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渾蛋男人靳漢笙,她又失眠了一整夜。
潘芯霓在清晨五點離開她躺了整夜卻從未合眼的床鋪,認命的起身梳洗。
看著鏡中的自己,黑眼圈明顯、臉色蒼白,而且頭還微微泛疼,可能是昨晚喝了酒宿醉的關系。
梳洗過後,她化了點淡妝,特別加重粉底修飾黑了一圈的眼楮四周,再換上套裝、拿起皮包,打開門準備出門。
離上班時間還早,但她打算先繞去公司附近的早餐店坐坐,也許藉由熱鬧人群的說說笑笑,可以清除一些她激動憤怒的情緒,順便也可以點杯咖啡提提神,並吃份三明治喂飽自己從昨晚餓到現在的肚子。
沒想到她一出門,卻意外看見靳漢笙雙手抱緊外套,躺在她的門外睡著了。
潘芯霓受了點驚嚇,猛地往後退進屋內,但退後的動作又驀地停住。
他沒醒,連她開門的聲音都沒驚動他,更何況是她輕微的腳步聲。在門內屏氣想了想,她決定冒險走出去,也許他並不會發現……
刻意放慢動作,不制造出聲響,潘芯霓關上了門,然後從他身邊走過,直直往電梯方向走去。
到了電梯口,她忍不住必頭看著他。
側面曲身睡熟的他,陽剛成熟的臉龐上有些瘀血未褪的痕跡,她還注意到他的右手掌包扎著紗布。
他受傷了?被打了?
愣愣地看著他,她都忘了電梯早已到達這個樓層,門開了,又關上。
驀地,睡在地板上的靳漢笙發出了咕噥聲,換了下睡姿,潘芯霓才從怔然中回神,迅速回頭顫抖著手指按下電梯鈕,電梯門再度往兩邊滑開,她緊張地跑進去,關上門,搭乘電梯下樓。
他受傷關她什麼事?像他這種混帳男人,被打也是活該!
但他受了傷卻又窩在冰涼的地板上……潘芯霓瞪著電梯的樓層鍵,內心低吼著。
她極力的要自己別在意他,但心口卻還是矛盾地想著他……該死的!她是頭殼壞了不成?
一定是的,連日來擺月兌不了的失眠,讓她的腦袋昏了、亂了。
靳漢笙是被隔壁住抱踢醒的。當他醒來時,還當著那個提著菜籃要出門買菜的老婦人的面,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老婦人摀著臉,往後退了一步,免得被他的噴嚏掃到。
「先生,你和潘小姐吵架喔?不然她怎麼不讓你進門呢?」住棒壁的婦人在上回靳漢笙留在這邊過夜,隔天一早要離開時,曾在走廊照過面,所以老婦人記得他。
「早安……」靳漢笙甩甩沉重的腦袋,伸展了一下睡僵的四肢,稍微回神後看了看腕表。
他竟然睡到九點?!這下子她不會已經去上班了吧?
「妳有看見她出門了嗎?」側身比比門內,老婦人既然認得他,也應該曉得他指的「她」是誰吧?
「潘小姐早就出門了,我早上六點多運動回來時,在樓下有遇到她啦!」老婦人五點鐘出門時就看見靳漢笙睡在走廊了,出門和回來兩趟,都因為時間還太早,因此沒有叫醒他。
「先生,你是不是讓潘小姐傷心了?我看她這幾天臉色都不太好欸!你們年輕人不要動不動就吵架啦,這樣很傷感情的,像潘小姐這麼漂亮又潔身自愛的女孩子,你打著燈籠都找不到了啦!」
「謝謝關心。」面對老婦人的勸說,靳漢笙沒听進多少,高大的身驅轉而看向那扇緊閉的大門,他知道自己等了整夜想道歉表白的機會又錯失掉了。
「我當然得關心潘小姐,我們是好鄰居呀。潘小姐雖然以前在那個復雜的社交圈出入,但這兩、三年來,從沒看她有帶哪個男人回來過哦,我就只有見過你而已,可見你對她有多重要……不過哦,她現在是改行了啦,這樣也好,不用跟人家交際,被記者亂講她的壞話,現在這種生活單純多了……」老婦人又叨叨念念,沒打算打退堂鼓。
倦眸直瞪著鐵門的靳漢笙回了回神,稍稍將婦人的話听進去了。
潘芯霓從未帶男人回來過,她是多麼潔身自愛,而他卻一再給她極低的評價,還誤解她,一再將她摒棄在心門之外。
「哈啾──」又打了個噴嚏。
老婦人抓著菜籃又往後退一步。「欸,先生……我去買菜了,你要等潘小姐的話,晚上再來好了。」
匆匆離去,老婦人年紀大了,可不想被傳染感冒。
晚上再來,她就會願意見他了嗎?
