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傍晚,隨著兩天假期的展開,路上車潮提前涌現。
靠近台北捷運南京東路站一棟商業大樓,十二樓的辦公室里仍一片混亂——
「經理!怎麼辦啦!我還是沒辦法結帳……」
「經理,倉庫那邊說電腦問題不解決,沒辦法趕在貨運到之前出貨——」
「經理……我男朋友今天生日,我可以下班了……嗎?」
紀雪容坐在辦公室里,閉著眼,環抱著胸,試圖理出這一連串呼天搶地的求救聲里,有哪些是她可以立刻處理的。
這里簡直就是災難現場,為什麼?為什麼向來使用平順的電腦會突然同時出現狀況,不僅辦公室,連倉庫也這樣,偏偏又在月底結帳,春節和白人節即將到來的重要出貨時段。
她恨電腦,從以前就莫名地排斥,這種為人類帶來便利,但也能瞬間讓一切陷入可怕地獄的科技產物,愈是依賴它,腦袋就愈來愈遲鈍。
耳邊的哀嚎聲持續不斷,倏地,她睜開眼,站起來,走出辦公室。
「安靜——」她使盡吃女乃的力氣,扯開喉嚨。「听我說——」
四周安靜了下來,就連電話響也沒人敢接,全都被一向冷靜的經理這突來的驚人氣勢給嚇呆了。
「通知倉庫,叫貨運慢點到,十箱以上的大批訂單,開手寫出貨單,今晚一定要出貨。」
「業務部立刻打電話聯絡客戶,通知他們到貨時間改星期二,已經嚴重缺貨的店家,業務同仁開車到倉庫取濱,最慢明天親自送達。」
「其他人,能留的就留下來幫業務同仁,有急事的,就先回去吧!」她下達最後一道指令,迅速轉身進辦公室。
拿起電話,撥到電腦公司,再次說明目前發生的緊急狀況。
「……紀經理,下午我已經派人到過你們公司,新舊電腦都測試過了,沒中毒,硬碟也沒故障,應該是軟體的問題,我听會計部說上個月才更新一個什麼程式,你請他們派工程師來看看。」硬體公司如此回答她。
「我已經問過了,他們說那個程式只是修正一個統計報表的表頭,跟出貨、結帳沒關系,而且系統也沒有回報錯誤訊息,可能是硬體動到什麼設定,不然不會出現這種狀況。」
「他們軟體公司都是這樣的,把問題推給硬體,有時候一個小修改都可能不小心改到其他東西,至少我們派人去查過沒問題了,他們呢?」電腦公司的業務說得很氣憤。
「好……我打過去問他們……」她在心里嘆口氣,也只能再試試。
她不懂電腦,公司為節省人事成本,也沒請MIS,一切都委由外包公司負責,過去三年也真的相安無事,誰知道一來就是這種動彈不得的狀況。
她打給軟體公司的業務,手機關了。
撥公司電話,響了好久都沒人接。看看手表,才剛過六點,不會人都跑光了吧
「做電腦的不是都經常加班到昏天暗地?」瞪著手上的名片,她自言自語,不放棄地繼續讓它響。這先入為主的印象也不知從何而來。
「喂……」
終于……終于有人听見她內心的呼喊,接起電話了!
「麻煩你,我找洪明哲。」紀雪容指名找負責的業務。
「他下班了,請問你哪里?」對方的聲音听來有些疲倦,不過,低沉富磁性的嗓音,似乎有種安撫人心的神奇作用,紀雪容的急躁因而舒緩了些。
「我這里是‘耀光企業’,想請你們派工程師來一趟,下午我已經打過電話,我們現在沒辦法結帳,也沒辦法出貨,真的很嚴重,拜托……這一、兩天不修好的話,影響真的很大,請你務必幫我想想辦法,拜托了……」
「……」
「喂、喂……你還在听嗎?」對方沉默了許久都不出聲,她以為他不想處理,落跑了。
「我在……」
「你們工程師是不是都下班了?」該不會接電話的是管理員還是清潔工之類的,那她講了一大堆,求了老半天,豈不是白搭?
