘭一模一樣,那種優越的自我意識比什麼都強烈。
「知道。」安安柔順應和。
「知道就好,今天我不會幫你帶新鮮血液回來,你去找你的儲備糧食填肚子。」轉過身,披風從逃邙降,準確無誤地落在他寬闊的肩頭,修長指節幾個挪動,他系好繩結。轉身往外走。
「不要啦!我故事還沒听夠,大哥再留他幾天好不好,」纏住大哥的手,不讓他往外行,她軟聲哀求。
不過這回安東尼鐵了心,不理會她的撒嬌。
「行啊!你自己出去找食物,飽餐一頓後再回來,我可不要讓你腸胃的哭嚎聲擾亂我一日好眠。」
「不要啦!他們都好臭,我還沒咬破他們的血管就惡心得想吐。」
「怕臭,你可以去找個擦滿香水的女人下手。」甩月兌安安的手,他繼續往外走。
這回,他再不要縱容安安,都一百二十六歲了,還學不會覓食,傳出去,他們洛林家的面子要往哪兒擺?
「我不喜歡肥嘟嘟的女人,咬下去滿嘴油膩膩,好恐怖的。」在最後一秒,她拉住安東尼的披風一角。
「普瓦堤那家的老夫人夠瘦了。」拉扯自己的披風,他把它自安安手中救下。
大哥指的是他的惡祖母。「她的肉又老又硬,很難入口。」她對著他的背影大叫。
「你要喝的是她的血,不是咬她的肉、啃她的骨。」停停腳步,安東尼無奈地轉身對她。
「安安,听清楚,我不會再縱容你,肚子餓,自己想辦法,這次我要離開三十天,下次月圓的時候我才會回來,請你自求多福。」不可以心救、不可以心軟,絕對不可以心軟!安東尼不準自己回頭。
三十天,足夠讓他再走一趟中國,弄清自己的感覺。
「你說過她心腸很壞,血是酸的……」安東尼越行越遠,安安對著他的背影喃喃自語。
算了,不管就不管,大家都別管她好了,反正她已經長大!
賭口氣,她跟著走出城堡,砰!響亮的關門聲在她身後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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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重氣氛壓得廳里的人們喘不過氣,眾人噤若寒蟬,不敢發出一點聲響,全數望著凝眉沉思的杜爾-普瓦堤耶公爵。
「連著之前被吸血鬼殺掉的四個農民,這已經是第五個了。」昨夜,堡里的僕人克儂死在長廊上,他的血被吸干,全身僵硬呈黑褐色,脖子旁邊有兩個深深的齒印,他的死讓公爵正視農民之間流傳甚囂的吸血鬼傳說。
據說,之前已經有四個農民遇害,當時公爵並不認為他們和吸血鬼有何關連,只當一般的謀財害命案件處理,這回,親眼目睹了克儂的死狀,他再也無法否認吸血鬼的存在。
「我們都不知道下一個遇害的會是誰,除非抓到他,否則沒人能夠安心睡覺。」公爵語重心長地說。
抓吸血鬼?僕人間發出低抑吵嚷,誰敢吶!說不定鬼沒抓到自己就先成了人家的晚餐,這種事……
「公爵,我們可以請教士來主持驅鬼儀式。」怯懦的長工說話。說不定儀式辦過,吸血鬼就不敢再出現。
「將他趕走,不見得不會再回來,唯有將吸血鬼抓起來燒死,才能確保他不會再侵害我們,至于你提的建議非常好,等我們抓到吸血鬼後,我會請教士來主持儀式,將他們徹底撲殺。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我們要團體行動,千萬不可以落單。不知道大家還有什麼意見?」
「各位,我們不可以害怕,要想想,我們的父母、妻子、孩子都可能是下一個受害者,光想到這里,我們就沒有權利畏縮。」管家站出來信心喊話。
「沒錯,我絕不讓他有機會危害我的家屬。」另一名工人也跟著附議。
「是的,我們一定可以消滅為惡多端的吸血鬼。」為了親友家人,大家紛紛點頭同意,一時間廳堂里氣氛熱絡,人人同仇敵愾誓死撲殺吸血惡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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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來了。」安安一走進來,就朝法蘭的床上撲去和他並排躺著。