她昨晚那一長串的咆哮怒斥還言猶在耳,讓他領悟到自己的惡劣和極度的乏力與自責。
噴嚏又來一個。
他擤擤鼻子,帶著又昏又重的頭,轉身離開。
在他找機會求得她原諒之前,他得先回公司將累積了好幾天的公事處理妥當,然後再上江家解除婚約。
等這一切辦妥後,或許她也稍微消消氣了吧?到時候再來找她,情況該會好轉才是。
但願事情能如他所想的一樣順利進行。
「阿威,你上回跟我提的那件案子,我一直都聯絡不上負責的人,你能幫我問問對方的意思嗎?」潘芯霓手拿著溫泉飯店的名片,撥電話給弟弟潘廷威。
「哦,真不巧,我早上才听說這事換別人負責了,至于新的負責人是誰我也不太清楚,我再幫妳打听看看好了。」自己的事情都忙得焦頭爛額的潘廷威,很夠意思的答應下來。
「如果你能直接跟對方約好時間的話更好,我就不用一天到晚打電話追人了。」這個案子應該不小,潘芯霓即使這陣子精神不佳、情緒混亂,還是極力振作起來接案子做。
「好,我看著辦。最慢應該後天可以給妳消息。」說妥後,他掛了電話,回頭又忙碌去了。
潘芯霓這邊也掛了電話,丟下名片,單手支頰,對著電話發呆起來。
靳漢笙離開了嗎?他不會打算把她住處外的走廊當床,睡上整天整夜吧?他不冷嗎?還有他的傷……
潘芯霓,妳是笨豬頭哦!人家這樣傷害妳,妳還想著人家、擔心著人家?!手掌拍拍自己的腦袋,潘芯霓露出一臉懊惱的神情來。
「霓霓,妳在干麼?」干麼打自己的頭?坐在一旁辦公桌的左菁菁,怪異的目光瞥了過來。
「我沒事。」
必答得真快,真的有點怪喔!
「沒事就好。」肩一聳,左菁菁看潘芯霓不想多談,她也沒多問。「對了,洗手間那束玫瑰花怎麼辦?」
今天她來上班時,正巧在樓下遇見送花給潘芯霓的外務員,她順手簽收將花拿了上來,沒想到潘芯霓看了眼卡片就叫她把花束丟進洗手間里。
「妳收的花,妳自己看著辦。」對于範力捷三不五時送花的舉動,潘芯霓無心響應。
範力捷這個人對她而言,早已不具任何重要性,現在他又動作頻頻的示好,簡直幼稚到讓人厭惡。
「嘿∼∼這關我什麼事?」左菁菁抗議地叫著。
就關妳的事,誰叫妳要收花──潘芯霓用眼神譴責她,捧起自己桌上空掉的茶杯,進茶水間去了。
左菁菁看著精神萎靡的潘芯霓,認命地進洗手間把花束拿出來,她打算拿到樓下的警衛室去擺著,讓那些男警衛們賞賞花也不賴。
左菁菁下樓去,潘芯霓端著茶杯又回到桌前。
她坐下來,看了眼計算機屏幕上的新信件訊息,連忙甩開心頭的煩亂,按下鼠標接收信件。
打開第一封信──
霓,很抱歉我傷害了妳。
靳漢笙
潘芯霓看著那句由靳漢笙留言的歉意,整個人傻住。
愣了許久,她顫動的手指再按下第二封信──
霓,妳肯原諒我嗎?
靳漢笙
這回,不只傻了,還震驚莫名。
他這是在做什麼?傷害她之後再來求她原諒?!
不……輕搖著頭,她沒發覺自己除了手指發抖外,連心口都震顫不已。
當她鼓起勇氣再打開第三封信時,驚訝和激動一起沖擊著她──第三封信上只寫了短短的三個字和他的署名。
我愛妳。
靳漢笙
他愛她?!他竟然說他愛她?!這句話他怎能輕易說出口?
不,這根本不可能!