「嗯。」
「完了……我慘了……」紀雪容沮喪地往辦公椅一靠,手搭著額,萬念俱灰。
如果到了下星期再這樣你推我、我推你,沒人能解決問題的話,這一團亂不知如何收舍,情人節過後的巧克力市場,恐怕要重新洗牌了。
那她這幾年的努力……噢……
「真的很急?」
「不然你以為我現在在跟你情話綿綿嗎?」對方溫吞地問了一個白痴問題,她沒好氣地回說。
「呵……」
「你居然還有心情笑……我都快哭了。」
她愁眉不展,突然怪起自己干麼那麼排斥電腦這東西,之前幾個科技新貴追求她,在知道他們的職業後,她想也不想便一口回絕。
懊了吧?現在,身邊認識的人差不多都屬電腦白痴一掛,她到哪里找幫手?
「別哭……我過去好了。」
「你是工程師」她眼楮一亮,立刻坐直身體,期待地問。
「算是……」
「不管是不是,死馬都當活馬醫吧!麻煩你現在過來一趟,我在公司等你。」
「好。」
幣斷電話,紀雪容稍稍安心了點,雖然還不知道結果如何,至少不是毫無進展。不過——
別哭……我過去好了。
腦中閃過接電話的那位先生說的一句話,一種好微妙的電流就這樣觸動了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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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多小時過去,業務和幾位留下來的員工聯絡完客戶紛紛離開了,七十幾坪的辦公室里只剩紀雪容一人。
周末,她盡量不讓員工加班,希望他們好好享受自己的生活,好好維系家人、朋友、情人的感情,但她自己,卻經常為繁重的公事而一再對男友說抱歉。
在辦公室里走來走去,不時晃到門口看向電梯,從一片混亂突然轉成安靜的空間,讓她有些無所適從。
一個人的時候,隱隱地,就覺得胸口有個怎麼也填不滿的大洞,連呼吸都听得見回音。
大學畢業後,進到一間代理進口食品的貿易公司工作,因為認真負責,任勞任怨,很受老板賞識,便將成立公司自有巧克力品牌的任務交給她,誕生了「耀光企業」。
三年來的磨練,親自到可可豆產區,了解如何評選可可豆的品質,到生產的工廠實習,然後從包裝設計、市場定位、企劃、行銷……一路走來,收獲很多,吃的苦也不少。
現在,總算在學生及上班族女性族群中闖出了點成績,漸漸打響知名度。
她對自己的生活很滿意,落寞,大概是一時從忙碌中抽出身來,不習慣的錯覺吧!
叮!
電梯抵達聲響,她拉回思緒,知道軟體公司的工程師到了,快步走到辦公室門口迎接。
堡程師提著一只黑色電腦包,自電梯口緩緩走來,直直走到她面前後,停下。
望著眼前的工程師,紀雪容原先的焦急迅速冷卻,整個人僵住。
一雙原本明亮的大眼撐得更大了,淡粉色的唇瓣緊閉,一口氣就憋在胸口忘了吐出,更忘了公司電腦的問題有多緊急,只感覺整個世界突然之間,風雲變色——
「我來了。」陸子農帶著雲淡風輕的笑,溫柔地望著自分手後,六年來未曾見過面的紀雪容。
一年多前,業務談成一個購買進出貨套裝軟體的案子,帶回一份簽好的合約,他在合約上看見「紀雪容」這個名字。
他驚訝、激動、情緒久久難平,甚至沖動地想來看看她,想知道這些年,她過得好不好?
這個沖動經過幾天的反復考量,最後被理智給消磨掉了。
也許,她有一份穩定的工作和感情,也許她早已結婚生子,他何必去打擾她的生活;就算過得不如意,她會在乎、會需要他的關心嗎?