「你不高興我來?」見他不說話,她小心翼翼地問。
「沒有。」他將她欲爬起的身子往下一扯,拉回自己的臂彎讓她枕著自己的手臂躺平。
她側過身,審視他的臉龐,輕輕說︰「你為什麼不開心?」
「昨天城堡里有人死了,是被吸血鬼殺死的。」
「他是你的好朋友,你心里很替他難過?」原來昨天大哥帶回來的鮮血是城堡里的人所有。
「我並不認識他,不過我知道他是好人,熱情勇敢,常常幫助別人。」法蘭回答。
這點她知道,大哥和她一樣偏食,只想挑好人的血來吸,不喜歡腥臭的惡人血。
「別想太多,那不過是……是……食物鏈罷了。就如蟲吃草、青蛙吃蟲、蛇吃青蛙一樣,人吃動物再讓吸血鬼吃,很公平的。」她試圖安慰他,沒想到卻安慰出反效果。
「你怎麼可以說這種話?!我們現在討論的是一條人命,不是一只狗或一頭牛!」他的口吻中有責難。
「我知道,我們正在討論,熱情勇敢常常幫助別人的男人,不過,我能不能請問一句,你們在吃牛肉時,有沒有問過其他的牛,盤子里這頭牛生前是不是勇敢熱情善于助人?」她回答得理所當然,絲毫沒有「人類」應該有的反應,就算再冷血、再不管旁人死活,光想到自己會是下一個受害者,至少要有些恐懼反應。
「你!」法蘭放開她,陡然坐起身,想到什麼事似地問她︰「告訴我,你為什麼只在夜晚出現?」
「我不喜歡曬太陽,那會讓我的皮膚變黑。」
「為什麼你總是無聲無息出現,從沒人看見你從哪里冒出來?」
「我熟知雪-堡里的秘密通道,比如你這房間里面就有一個。」
「你怎會知道這些秘道?」
「我絕頂聰明啊……你干嘛問我這些?喂!你懷疑那人是我弄死的?」安安大叫起來,難怪他會用那種眼光看她,原來他認定她是凶手。
「不對,我問這些,是在替你辯護,證實你不是他們口中的吸血鬼。」
「為什麼要特別證實我是不是?」她高高提起的心落了下來,幸好、幸好他沒有懷疑,她還不想提早離開這里,離開……他身邊……
「這幾天,出現在附近的旅人、生客都要被盤問上一段,因為,沒有人看過吸血鬼的真正長相。下次你踫到,像這樣篤篤定定的回答他們就是了。」法蘭細細叮嚀過後又覺不夠,再增補上幾︰「不過,說不定你會踫到特別無理的士兵,到時,你就報上的名字,說你是我的朋友,記起來沒有?」
「知道。」點著頭,她領受他的關心。「法蘭……」
「你說,我在听。」
「那些農民和克儂都和我無關,我沒有見過他們、沒有傷害他們,而且,就算我是吸血鬼,我也不會吸你的血!你不要害怕我。」
「為什麼不吸我的血?」法蘭抓住她的話反問。
「因為我喜歡你啊!」她回答得理所當然。
「你喜歡我哪里?」
「喜歡看你帥帥的臉,喜歡靠在你身上聞那種很好聞的香味,喜歡听你說公主王子的故事,喜歡看你畫安安的幸福表情,喜歡你送我玫瑰花,雖然玫瑰不喜歡我。」她說了好多個喜歡,不知道這麼多的喜歡加起來,能不能讓他們在一起,不分不離。
這樣會很難嗎?她是不會變老的吸血鬼公主,他是愛她、卻不能掌握她的牧羊人王子,就算他們盡了全力相守,終有一天,他化成枯骨,她只能在月夜中教夜鶯歌唱。
「你知不知道我喜歡你什麼?」法蘭望著她的臉問。
「喜歡我漂亮、聰明,喜歡我教你畫畫兒,喜歡我乖乖听你說故事,不吵也不鬧。」她答得理所當然,不懂含羞是什麼東西。
「不只這些,我還喜歡你的善良可愛,喜歡你的古靈精怪,喜歡你鮮活有趣的想法,和……喜歡把你抱在懷里,那軟軟的觸感。」
稱贊吸血魔獸善良可愛……他頭腦不對勁?「我承認自己可愛,但是我一點都不善良,忘記了嗎?我剛剛才把那個被弄死的男人歸類于食物鏈。」
「可是你也提醒我,要問問餐桌上的牛排好友,它生前是不是熱情勇敢。」
「別拿我當笨蛋,我听得出來你是在諷刺。」安安噘起嘴。