她按下鼠標關掉信件,猛地從椅子上起身,就這麼站在桌前,驚詫的淚水不受控制地啪啦啪啦掉下臉頰,兩串淚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止不住。
她回想著信件上頭的三個字,摀著唇哭泣起來。
「嗚……」發出像孩子似的哭聲,惹人心疼。
左菁菁回到公司,一進門就看見潘芯霓哭得淒慘無比,當場嚇得花容失色。
「霓霓,妳怎麼了?誰欺負妳了?妳干麼哭呀?」慌了手腳,左菁菁跑上前,抱住哭得抽抽噎噎,薄肩不停抖動的潘芯霓。
「嗚……他傷得我好深……現在又、說……這根本……嗚……欺負……嗚……我嘛……」潘芯霓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痛哭著回應左菁菁的追問,她心頭更加慌亂無主了,顯然是被靳漢笙突如其來的告白給嚇壞了。
「誰?哪個家伙敢傷害妳?妳說清楚呀,我去叫阿威出面替妳出氣。」
「就……他……啦……」
他是誰?她會知道才怪!「霓霓,妳別哭了……妳這樣一直哭,連我也想哭了……」
潘芯霓不說明原因,她也無從得知。左菁菁只能認命地將肩膀借給潘芯霓靠,就先讓她哭夠了再來問吧。
懊不容易潘芯霓哭夠了,連日來緊繃的情緒也得到了宣泄,突然間濃濃睡意襲來,她軟綿綿地躺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用外套蓋著自己,不出兩分鐘便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在她睡著的時候,潘廷威打了電話過來,左菁菁接了,只替潘芯霓留言,但沒告訴潘廷威這件事。
因為潘芯霓在睡著前,特別警告過她,要她千萬別再跟廷威多嘴。
不說就不說咩!左菁菁乖乖的什麼都沒說,坐在辦公桌後,專心處理她手頭的工作。
這陣子不只潘芯霓,連她案子都接不完,所以她可沒空像潘芯霓那樣倒頭就睡,她得趕案子。
時間滴滴答答地匆匆流逝,很快的到了中午,左菁菁叫了外賣當午餐,但是潘芯霓還沒醒,她只好自己解決她的那份午餐,接著又回頭工作。
接著,下班時間也到了,她都準備好要下班了,結果潘芯霓還在睡。
哇!她是多久沒睡了?竟然能從早上睡到太陽下山?!
「霓霓,妳醒醒……我們該下班了啦!」走到沙發前,左菁菁推推潘芯霓。
叫了好一會兒,潘芯霓才幽幽轉醒,張開迷蒙的眼看著她,渾噩的腦袋花了一些時間才真正清醒過來。
她坐了起來,將外套抱在胸前。「現在幾點了?」剛睡飽的她,粉頰的氣色好了些,精神似乎也變好許多。
「快六點了。妳中午到現在都沒吃,一定餓扁了吧?明天周末,我們今天再放縱一次,一起去吃上海湯包,然後再去唱歌怎樣?」
「妳昨天還唱不夠啊?」潘芯霓失笑地看著左菁菁。
顯然早上她被靳漢笙嚇壞的情緒,已經由充足的睡眠得到撫慰了。
「是唱不夠沒錯。好不好啦,我請妳去「滬園」吃湯包,妳請我唱歌?」這樣的交換條件不錯吧?
「嗯……好吧。」偏頭想了想,看在左菁菁刻意陪她一整天的分上,她如果拒絕這個提議的話,就太不夠朋友了。
所以,就點頭嘍!
「我就知道妳會喜歡我的提議。那我們快走吧,我們邊吃湯包邊聊聊那位惹妳傷心哭泣,又能讓妳呼呼大睡的「仁兄」吧!」快快從沙發將潘芯霓拉起,推進洗手間整理衣著,關上門前,左菁菁笑咪咪地這樣說道。
「我……」她沒打算將這件事跟任何人說呀?門扇被左菁菁從外面拉上,站在洗手間里頭的潘芯霓,開始懊惱自己太快答應左菁菁的提議了。
她可不可以不說啊?
潘芯霓知道自己今天如果沒將事情原委全都告訴左菁菁的話,左菁菁是不會放過她的。
欸,她怎麼有種被好友設計的感覺呢?