無法忘情的,是他。
當年,她轉身離去,是如此的決裂;辭掉工作、搬家,決心不讓他再有機會找到她。
這麼多年,即使後來和好友合伙成立的軟體公司,規模已經茁壯穩定,他還一直住在以前的那棟舊公寓,電話號碼沒換過,只是,她沒有再打來過,徹徹底底地自他的生活中消失。
她不希望再看見他。
所以,他忍住沖動,將這份情感封箱存在心底。
若不是這次無預警地接到她的電話,若不是听見她聲音中的焦急與沮喪,若不是底下工程師都已下班,他不會再來打擾她的生活——盡避他是如此渴望見到她。
紀雪容忘了呼吸,心跳隨著她愈來愈肯定眼前的這個人就是陸子農而加快。
他的頭發留長了,剛交往的時候他才退伍不久,一頭刺刺的短發,她總笑說那是「豬鬃」,可以拿來刷浴室地板。
眼鏡從黑色膠框換為銀色細框,但那雙溫柔沉穩的眼,沒變,那唇角淡淡的笑,沒變,還是一樣瘦,有著讓女人嫉妒的吃不胖體質,聲音……還是那樣富磁性。
她萬萬沒想到他就在配合一年多的軟體公司里上班,這麼多年了,即使經常在外面巡視市場,她也不曾在街上踫過他,她以為兩人的緣分早在六年前就已經結束了。
無法形容現下的震驚,這個一直埋在心底不願去面對的身影,此時就站在面前,刨出那段她不想結束卻任性結束的感情,挖出她執意不回頭望的過去……
「我先檢查一下電腦。」陸子農無法這樣繼續兩兩相望,怕隱藏不了這些年的思念,他轉個方向進到辦公室里。「主機放在哪里?」
「喔!我帶你去。」她回過神智,想起那個一定要解決的重大問題,連忙跟著進去。
陸子農進到主機室,開啟螢幕,拉了椅子便坐下來,鍵入管理系統的密碼。
「最近有更換過電腦零件還是安裝什麼新的軟體嗎?不管什麼都告訴我。」他看著她在螢幕里的倒影。
「嗯……月初的時候硬體公司說主機的容量不夠,要加一顆什麼碟,然後還有網路的一台機器,更早之前汰換過幾台比較舊的電腦……」她努力想,卻頻頻因他而分神——
看見她,他一點都不驚訝?
憊是他根本沒認出她來?
「還有嗎?」他的十指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打,盯著螢幕上跑出來的英文字,邊問她。
「有……更新過你們公司一支程式……」
「那支程式只修改你們會計部要求修改的報表表頭,我看過,沒有影響。還有呢?」
「還有……」她偷偷瞪著他的後腦,看來,他是真的不記得她了,不然,不會用這麼公式化的口吻。
他一直是個很溫柔的男人……
「有什麼?」他抬頭看了她一眼,又很快回到螢幕。
「防毒軟體,就只有這樣了。」她微翹起唇,不甘心自己整個胃糾結得都快吐出來了,而他居然沒認出她!
「嗯……」他應了一聲,而後便全神貫注在電腦上,似乎完全忘了背後還站著一個人。
紀雪容無事可做,只能看著他,等著他,就像六年前交往的時候,即使下班興沖沖地帶宵夜到他住的公寓,他也是經常只吃了兩口,便又回到電腦桌前,忘了女朋友就在身邊。
一股酸澀沖往鼻頭,她咬了咬唇,沒想到事過境遷這麼多年,她依舊清楚地記著當時的感覺。
她太愛他,愛他的沉穩,愛他那帶著笑意的溫柔眼神,愛他認真工作的神情,愛他完成案子時的神采飛揚;他的話不多,總是安靜地听她描述超市里復雜的勾心斗角,不管她有什麼任性的要求,就算無奈,他還是會笑笑點頭,一副拿她沒辦法的表情……
這些,她也都記得,只是,最初愛他的理由也成了最後離開他的原因。
覺得自己跟一台沒有生命的電腦爭風吃醋像個傻瓜,覺得在一下子好愛好愛他,一下子又好恨好恨他的反復心情中,像個神經病,她對他的愛全寫在臉上,然而,她卻不知道他有多愛她。