「多心!我只是在提醒自己不該犯了人類通病——自我中心,認定除了人類以外,世間的其他物種都沒知覺。」法蘭解釋。
「有進步,你是好學生,一教就懂。人類只不過比其他東西多了些思考力、感情和繁復的語言,就認定自己高人一等,說穿了真是愚昧。」
「夠了吧!不用拼命批評人類,別忘了你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分子。」看她義憤填膺,法蘭覺得好笑。
「算了,不說這些,你還有沒有問題要問我?」她轉移話題。
「沒有了。」
「那快點說故事給我听,我好想听哦!」安安軟聲央求。
「今天……我來說一個中國的故事,嚴格來講,它並不是一個故事,而是一種宗教觀念,因有了這種觀念存在,很多相關故事就慢慢成形。」
「說吧、說吧!我已經迫不及待了。」拉拉他的袖子,她連聲催促。
「好。」他抱起她,把她帶到沙發里坐下。
「這宗教觀念是輪回,中國人認為人死了,身體腐爛、靈魂不朽,靈魂會按照生時的善惡飄到天堂或地獄。為善靈魂飛上天堂,成了神仙免再受輪回苦,其他靈魂下地獄接受審判,不善不惡的再世為人,差一點的轉世成豬牛羊,再壞的變成蟲蟻,最壞最壞的只能留在地獄里受苦刑,永世不得超生。」
「你的意思是說,輪回是件壞事。當生物不好嗎?我看你就過得好極了。」她不懂他的邏輯。
「有生的快樂就有死的痛苦,當神仙不必去踫這些東西,自然就只有快樂不再痛苦。于是,在中國很多老百姓談修身養性,認為行善最樂,指望下一世能成仙成佛,免墜輪回之苦。」
「你的故事要開始了沒?是中國的公主王子故事嗎?」她頻頻催促。
「今晚我要說的是一對平民百姓的故事。阿郎和阿蘭是一對恩愛夫妻,他們原本過著幸福美滿的日子。不過有一天,縣官的兒子在溪邊看到正在洗衣服的阿蘭,立刻被她的美貌吸引,當下也不管她有沒有丈夫,硬將她帶回府衙,用阿郎的性命威脅,逼她和自己拜堂成親。」
「真可惡,哪有自己想要就硬搶的!」安安听得好生氣。
「是啊!听到這件事,阿郎立刻上府衙要人,沒想到護短的縣官將阿郎打了一頓,便將他逐出衙門。阿郎滿心不服,不管自己受重傷,回家整理行李,準備上京城告官、這事傳到官老爺耳里。他擔心東窗事發,命人趁夜將阿郎殺死。」
「好可憐的阿郎,阿蘭知道一定會傷心欲絕。」
笑一笑,法蘭讓故事繼續。「一年後阿蘭為縣官兒子產下一子,沒多久縣官兒子出門死在外地,阿蘭趁機返家,才知阿郎已經被縣官害死,回到家,傷心之余也上吊自殺。」
「好悲慘的故事,我不想听了。」掄起耳朵,她討厭悲傷。
「再捺一下性子听听,這個結局你會喜歡的。」
「先講好,如果我不喜歡,你還要再補我一個故事。」
「沒問題。縣官沒了兒子媳婦,只好獨立養育孫子,很奇怪地,孫子越長大越像被他害死的阿郎,一點都不像自己的兒子,他在想是阿郎回來跟他索命嗎?幾次想動手除去孫子,又想起這是他們家唯一留下的根,怎舍得殺死。
他天天活在懷疑猜測的恐懼之中,衰老得很快,終于孫子二十歲那年縣官去世。孫子繼承縣官留下的所有財產,娶了一房親,新娘和新郎倌的母親長得一個模樣,左鄰右舍都說這是阿郎和阿蘭再度投胎轉世。
新婚夜兩人對面相認,丈夫問妻子說︰‘阿蘭,你還記得我嗎?’妻子對丈夫︰‘當然認得,我等這一天等了好多年。’從此他們夫妻一直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
就如法蘭所言,她是喜歡這個故事。「輪回把人的命運重新排列組合,讓縣官欠下的債用另一種方式償還。我認為,輪回是快樂不是痛苦。」
「也許吧!每人都有不同的看法,不過輪回的確是讓很多不平變得公平。」
「假設真有輪回,下輩子我還要遇見你,還要听你說好多好多故事。」
「假設有輪回,下輩子我也要遇見你,說很多很多故事給你听。」交握住她的手,法蘭不愛笑的臉又笑開了。遇上安安,他的嚴肅在不知不覺中融解。
「說好了,誰都不能反悔。」靠進他懷中,真舒服,不是那種躺在食物堆里的幸福,是那種真真實實,卻又帶點朦朧的甜蜜幸福。