溫泉SPA飯店的案子,潘芯霓終于透過弟弟的聯系,得到響應了。
這是她在星期一進公司時,在桌上看見的留言。
但……這張留言在上個星期五就被擺在她桌上了,而顯然留言的人忘了親自提醒她,以致當她看見這張留言時,已經錯過了對方約好要跟她會面的時間。
「真是糟糕!」一個平靜無人打擾的周末讓她前陣子陷入低潮的受傷心情得到平復,今天她終于又回到往常的愉悅沖勁,拋開了靳漢笙那些傷害的話,也同時罔顧靳漢笙的告白,決定不再和靳漢笙有任何瓜葛,把生活重心全擺在工作上。
但……才下決心以工作為重,一早就遇到這棘手的事,著實讓她的好心情又稍稍產生了點挫敗感。
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打電話跟對方道歉,並說明她沒赴約的原因了。
拿起電話,撥了寫在紙條上的電話號碼。不一會兒,電話通了,對方是個甜美的女聲。
「妳好,我是「夢想設計公司」……是,我是昨天跟貴總裁有約的潘芯霓,很抱歉,我得為我昨日失約一事先跟妳說清楚……」客氣而充滿歉意的,潘芯霓真心誠意地和對方談了起來,說明自己失約的原因並誠心致歉。
拿著電話,另一手的手指纏卷著電話線,雪淨美麗的臉龐時而露出輕松、時而微蹙著眉心、時而出現緊張表情,專注而認真地講著電話。
左菁菁在進公司時,看見潘芯霓正在講電話也沒打擾她,不過卻寫了張紙條遞給她看。
潘芯霓分了些神接過左菁菁遞來的紙條。
「真的太好了,我們可以約今天……」同時低頭看著紙條以及響應對方,但她的聲音突然中止──
有妳的花束,靳漢笙送的,還附了張小卡片。紙條上的內容讓她愣住,抬頭看向站在面前的左菁菁。
「花還放在樓下,我得確定妳願意收才肯代簽收花。」左菁菁湊過來,附耳說道。
原來靳漢笙差花店送了束花來,剛巧在樓下跟左菁菁遇個正著;而已經知道靳漢笙和潘芯霓之間恩怨糾葛的左菁菁,當然義不容辭的幫潘芯霓先將花束擋下嘍!
「我不會收的。」潘芯霓繃著雪顏遮住卑筒,壓低聲音堅決說道,接著重回在線,態度十分堅決強硬。
左菁菁得到指令,馬上旋身下樓去打發花店的外務員。
看著左菁菁下樓去趕人,潘芯霓的心又揚起一陣莫名難受感……不,她不想和靳漢笙再有任何瓜葛了,潘芯霓硬著心腸,困難地將心思擺在工作上,現在最要緊的是抓住這個大客戶。
「後天晚上七點鐘,請潘小姐準時到,這次如果再出狀況的話,本飯店是絕不會再給妳任何機會了。」
經過長時間的溝通,對方態度終于軟化。
「謝謝,我一定會準時……不,我會提前到的。謝謝妳的幫忙,我們後天見。」大大松了一口氣地掛上電話,她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軟軟坐進辦公椅,整個人趴在桌面,心情是興奮卻也有很重的失落。
不過,她選擇忽視靳漢笙所帶給她的那股落寞難受情緒,她只讓工作的快樂進駐她的生命。
左菁菁很快的去而復返,手中沒拿花束,看來她成功地將花束給退回去了。
她一進到公司,卻看見潘芯霓趴在桌上,那樣子好像……
「霓霓、霓霓──妳怎麼了?又是誰惹妳傷心了?」緊張地跑過去,左菁菁很顯然被上回的潘芯霓嚇壞了,現在一看到不對勁就緊張兮兮。「妳別哭了!心里不舒服就跟我說嘛,要不我再陪妳去喝酒……」
左菁菁都快哭了,雙手猛搖著趴在桌上的潘芯霓。
「妳在碎碎念什麼?妳哪一眼看到我在掉眼淚了?」真是窮緊張欸!潘芯霓抬起頭來,笑睨著她。
「啊?!妳不是在哭哦?」看著潘芯霓的笑靨,雖然看得出來有點強顏歡笑的成分,但還是挺開心的。「害我緊張得要命,真是的。」
夸張地拍拍豐滿的胸部,左菁菁嘟著粉艷女敕唇。
「我笑都來不及了,還哭咧!」她知道好朋友是在關心她,才會出現緊張狀況,潘芯霓感到很窩心。「我跟妳說哦,我拿到一個大案子了,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我們這個月的業績將會三級跳哦!」
「什麼?真、真的嗎?」大案子耶,誰听了都會很興奮的。
「我沒必要騙妳。嘿,親愛的伙伴,我們這個月就等著加薪吧!」說得再篤定不過了。
「太棒了,YA!我又有錢買LV、買GUCCI了──」
「我也要去買一個名牌包來犒賞自己……」
靶染了左菁菁單純的興奮情緒,潘芯霓回抱左菁菁,兩個女人像瘋了一樣在辦公室笑著跳著。
「好,那就這麼說定了,月底領錢我們一起去敗家!」
「好呀,我要理直氣壯地當個買名牌包不手軟的敗家女!」
心中再多的難受,也被這一刻的興奮情緒給沖淡了,潘芯霓很高興自己有左菁菁這個知心朋友。
她真的很高興,高興得想掉眼淚了啦!