彬是是太年輕吧……那個時候,她的生活重心是他,學業、兼差的工作都遠遠排在他之後,所以,斤斤計較著他給她的愛有多少,最後,將自己逼進牛角尖,走進死胡同里,認為只有分手才能得到解月兌。
最後一次見面,他的沉默加深了她的埋怨,沖動地決定了,自以為可以走得很瀟灑,跳上了不知為什麼突然來等她下班的同學的機車,忍住不回頭看他,卻早已淚流滿面。
棒天,她就後悔了,只是自尊心不容許她後悔,她辭掉工作,搬家,用盡所有能夠逼自己忘掉關于他的一切的笨方法,才能不再頻頻回頭,期待他會出現挽留她。
如今,她居然還會為自己已從他記憶中消失而紅了眼眶。
她到底在在乎什麼……
淚水,不自覺地滑落臉龐,為掩飾心情,她匆匆離開主機房,躲到化妝室里,努力平復情緒。
紀雪容走遠後,陸子農閉上眼,感覺胸口塞了一塊好沈的鉛塊,壓迫得他無法順利呼吸,她,還是無法原諒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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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雪容再怎麼沒種也不能躲在化妝室一輩子。
調整好情緒、做足心理建設後,泡了杯熱茶,回到辦公室,悄悄地擺在陸子農左手桌面上。
他察覺到了,低聲地說︰「謝謝。」
不過一聲「謝謝」,卻害得她又差點情緒失控,一顆心揪得疼痛起來。
她是怎麼了?當初提分手的是她,離開的是她,為什麼他的客氣會讓自己這麼難受?難道她期待他該對她念念不忘、對她深情款款嗎?
她好貪心,又好自私……自己不想在愛情中受盡折磨,卻希望他仍眷戀那段過去的感情,這是什麼心態
「YA!」陸子農突然握起拳頭高呼一聲。
她被他這沒變的小動作給逗笑了,也只有搞定難題,他才會出現這麼孩子氣的動作。
「查到了!」他告訴她。
「真的嗎?是硬體還是軟體的問題?」受他語氣中振奮的情緒影響,她激動地湊到電腦螢幕前,問著說了她也不懂的事。
「問題出在路由器的設定,目前的設定會導致大量資料傳輸時整個網路沖突,動彈不得,可能是更換路由器時沒設定好。」
「所以說會計做結帳動作,電腦就動不了?」她實在听不懂,亂猜。
「沒錯,如果只有一、兩台在操作並不會很明顯,但是只要你們全線作業就會出現狀況。」
「那是硬體公司的問題嘍?」她回想今天兩次出問題,好像都在會計結帳時發生,硬體公司過來,把所有設備重新開機就好了。
「嗯。」
「現在設定好了?」她看他。
「設定好了。」他轉頭回答她。
兩人肩膀挨著肩膀,頭幾乎要靠在一起,他一轉身,兩雙眼楮就這麼近距離地突然對上……
「那就好……謝謝。」紀雪容心髒好大力地「撲通」一下,趕緊站直身體,錯開他的視線。
「不客氣。」陸子農也尷尬地轉回去看螢幕。「不過,還有一點問題……」
「什麼問題?」一听還有問題,她急了。「硬體的問題嗎?現在可以解決嗎?遇到電腦的事我就沒轍,你一定要幫我啊!求求你了……」她雙手合掌,低頭拜托。
「呵……我記得你以前個性沒這麼急的。」他笑了,問題都還沒說完吶。
「你……記得我?」她抬起頭,吃驚地問。
「蛤?」他被她的問題問倒了。「我怎麼可能不記得你?」
紀雪容捂著胸口,說不出這是什麼滋味,又是喜悅,又是懊惱。
「那你剛才為什麼那麼鎮定啊?我們都幾年沒見了,一點都不覺得驚訝?」害她躲到廁所里哭,哭個什麼勁啊!