「說定了!」撫著她的長發,他的在雀躍,興奮染上眉間。
說定了,他們說定了兩個人的幸福,關于下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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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編部隊如火如茶地展開捕抓吸血鬼行動,他們白天在公爵的領地里四處搜尋,夜里則換上另一批,執著火炬在城堡附近巡邏。
他們的行動並沒有影響到安安和法蘭的見面,他們還是夜夜相聚,說一夜話,講一整夜故事。
「你喜歡沙蓮娜公主?」一見到他她馬上跳到他身前問。
「你知道她?」拉住她,將她牽到貫窗戶邊,居高往下眺望,幾十個士兵舉起火炬,在庭園里來回巡邏。
「剛剛走過廚房時,听幾個僕婦說的。」甩開他的手,安安走回床邊坐下,她不喜歡太強烈的光線。
她顯然在生氣,法蘭好脾氣地走到她身邊,按住她的肩膀問︰「听到什麼?」
「第一,她是個無人能匹敵的超級大美女。第二,她性情溫和甜蜜,是個最佳的堡主夫人人選。第三,她年輕,比你整整小三歲,當你的妻子最恰當不過。第四,你的巫婆祖母非常非常喜歡她。」很不想污蔑巫婆女乃女乃的,可是不這麼介紹她,就不能表現出她的嫌惡程度。
「要不要听听我怎麼說?」
安安看著他,不情願地點一下頭。
「第一,我不喜歡無人匹敵的超級大美女。第二,我不愛吃甜,對甜蜜女孩無法產生興趣。第三我不喜歡年紀比我小的女生,我喜歡年齡比我大很多的,大約在一百二十七或一百二十八上下的成熟女人。第四,我的巫婆祖母喜歡誰,與我無關,心長在她身上,我無權控制。」法蘭聲明他的立場。
「你真對她不感興趣?可是听說她是那種很乖的女生,你說一句‘我是公爵大人,你必須听我的,’她就會嚇得在旁邊顫抖,不敢反駁你的話。你要她去清洗肥油她不會說不,你要她吃什麼,她不敢偏食,你要她喜歡玫瑰花,再討厭她也會唱上一句‘玫瑰玫瑰我愛你’。」她仍然不放心。
以大哥的審人標準來看,這位公主的血液一定甘甜芬芳。
「我哪有你說的那麼恐怖。」捏捏她小巧的鼻子,他笑了開來。
「你討厭別人不听你的話。」她直接指控。
「你幾時听過我的話?我有修理過你嗎?」他一針見血地答辯。
「對哦!這倒沒有,不過人是會改變的,說不定現在不修理,以後就把我全身綁上鐵鏈,打得我遍體鱗傷。」
「試試羅!先嫁給我,看看幾十年後我是會更疼你還是虐待你。」
他的話挑動她一臉赧色,垂了眼,不知怎麼答話。
「嫁給你?我父親大人才不會答應。」他一定又用異類不通婚的理論來阻擋。就像大哥和玉兒結不成婚一樣。
「如果你告訴他我是未來的公爵大人,他就會答應了。」他說得自信滿滿。
「想得美。」在父親眼中,公爵又如何,就算是國王,了不起是個戴皇冠的食物,想想穿了衣服的豬,你會認為他就不是豬了嗎?
「不問問,你怎知道他不同意?」把她圈在懷中,他滿心歡喜。「安安,我很高興你為我吃醋。」
「吃醋?那是什麼東西,好吃嗎?好吃的話我才要試試。」她皺皺鼻頭。
法蘭把她的不知情當作裝傻,可他偏要逼出她的真心。
「我說你在嫉妒,嫉妒那個美的像蜜糖,性情又溫柔的沙蓮娜公主。」
嫉妒?很陌生的說辭,原來她這種心里攪了幾千種滋味的感覺,就是人類口中常常出現的嫉妒?她要好好想想,當時玉兒是怎麼跟她說的——
她說當你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你就會心里念他、眼中看他、腦海里全浮著他的模樣兒,若是有人出現,危及到你在他心中的地位,你就會開始心痛、心酸,這種感覺就叫嫉妒。
那個沙蓮娜公主危及到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了嗎?或者她該先問問明白,自己是否真愛上他了?
「想什麼?想得那麼出神。」法蘭捏捏她的鼻子,把她的心思喚回。
「我在想,我愛你嗎?或是你愛我嗎?」安安問他也自問。
「笨蛋,常常夸你聰明,沒想到連這麼簡單的事都弄不清楚如果你不愛我,不會天天來和我相見,如果我不愛你,我不會日日期待你出現。」
「可是……」她想來,是因為他是她的備用糧食啊!她只是來守著,怕被別人捷足先登,至于他……他是真的喜歡她?真的!淺淺的笑在她唇邊漾開。他說他愛她……
「想通了?不懷疑了?」勾起她的下巴,他在她唇邊尋到笑容。傻瓜女孩,不知道自己愛不愛人家,就傻傻的跟別人訂下下輩子之約,哪天真要被賣了,她還會替自己喊價。
「想通了,不懷疑了,我相信自己是愛你的。」雖然他只是個有思考能力的食物,雖然知道大哥听見這消息會暴跳如雷,她還是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是的!她愛他,從很早以前,在看了他第一眼,把他當成備用食物時就開始了。
「以後別胡亂嫉妒,我只愛你一個,不管幾千個公主圍在我身邊,我還是只喜歡憎恨肥油的小安安。」他許下諾言。
「要是那個公主沒危及到我在你心中的位置,我才不會去嫉妒,嫉妒又不能幫我把你從她身邊搶回來,太沒有效率了。」
「那你會怎麼做?」法蘭想听听她的「特殊」作法。
「我會磨利我的牙齒,獵捕我生命中的第一頓人血大餐,把她全身血液吸得干干淨淨,讓她再威脅不了我的心情。」她說得夠狠。
「你真殘暴。」他假作恐懼。
「放心,只要你乖乖的,不要見異思遷,我不會對你殘暴的。她拍拍他的頰邊,笑得一臉春風得意。
「你在恐嚇我?」
「你說呢?」
「你是!不過我不介意。」他們相視而笑,他交握住她的手。「要不要去我的畫室?我又畫了一幅新的小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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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蓮娜公主在雪-梭堡作客期間失蹤了,動用整個城堡里的人四處搜遍,都找不到她的蹤影,謠言紛紛從四處傳出,說她已經成了吸血鬼的食物。
普公堤耶公爵沒放棄搜索,他從別的鄰域地雇來更多士兵,擴大索範圍,他不但要找回公主,更要將那個可惡的食人惡魔抓到。
「安安,你要不要搬進城堡里住?最近那個吸血鬼更加猖撅了。」一見到安安,法蘭就把她緊緊抱住,他擔一整天的心了啊!
「放心,我很安全的,那位公主不也住在城堡里才失蹤的嗎?城堡不比我家安全。」奇怪,大哥已經離開好幾天,不可能再對公主下手,那……會是誰呢?
「沙蓮娜……不會是你……」安安若有所思的表情讓他心底隱隱不安。
「你又懷疑我,不是我,我很有潔癖的,要我啃人脖子吸人血,我還要克服心理障礙才做得到。」雙手橫胸,她背過身。好歹她也有身為吸血鬼的驕傲,是她做的,她認,不是她做的,硬要栽到到她頭上,她可不準。
「我不是說你吸她的血,我的意思是,你有沒有綁她或者……」依安安強勢的作法,這可說不一定。
「綁她對我有好處嗎?」她生氣地一瞪眼。
「說的也是,她又影響不了你。」法蘭一聳肩,對自己的無聊想法感到好笑。「對了,安安,等這一波忙碌過去,我就帶你去見我父親。」他要把安安介紹給父親,好斷了祖母一廂情願的想法。
「不想見。」她一口回絕。
「你在鬧脾氣。」
「是的,我在鬧脾氣,我再也不來找你了。」說著,她站起身往門外走去。
「為什麼?沙蓮娜是一個人、一條人命,她失蹤了,我問一聲都不對嗎?」
「幾千幾百條人命都不干我的事,為什麼你老要算在我身上?就因為我長得像吸血鬼?還是我無聲無息來去、我像夜露見不得陽光,說嘛?是我哪一點值得你懷疑?」
「我沒懷疑你,只不過隨口問問。」
「你會去問你的父親、你的巫婆祖母這件事嗎?或是你曾問這里的僕役,他們有沒有吸干沙蓮娜的血,抑或是綁架她?」她咄咄逼人。
「你不用反應這麼大,如果你心里沒有鬼的話。」他的好脾氣宣告結束。
「賓果,答對了!我心里有鬼,因為我就是你們千方百計要找的吸血鬼,我白天為什麼不出門?因為我必須躺在棺材里面吸取能量;為什麼你找不到我住在哪里?因為我是來無影去無蹤的鬼物。這樣說得夠不夠清楚?還要不要我再多補充些什麼?」她食指戳著他的胸膛,一步步往前進,逼得他不得不一步步往後退。
「我不想跟你說話,你簡直喪失理智,腦筋不清楚了。」推開她的手,他氣急敗壞地背過她,走向窗邊。
「我再沒有像現在這樣清醒過。」砰的一聲,房門被關起了,她迅速消失在走道盡頭。
這是他們第一次爭執,在他們認定彼此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