「你嚇了一大跳?」他笑著反問,沒提來這之前,種種令他佇足不前的沉重心情。
「呃……」她努努嘴,不想承認剛才簡直就像天翻地覆的五味雜陳。「只是有點突然……嚇一小小跳。」
「喔……一小小跳?」他點頭,悶頭笑著。
她那欲蓋彌彰的可愛表情還是一樣,遇到令她緊張的事,雖然外面看起來還很冷靜,其實,腦袋早已一片空白,若這時逼問她什麼,就會出現類似「一小小跳」這種讓人噴飯的對話。
「笑什麼?」她尷尬地戳戳他笑到抖動的肩膀,臉蛋卻紅了。
原來,他還記得她……
「笑你還是那麼可愛。」他回說。
「都二十六歲了,還可愛就慘了……」她嘟起嘴,抑制著就要上揚的唇角,說自己老了,分明想討句「你看起來一點都沒變」的稱贊。
「對喔,都二十六歲了,那剛剛那句收回來。」
「喂,什麼意思,我變老,難道你還年輕吶?」她的氣話,怎麼听怎麼像撒嬌,換做平常,听見自己用這樣的口吻說話,恐怕雞皮疙瘩早已掉了一地,還凍死了一堆員工。
彬許,潛意識里,希望站在他面前的是當年那個他曾愛過的她,而不是歷經這些年的歷練,蛻變得成熟且理智的她。
「我會一直比你先老,永遠大你四歲。」他溫柔地說。
「這樣說還差不多……」她收斂起那股嬌蠻,轉為沉靜。
以前,她老愛問他,會不會一輩子疼她,而他也總是不厭其煩地回答︰「我永遠大你四歲,所以,理所當然要疼你一輩子。」
其實,一輩子很長,而他們的戀情只維持了半年的時間。
陸子農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見她表情變了,烏雲也隨著飄至心間。
「我剛才說的那個問題……」
「嗯,什麼問題?」她順著他的話題,轉移不斷陷入過往的感傷。
「你們有一個購物網站。」
「對啊!你怎麼知道?」她月兌口問,問完又覺得自己很笨,只要是跟電腦有關的事,他沒有不懂的。
如果這份鑽研電腦的心,能稍稍挪一小塊用來了解她當時的心情,也許……
「客戶下的訂購單收進信箱里,你們再用人工key出貨單?」
「嗯……」他真的好厲害,連他們的作業流程都知道。
「想不想讓訂單自動轉成出貨單?現在店家使用電腦的比例很高,也可以直接上網下單訂貨,這樣能節省一部分人力。」
「咦?可以這麼方便嗎?」她沒想過,也想不到,更沒有人告訴她可以這麼做。
「可以的。」他微笑。「我先了解一下你們的工作流程,整個考量後再幫你們量身訂做,修改這套軟體。」
「嗯?」這表示……他們以後還有機會見面。
「不過,我白天的工作已經排滿了,得利用下班空暇時間,修改的時間可能會長一點,但是不會影響你們現在的作業。」
他沒瘋,雖然手邊還有一個大案子在趕進度,他已經嚴重缺乏休息,但是,既然來了,忍不住想再為她多做一點什麼。
「好、好啊……時間沒關系的,謝謝你……」她感覺胸口暖暖的,卻無法說出更貼切心中感動的話來。
空氣,沉靜了下來,窄小的主機室里,兩人獨處,壓抑著一種不能踫觸的敏感禁忌,試圖制造輕松氣氛,然而,他們真正想知道的是——
這些年,你╱你過得好不好?
身邊有沒有人照顧你╱你?
怨我嗎?想過我嗎?
只是,他們都沒有勇氣。
這時,紀雪容擺在辦公室的手機響起,劃破了這份緊窒卻又舍不得中斷的寧靜。
她朝他點個頭,快速步回位在主機室旁的辦公室。
電腦暫時沒問題了,陸子農也隨之走出,等在辦公室門外。
「啊——我忘了!對不起、對不起,公司的電腦臨時出狀況,我一急就忘了跟你約吃飯的事,對不起……」
電話是紀雪容的男友打來的。
「……欸?你在我們公司樓下……可是……」她轉頭看向站在外頭的陸子農,一時莫名地感到心慌。
門外的陸子農听見她的回話,猜想是她男朋友或丈夫打來的,雖然心情陡然滑向谷底,但也安心許多,至少,有人照顧她。
他朝她比個OK的手勢,然後大拇指朝外比,揮揮手,表示沒事了,他先回去。
她夾著電話,邊回話邊從桌上抽出一張名片,匆匆奔出去遞給他。
無聲地,他露出淡淡的笑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轉身離開。
紀雪容緊緊地望著他的背影,電話中男朋友說的話,她已經听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